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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員進行曲在上午第二節課下課後照常響起，所有的學生都朝著操場涌去。

陸遙看著前方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兩個女生，耳邊又回蕩起周五晚上女生最後跟自己說的那句嚴肅而又堅定的話語。

「所以，剛剛在教室里，你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沒有聽到。」

邊想著，陸遙突然放慢了腳步。身後不斷向前行進的人，因為男生突然的遲緩而無意識地碰撞到男生的肩部和背部，將男生一下一下向前推著，男生眼中的女生的影子在人群的行進中忽隱忽現。

楊林帆邊走邊回頭看了一眼落後的男生，調轉方向走到他身邊，然後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陸遙仍然緩步向前移動著，目光朝前，不停地在人群中尋找女生的影子。

楊林帆拉著陸遙的衣袖，強迫他加快速度跟上人群移動，然後順著陸遙的目光看了看，這才發現男生正看著的人。

兩個原本就幾乎形影不離的女生，在擁擠的人群中也走在一起。而女生身後，是獨自一人緩緩移動的葉辛年。

「再不爭取就要來不及了。」楊林帆輕聲吐出一句話，分不清是喃喃自語還是諄諄警句。

陸遙聞言轉過頭看了男生一眼，而後又將目光移回前方去找已經走到樓梯處的女生的影子，說道，「你也看出來了。」

「雖然他們不常在一起，但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楊林帆看見過，葉辛年給林柒一講題的時候、看著林柒一玩鬧的時候，眼裡都是寵溺。

就像自己當時看著袁緣在商場里亂跑亂逛、胡吃海喝時的眼神一樣，即使知道她是在毫無章法地亂走亂晃，也仍舊願意陪在她身邊。

「可我還是想試著努力一下。」

陸遙的嘴角微微揚起，又想起女生說的話，心中暗自決定，重新開始。

***

「升國旗，奏國歌，向國旗敬禮——」

林柒一看著國旗就在正前方緩緩向上移動時，陽光從東邊投射過來，打在女生的右臉頰上，不像過去，總是照得女生睜不開眼睛。

臉頰上漸漸溫熱起來的暖意，讓林柒一突然回憶起高一時有一次參加升旗儀式的畫面，她就那麼站在原地出了神。

那個時候，高一（1）班在所有的全校集會時都是站在操場的最左邊。因為是最低年段排序最前的一個班，所以跟主席台之間有著最大的夾角，因而看著國旗的角度總是歪的，加上陽光直直地打進眼眶中，刺眼得厲害，為此，林柒一總是低著頭，從未真正去注意過國旗緩緩向上升起的過程。

/大概是你心裡的情感在剛剛生髮的時候就被他熱烈而鮮明的情感包圍呵護著，從未經歷過猜忌、懷疑，也從未被心酸、苦澀浸潤，所以才變得有恃無恐。無恐則無懼，無懼漸成無所謂。袁小緣/

腦中憶起袁緣發來的信息，林柒一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被寵壞了。

周天上午，兩個女生掛了電話之後，林柒一收到了袁緣發來的信息。

就像明媚而刺眼的陽光投射進眼眶一樣，因為太過明亮，所以在出現過後便被忽視，然後漸漸習以為常。

「禮畢——」

林柒一緩緩放下手，感受著陽光溫柔的照射，3月的暖陽似乎將每一根髮絲都照得有了溫度，卻什麼都沒有索求。

有些人，你從未許諾過他什麼，但他卻已經交付了整顆真心。

/你或許並不是不在乎，而是不如男生那般重視。你的回應過於含蓄和綿長，所以他才感受不到你心中同樣也翻騰著的喜歡。袁小緣/

「向中看齊——」

林柒一在袁緣的推搡中快速地朝著左前方移動，在停步站定后，女生清晰地感受到了袁緣校服口袋中的震動。

「栗非凡么？」林柒一壓低聲音猜測著。

「嗯。」袁緣小聲應著，卻沒有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開學已經快半個月了，但是有些同學卻還在放假狀態......」

年級長嘹亮的聲音讓林柒一悄悄往後挪了挪，繼續跟袁緣的開小會，「你們兩個.....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沒情況。」袁緣感受著口袋中的震動，悄悄將手伸進校服里、摸索著找到掛斷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摁了下去。

「真的不準備再理他了么？」林柒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開口。

「至少目前，不會再理了。」說完，袁緣如釋重負般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

上周五下午。

男生終於在公交車站等到了失聯許久的女生。

而女生顯然沒有想到男生會在公交車站等著自己，注意到男生之後就準備打車離開。

發現女生的意圖之後，男生跑到女生身邊，拉住了她，將她拉到了公交車站附近的書報亭邊上。

「你......為什麼躲著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女生的男生，擺不出質問的姿態，只是輕聲地問了一句。

「我沒有。」女生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那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仍然是詢問的語氣，低著頭的女生聽著有些鼻頭髮酸。

「沒聽見。」女生仍舊搖著頭。

「那下次接好不好？」聽著男生略帶懇求的語氣，袁緣再也忍不住心中泛濫的酸脹感，將男生往外推了推，然後喊了出來，「你別再找我了，我不想看見你。」

突然傳出的聲響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袁緣仍舊搖了搖頭，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捂著嘴跑開了。

別對我這麼好，我還不起。

***

每個人，在經歷過一次失敗之後，都會莫名地害怕新的開始。林柒一明白，因為曾經有個男孩突然闖入袁緣的世界，打擾了她原本的生活，讓她慢慢習慣了兩個人的日子，但是又突然抽身離去，毫不留情，讓袁緣自己去面對土崩瓦解后的世界。所以，栗非凡現在，還被擋在袁緣的世界之外。

「嗯——嗯——」

還想再問些什麼，林柒一感受到了自己口袋裡的震動。

「你的事情呢？葉辛年找你沒有？」袁緣注意到女生突然握緊口袋，降低震動發出的聲響的動作，輕聲發問。

「沒有，我那天回了他簡訊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再找我了。」林柒一搖了搖頭，自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男生的問題。既然沒有想好怎麼說，那還不如保持沉默。

「散會——」

終於從輕聲細語的交談中解放出來的兩個女生同時掏出了手機，又同時神色凝重了起來。

/你說的對，我什麼都沒說，你也什麼都沒聽見。我們，重新開始。陸遙/

/即便沒有結果，我也希望你能讓我陪在你身邊。栗非凡/

林柒一反覆地在心中咀嚼著陸遙發過來的文字，不明白他所說的「重新開始」所要表達的意思。

重新開始什麼？做朋友么？

還是......

而身旁的袁緣，讀過簡訊之後便將手機收了起來，然後嘆了口氣，愧疚感又浮上心頭。

「怎麼了？」文字最大的缺點就是生硬、缺少畫面感，林柒一思考了一陣仍舊無法確定陸遙的意思，也收起了手機。然後走到袁緣身邊，詢問她的事情。

「柒柒。我知道他的心意，可是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事情，所以我讓他別再來找我了......」袁緣低著頭說著，突然有些傷感起來，然後找到女生的視線，問她：「我現在這樣，是不是跟楊林帆之前一樣，只考慮自己，特別過分？」

「......」林柒一咽了咽口水，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回應女生。

細究起來，楊林帆之前確實是因為考慮到自己的成績退步得太厲害，才固執地一定要先抽身而去，留下毫無防備的袁緣一個人在原地，面對剩下的所有心酸、痛苦。而現在的袁緣，大概從栗非凡身上看到了那個時候的自己，所以才會如此自責，卻又無能為力。

「不一樣的，小緣。」整理好語言，林柒一拍拍袁緣的背，安慰她道：「你和楊林帆，你們之間互相給了承諾，他不顧一切地抽身離去，是他的不對。可是栗非凡，你並沒有許諾他什麼，你要先安靜地做自己的事情，是你的自由。你沒錯。」

你沒錯。

對，你沒錯。

因為沒有許諾過什麼，所以即使對方突然抽身離去、突然做了什麼令你不快的事情，也不應該心生不悅。因為，對方本就是自由的，沒有任何理由受到你的束縛。

林柒一突然笑了起來。明明在分析寬慰其他人的事，卻無意中想通了困擾自己的事情。

剛剛的化學課上。

林柒一盯著葉辛年回復過來的信息，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手機放回抽屜里。

/中午一起吃飯？柒。/

/不了，中午有事。葉辛年/

女生為自己當時看到簡訊而心裡油然而生的失落感找到了原因。

自己從未給過男生安全感，卻自然而然地被他的安全感包圍著，所以才會因為男生突如其來的疏遠和冷落而翻騰起心中的情緒。

自己和男生都沒有許諾過對方什麼，尤其是自己，那麼自己就沒有資格要求對方一如既往、一成不變地留在自己身邊。

是了。是自己要求，再等一等的。

那麼，就再等一等吧。

******

「鈴——」

下課鈴聲拉開晚自習下學的帷幕，整個校園突然喧鬧起來。

葉辛年將桌上的數學書和競賽練習冊往書包里一塞，然後看了一眼還在座位上坐著的女生，提步離開了教室。

而還未聽見鈴聲便已經收拾好了書包蓄勢待發的關卉然，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便抱著手中的校服，在樓道中奔跑了起來。

「辛年學長！」

在體育館門前的樹下看見男生的身影，關卉然快步跑了過去。

男生背對著女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等著女生靠近。

葉辛年看著從始至終都對自己保持著燦爛笑容、心中眼中似乎真的只有自己的女生，突然心裡有些酸澀。

為什麼她不是這樣的？

如果她是這樣的，那麼，他們兩個之間，大概就不是現在這副樣子了。

女生看著眼前出了神的男生，微微有些不悅，收回原本遞出去想要歸還校服的動作，輕笑一聲，冷冷地說道：「怎麼辛年學長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林柒一學姐么？」

林柒一。聽見女生的名字，葉辛年回過神來，伸手去拿女生抱在懷中的校服，卻被女生一個後退的動作撲了個空。

「可是學姐她，似乎並沒有很將學長你放在心上呢。」

聽著女生的挖苦，葉辛年心中的苦澀感更加深刻起來，不悅地朝關卉然伸出手，說道：「把校服還給我。」

感受到了男生周身散發出來的不悅，關卉然緩緩走近，將男生的校服遞了過去，目光忽然變得無比溫柔，看著男生問了聲，「辛年學長，你為什麼不回頭看一看呢？」

回頭看一看我。

葉辛年接過校服，然後拉開書包將它塞了進去，隨後又拉好拉鏈，轉身準備離開。

關卉然突然變得安靜，只是看著男生的動作，一句話也沒說。

葉辛年仰頭嘆了聲氣，微微側過頭喚了她一聲，「關卉然。」

「嗯。」女生輕聲應著。

「你是個好女孩兒......」

男生還在說著，女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斷了他的話，「我是個好女孩兒？現在要給我發好人卡了么......」

「對不起。」葉辛年舔了舔嘴唇，覺得喉嚨乾澀得不行。

自己從沒想過會這樣傷害一個女孩兒。

「辛年學長，如果，我是說如果......」

路燈下，女生顫抖著做著虛無的假設，眼淚從眼眶裡落了下來，在下顎處轉換了方向，慢慢滑了下去。

「如果沒有林柒一學姐，你會喜歡我么？」

世人大多愚蠢，喜歡做不切實際的假設。殊不知，自己在作出假設的那一剎那，就為自己假設的事情畫上一個大大的「×」號，就已經否定了「如果」兩個字之後的所有一切。

因為，十分篤定的事，根本不用假設，根本不需要虛無的「如果」來做前綴。

「沒有如果，我的心已經被填滿了，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