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閩越無荒

迷迷糊糊之中，四周的環境由虛幻慢慢變得清晰，一片片鬱鬱蔥蔥的樹木中一條粗劣的土路通向遠方，周圍三五成群的聚集著一些斷髮文身的蠻人，或兜售著山中打獵捕獲的野物，或叫賣著野果木薪。

一名同樣斷髮文身的青年男子，濃眉鳳眼，身姿挺拔，腰間插著一柄長劍，背上負着一擔柴火，從路上緩緩走來。

「無荒，好力氣啊！又是這麼一大擔子！！」路邊的蠻人熱情的和青年打起了招呼。

「趁著天色好，多打一些，免得過兩天落雨，沒柴燒飯！」叫無荒的青年笑道，「我家的柴火着實夠了，要不分點給你們？」

「又來打你秋風？不大好吧？」蠻人們不好意思的笑了。

「沒啥，鄉里鄉親的，客氣什麼！」無荒熱情的卸下擔子，正準備分柴，突然前面一陣吆喝，人群騷亂起來。

只見一隊秦兵，約有二十來人，護著一頂精巧的小轎，一路呼喝開道而來，為頭的兩個隊長，身着秦兵隊長的官服，煞是威風；身後的秦兵也是飛揚跋扈，避讓不及的鄉人，有的更被推的摔倒在路旁。一名老年鄉人避讓不及，稍擋住了一點道路。秦兵大怒道：「還不讓路！該死的南蠻！」說罷粗野的把鄉人推搡踹開。

「這裏是我們閩越人自己辟出的山道，憑什麼要我們讓道!!還這樣毆傷鄉人，你們未免也其人太甚了吧！」無荒的火氣頓時飆升，鄉人使勁拉着無荒哀求：「無荒，算了，我沒事，不要招惹他們，他們是秦人·····」

「秦人又怎樣！秦律上有這一條說要給秦人讓道嗎？就算告到無諸君長那裏去，我也不怕！」

「媽的，狗東西，活膩了是吧！！」四名秦兵嚎叫着衝過來，也想把無荒痛打一頓。圍觀的族人頓時驚呼起來。

「來啊，你們這些魚肉鄉里的人渣，今天給你們個教訓！」無荒丟開架勢，避開兩名秦兵的沖勢，往左一讓，使個小巧功夫順勢一帶，兩名秦兵立足不穩，摔了個狗啃泥，無荒再回身使個掃堂，又把兩名秦兵勾倒。「好啊！」圍觀的族人歡呼起來。

「混蛋！！反了你了！！」眾秦兵惱羞成怒，抽出腰刀，揉身而上。

無荒屏氣凝神，從腰間抽出長劍在手，擺出越劍術起手勢，眼看一場血戰一觸即發。

「住手！」一聲嬌叱，從馬車中傳出。眾秦兵硬生生阻住攻勢，茫然回望。

「這些無知鄉民理他作甚，趕路要緊，不要多生事端。」車中人吩咐道。

「謹遵主旨！」秦兵立刻收刀回鞘，狠狠瞪了無荒一眼，便催促前行。聽聲音，車中應是一名年輕女子，不知何以秦兵對其恭敬至極。

「站住！這條道上最近老鬧人熊，最好不要上去，枉自丟了性命！」雖然無荒極端討厭這幫秦兵，但人命關天，也不願看他們送死，如實說道。

「人熊？」車中女子顯然不知道人熊為何物。

無荒道：「人熊乃傳說中的山中巨獸，猿首熊身，力大無窮，豺狼虎豹皆為其食，尋常刀劍傷它不得。近來不知何故頻繁出沒，前段時日已傷了我們鄉里數條漢子性命，奉勸你們還是改道！」

「老莫，此去那處，可是只有這一條路？」車中女子問道。

那叫老莫的嚮導應道：「小的慣走此地，確是只有這條大路，但最近一月小的鮮少至此，不知是否真有異樣···」

「主人，莫信此人胡言，我等自閩中一路走來，從未聽說有出什麼人熊，若真有，早必有鄉里官府告知，如今一切照舊，哪有什麼人熊！必是這蠻子剛才被我等辱罵，心中不岔，編出這謊話哄我們上當！」秦兵隊長和眾秦兵眾口一致，遊說車中女子。女子遲疑不語，似也矛盾。

無荒心中的無名業火登時狂飆，心想哪有這等惡人，好意說與他，竟反遭污衊，死了也好！一聲長笑：「各位軍爺果然聰明，既如此請快趕路，土人我恕不恭送！」說完，大踏步往回走。

「放肆！」秦兵隊長大怒。

「夠了！季理，此人之語無論真假，我也要在今日寅時前趕到，不要耽誤，上路！」「是！主人，管他什麼怪物，以我數十人之力，兵革在身，有何懼哉！」叫季理的隊長豪情萬丈道。

無荒頓時無語。但轉念一想，人熊也非日日出沒，沒準他們真就安然行過了呢？想罷不禁搖頭苦笑，眼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路盡頭。

未過一注香的時間，無荒將砍得的木材挑揀劈削一番，再把柴火整理捆實往肩頭一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正準備抬柴下山，突然山林中一陣陰風，颳得人眼不睜，林木發出嘩嘩怪響，細小的樹枝被狂風吹折了無數。無荒心裏頓時一沉，要出事！

果然，遠遠聽到一陣慘叫，顯是剛才那對秦兵所發，接着是兵器撞擊的聲音。果然招人熊了！雖然早聽說過人熊的可怕，明知前去危險，但見死不救的事無荒卻實在做不出來，扔下木柴，提着柴刀拚命往聲音發出的地方衝去。慘叫聲不住傳來，越來越清晰，無荒心頭不由七上八下，手心出汗。在密林中不停地用柴刀砍倒樹木，摸索前進。

「嘩啦!」

砍倒最後一排林木后，無荒終於趕到，看到的卻是可怖的慘狀：只見一地的鮮血，兵器散落在地上，秦兵的屍首橫七豎八的散落各處，全部都身首分離，有的已是殘缺不全。如此慘狀，無荒不由寒毛倒豎。

只聽猛的一聲低沉的怪吼，伴着狂風，震得無荒的耳膜欲破！

無荒駭然望去，只見一隻巨獸正狂暴的拍打着早已殘破不堪的馬車，兩匹馬早已被咬斷喉嚨，斃命路旁。

人熊！！

只見這怪物將近有一丈來高，做人立狀，通體黑毛，皮糙肉厚，醜陋的臉上尖利的獠牙從厚嘴唇里突出兩尺多，無荒自問上山打獵也有十來年了，從未見過如此凶物！

聽老人常言人熊喜掠人類女子上山，*后虐殺食肉，眼見車中女子尖叫連連，隨時要被人熊拖出，無荒已顧不得安危，一聲大吼，手中柴刀猛的朝人熊扔去，正中人熊的肩部。

「吼！！！~~~~~」人熊一聲巨吠，向後倒去，立足不穩，摔進樹叢。

無荒衝上前去，想拉開車門，卻發現車門已被人熊的巨力拍的變形，兩塊木材絞在門閥處，把門卡死。無荒用盡全身力氣，猛的用力砸門。

「救命啊！！」車中女子聲嘶力竭的哭喊道。

「不要怕，靠門遠點，我把門砸開救你！！」無荒撿起地上的秦兵棄刀，用力想撬開卡住車門的木材，可是撬了半天，卻只鬆動了些許。無荒狠命的繼續狂撞車門，連撞了五六下，轟的巨響，木屑橫飛，終於撞開車門。

無荒一把將車中女子拖出，剛想脫身，背後突然被猛的抓住提起！

無荒心裏一涼，還沒反應過來，就和車中女子一起被猛甩出兩一丈多遠，幸而撞在一棵樹藤上，卻也已經背心劇痛，四肢脫力。無荒和車中女子駭然抬頭，才發現人熊竟已又爬上坡來，肩頭的傷顯然讓它更加狂暴，只見它用力一拍，堅實的馬車竟然應手拍爛！

「吼！！！~~~~~」人熊又發出恐怖的嚎叫，猛的舉起碎爛的馬車向無荒砸來。無荒死命抱住女子，奮力往旁一滾，馬車落地的巨響就在耳邊響起，亂飛的木屑像利刃一樣刮過無荒裸露的右臂，劃出道道血痕！

人熊見一擊不中，更加暴躁，拔起數棵巨木，瘋狂的又往兩人砸來。兩人左右亂避，狼狽不堪，眼見人熊狂嚎著衝來，就要斃命於它的巨掌之下，無荒眼角一掃剛才人熊跌落之處，心一橫，腳下一滑，兩個人沿着山坡猛地滾落，岩石和雜木把無荒的上身劃得血肉模糊，仍死死的抱住懷中女子，未讓她受傷。

兩人直滾至冰涼的溪水旁，放才緩住。人熊恐怖的嚎叫聲在山頂上迴響了好一陣子，巨石和巨木不斷從山頂砸下，想是人熊沒能找到兩人，怒極亂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