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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雷雨般的掌聲響起來時，林柒一才鬆開已經被自己抓出了不少褶子的紅色幕布，轉身朝著不遠處坐著候場的男生喚了一聲，「陳寒學長——」

聞聲，陳寒收起手機站起身，朝她點了點頭。

才邁出右腳，陳寒就看見舞台另一邊幕布后坐在音響旁的男生朝自己比劃了一個敬禮的動作，陳寒朝他挑了挑下巴。

此時梁子藝已經緩步走到了幕布之後，與陳寒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聲說了聲，「好緊張啊。」

陳寒抿嘴笑了笑，「沒聽出來。」

林柒一在一旁彎著眼睛瞧著兩人身影重疊，然後交換了個位置。接著，男生往舞台中心走過去，女生的目光隨著男生移動，直到男生在舞台中心鞠躬、坐下，然後才轉過頭，抬步準備下樓梯。

眼瞧著女生的鞋跟就要觸碰到低了十幾厘米的台階上，林柒一咽了咽口水收了笑臉，輕聲叫住她，「子藝學姐。」

梁子藝似乎是這一屆唯一一個去了H大的學姐，雖然不是中文系，但是目前也許只有她是能告訴自己一些H大具體信息的人了。

葉辛年看著舞台對面幕布之後相視而立的兩個女生，提著話筒線的手不禁緊了緊。

「我能跟你諮詢一些關於報考H大的事情么？」猶豫了幾秒鐘，林柒一還是開了口。

聞言，梁子藝看了林柒一一眼，勾了勾嘴角，「當然。」

原本梁子藝和陳寒的學習經驗分享被安排在較前的位置，但是快要輪到陳寒時，他卻正好被體育組組長也是校籃球隊教練叫去說話，於是梁子藝也申請了最後才上場。

林柒一原本並沒有想要專門找梁子藝詢問一些關於H大的事情，但是方才扒在幕布後面聽見她說「別人的學習方法不一定適合你，一定要選擇適合自己的」那句話時，竟然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應該找她聊一聊。

並且，陳寒已經上場，自己通知參講人員做準備、遞話筒的工作已經完成，所以可以坦坦蕩蕩地離崗啦。

兩個人走到禮堂後門處的休息區坐下。

「我知道你，之前總是在校籃球隊訓練的時候看見你。」梁子藝捋了捋長裙上的褶皺，將目光投向林柒一的臉龐。

「哈？」林柒一有些受寵若驚，梁子藝竟然對自己有印象。片刻之後嘴角噙起壞壞地笑，調侃道：「我以為......子藝學姐的目光只會停留在陳寒學長身上呢。」

似乎沒想到林柒一會如此，梁子藝微征了片刻，然後笑著說了聲，「那你和辛年......」

刻意拉長的尾音讓林柒一不自覺地補充上女生省略掉的話語，臉突然間就紅了起來。

梁子藝看著女生低下頭不敢看自己的樣子笑出了聲，「年輕真好，連害羞——都這麼可愛。」

沒想到女生反擊得如此之快，且又准又恨，點出了葉辛年不說，還抓住了自己現在還是高中生不能早戀的禁忌，只是點出了名字。林柒一咧了咧嘴角，乾笑了幾聲，著實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調侃之語。

梁子藝收斂起逗弄女生的表情，輕聲詢問著猜測著女生叫住自己的用意，「你找我……是要問報考學校的事？」

女生如此開門見山，惹得林柒一幾秒之前才感覺到與女生交談的自在之感蕩然無存，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梁子藝學姐，似乎具有一種超強的洞察力。

「嗯。」林柒一點了點頭，輕聲應著。

「你想報H大么？」梁子藝認真地看著女生，柔聲問道。

「我......我有在考慮。」林柒一猶豫著開口。

片刻的遲疑讓梁子藝略有深意地彎了彎嘴角，「所以，是還有其他選項，對么？」

認真地觀察著林柒一的表情，在聽見「其他選項」時，女生眼中閃爍著的點點光亮盡收於梁子藝眼底。撥了撥垂在肩上的長發，梁子藝接著說道：「是z大，對吧。」

林柒一先是一怔，然後對著女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以我現在的成績……」

以我現在的成績，我想我還沒辦法去z大。所以......所以其實嚴格來說，我並沒有其他選擇。林柒一咬了咬下嘴唇，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自己其實甚至不願意承認，自己根本都還沒有拿到去Z大的資格。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女生只說了一半的話讓梁子藝明白了女生找到自己的原因。看了女生一會兒，梁子藝嘆了口氣，斟酌再三還是輕聲開了口，問出了自己在口中幾經咀嚼的話，「那你現在的成績，能保持在年段前30名之前么？」

雖然剛剛已經領教過了梁子藝的開門見山，但是當她確切地將「能朝Z大努力」的排名範圍說出來時，林柒一仍是有一瞬間如鯁在喉的感覺。

上個學期期末考試，自己雖然勉強擠進了年段前40名，但自己知道，主要得益於作文拿了高分，而數學最後的大題難度稍有下降。

年段前30名。自己甚至都沒有擠進去過，更不用說保持。

女生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梁子藝傾身往林柒一身邊靠近了些，緩緩說道：「既然如此，H大自然是很好的選擇。」

這相當於是在林柒一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了。

雖然聽來沮喪，但林柒一還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不過......」梁子藝的聲音又從耳邊傳來，「以你的成績，如果高三這一年多加努力，考Z大完全有可能。」

林柒一抬頭看著梁子藝，鼻腔中忽然覺得有些酸澀。

這是自己這幾個月以來，聽見的第一句直戳心事的鼓勵之語。

林爸爸林媽媽看到自己突然拼了命地學習，自然是十分關心自己的身體，甚至還常常勸說讓自己「多出去走走，別老悶在房間里」，跟自己強調「學習雖然很重要，但是身體也很重要」。

葉辛年自然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細微心事，只是他很清楚他不能捅破那層窗戶紙，因為帶給女生學習壓力的，就是他。如果他會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也許自己不會拚命地想要弄懂介詞的用法、不會瘋狂地在草稿紙上一遍一遍地演算高二學年所有的試卷上的錯題，所以，他只能不停地給自己送筆記、送試卷解析，希望能減輕自己的負擔。

而袁緣雖然心疼自己，但是也知道自己報英語培訓班、拚命地做試卷是為了什麼，所以即便心有不忍，也沒有多做勸阻，只是叮囑自己「別熬太晚，多注意身體」。

他們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所以他們不忍心將有關「Z大」、有關「成績」的事情毫無保留地直接拿到自己面前來說，甚至已經開始忌諱著不再提及。可是梁子藝不同，她只是自己今天才真正開啟深入交談的人，她與自己並沒有太多情感牽扯，所以她的話，不會參雜複雜的情感，足夠客觀。

她說如果自己高三這一年如果再努努力，還是有希望能去Z大的。

真的么？

看著女生頗受鼓勵的樣子，梁子藝彎了彎嘴角，然後緩緩站起身來，邊往前走著邊說道：「很多年級倒數的人想著能不再倒數就好了，百名榜之外的人又覺得自己能進百名榜就很知足了，而百名榜之內的人有希望自己的名次能再往前移一些。」

林柒一看著梁子藝的高跟鞋鞋跟，看著它抵在地面上幫著女生轉了個身，女生的聲音便從前上方落了下來，「你看，其實你已經比很多同學都強很多了，只是你的目標不止於此。」

盯著梁子藝瞧了片刻，林柒一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學姐是想說我不知足，太貪心了么？」

聞言，梁子藝給了林柒一一個燦爛的笑容，「不知足沒什麼不好，不知足才會讓你更加努力地去追逐你想要的東西。」

女生的話音才落，禮堂內就響起了掌聲。因為兩人離舞台有一段距離，所以掌聲聽來並沒有之前的大。

兩個女生交換了一下眼神。似乎分享的時間有些太短了點......

掌聲漸弱，林柒一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梁子藝身邊。

「既然有目標，就朝著那個目標奮力奔跑過去，不要有太多顧慮。即便結果不一定能如你願，可又能壞到哪兒去？」梁子藝抬手碰了碰林柒一的手背以示鼓勵。

林柒一輕輕點著頭，對她回報以微笑。

「明天體育館見啊——」

陳寒的聲音飄在空氣中，兩個女生一齊朝著舞台下場處走過去。

「你都畢業了，人家門衛大爺能放你進來啊？」說這話的人是葉辛年。

聞聲，女生往前邁的步伐有些放緩，三兩步之後就落在了梁子藝後面，再前走了兩步，陳寒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進不來我就給老秦打電話。」陳寒正回過頭朝著身後的男生比劃著打電話的手勢。

梁子藝在離陳寒兩步左右距離的地方站定，也不等他看向自己，就開口道：「你是不是藏著掖著了？怎麼才說了這麼一會兒？」

聞言，陳寒將目光從葉辛年臉上移開，看到女生雙手環抱在胸前正瞧著自己的樣子打趣道：「要不我現在折回去再說兩句？」

林柒一被男生的回答逗笑，步伐停在了梁子藝身後，不再上前。葉辛年的臉漸漸從陳寒身後顯現出來。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無聲地交匯。

***

終於等到所有新生都從前門撤離，幾個校報記者團的成員便招呼著所有老師和參講人員合影留念。

原以為只要幫忙清理好禮堂內的衛生，應該就沒有自己什麼事了，但就在林柒一將姓名架放進儲物櫃之後，就聽見門口有人叫喚到，「兩位學姐，團委老師讓我來叫你們去前面拍幾張合影。」

「拍合影？」說話的是袁緣，她正踩在梯子上往儲物櫃頂上塞裝滿紅綢布的箱子。

「好像確實有叫工作人員去拍合影的習慣。」葉辛年抱著一張桌子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解答著辦公室里兩個女生的疑惑。

站在門口的女生看見葉辛年不自覺地捂著嘴偷笑。

那摸樣該怎麼形容呢？就好像女兒國國王看見唐僧的樣子。對，林柒一當時是怎麼想的。只不過，女生當時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

葉辛年見狀朝她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示意她挪一挪位置，好讓自己把桌子搬進去。

小女生自然十分配合地退了幾步，然後有些羞澀地說了句「學長......學姐們可要快一點啊」，便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袁緣還站在凳子上，聽著女生柔聲細語的話不禁笑了出來，「葉辛年，能不散發你的學長魅力了么？」

男生抱起桌子，艱難地往裡移動著，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也不想啊。」

幾個人走上舞台時，大部分人都站好了位置。

老師們的位置自是不必說，坐在最中間。學姐學長們則插空站在老師們身後。而作為工作人員的一眾人兒則只能蹲在老師們的最前方。

這一眾人兒，指的主要是到的較早和個子較矮的工作人員。

袁緣走在最前面，拿著相機的人看見她就招呼著她在最前方蹲著的幾個人中間找位置。

林柒一加快步子朝前走著，注意到了站在老師們身側的兩個身材高挑的男生，其中一個是栗非凡。

葉辛年正快步走在自己邊上。以他的身高，是絕對不可能蹲在最前面的，那麼自己現在或許應該自覺地往前排走去么？

「剩下那個兩個同學，站在第二排那兩個男生邊上就行了。」

啊？女生聽著突如其來的安排，往前邁的步子停了下來。

葉辛年聞言卻高興壞了，直接抓起女生的校服就往栗非凡身邊走。而前排已經蹲著的袁緣暗暗地撅了撅嘴，心中暗道，真是不公平。

「快點啊，要拍了。來，大家看我，看鏡頭——」

跟在葉辛年身側，快步朝著已經站好的栗非凡的身邊移動著，林柒一下意識地理了理頭髮。

「好——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我這裡來——」

聽著攝影師的話，林柒一的目光正往鏡頭處聚焦著。

「好——」

林柒一已經微微彎起嘴角，定睛看著鏡頭。下一秒，雙眸卻不自覺地睜大。

原本貼著褲縫的手卻被男生緊緊地握住了。

「1、2、3，茄子——」

哈？！

林柒一睜大眼睛看著閃光燈發出的短促白光。

自己和葉辛年的第一張合照，就這樣在倉惶慌亂中誕生了么？

肯定難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