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人
「咚！」
沐紅一頭撞在石頭上，痛得眼冒金星。耳邊是嘩嘩的流水聲，一股水流吸進鼻腔，嗆得她大咳起來。她忙把頭伸出水面，心裡納悶之極：「蓮花大廈底下沒有河流呀，她這是跳到哪裡去了？」
河邊有一群人在大叫大喊，還有人「撲通撲通」往河裡跳。沐紅循著岸上人手指的方向，看到前方有個身影在水中載浮載沉。
「救人要緊。」沐紅從小在家鄉河塘里抓魚摸蝦，練就一付好水性。她在水中撲騰著，游到落水者身後，那人已經攤開手腳，停止掙扎。沐紅從背後攬住他的腰，帶著他游到岸邊。
沿岸都是光滑的大石頭，沐紅把手裡抱著的人拚命往上推，岸上的人奔過來，七手八腳把那人拉了上去。
這條河雖然不怎麼寬，但水流湍急。把溺水的人拉上去后，就沒人來管沐紅了。她一不留神，被水衝下去好一段路，自己摸著石頭爬上了岸。
「NND，都是些什麼人啊。」
沐紅咒罵著，癱倒在岸邊喘氣。忽然聽到那邊有人大哭起來：「完了完了，中山王沒氣了……」
沐紅搖搖晃晃走過去，只見溺水者仰面躺在草地上，面色煞白，輪廓卻是異常的秀美，看身量，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
「快叫太醫，快叫太醫……快去稟報太后……」那群人七嘴八舌，神情慌張。
沐紅見那些人穿著黑袍寬袖，戴著高帽，像是在演古裝劇，但男孩確實是溺了水，若不及時搶救，只怕有生命危險。那些黑袍人只顧在旁邊跑來跑去，演得起勁，沒人著手救治。
沐紅看得著急，忍不住自己動手。人命關天，可比演戲要緊得多。她在公司里接受過急救培訓，在頭腦里回想了一遍，跪倒在男孩身邊，雙手手掌重疊，按壓男孩胸膛，進行心肺復甦。
按了沒幾下，就聽到一個尖細的嗓音喊道：「太后駕到！」那群驚惶亂竄的傢伙「呼啦」一下，全部伏倒在地。
接著，一個威嚴的聲音喝道：「什麼人？竟敢謀害中山王，快給我抓起來！」
腳步聲響，沐紅只覺得雙臂一緊，已被人反剪到背後，摁倒在地。
只聽那個聲音哭道：「沖兒，沖兒，你怎麼了？太醫呢，太醫還沒到嗎？」
沐紅心想，這幫人演得可真像，但自己不是演員，怎麼就變成了其中的一個角色？她的腦袋被人用力摁住，只能看到自己的衣服，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她穿的是一套破舊的褐色古裝。沐紅腦子裡一連串問號：這是怎麼回事，是誰給自己換上的古裝？原來穿的衣服呢？換裝時自己是什麼狀態？會不會被人猥褻，拍下裸體……
腳步聲雜亂。沐紅眼角餘光里，一雙雙靴子在來回晃動。
忽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稟告道：「太后，中山王已經殯天了。」
「胡說，」那個威嚴的聲音怒斥，「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快把沖兒給我救活。」
「太后明鑒，微臣趕到時，中山王已經沒有了氣息。微臣無能為力呀。」
「我可憐的沖兒……」太后哀聲哭泣，發怒道：「近侍保護中山王不力，全部處死。金甲武士，把他們拉下去斬首。」
隨著一聲響亮的回應，一隊武士上前，將伏在地上的黑袍人拉出去。一時間哀告聲、求饒聲、號哭聲不絕於耳。沐紅也被拖起來，押在黑袍人後面。
這下好了，可以下去領盒飯了。沐紅肚子餓得咕咕叫，恨不得大吃一頓。
「不知道有沒有雞腿？記得一定要找導演問問是怎麼回事。」
武士將黑袍人拖到河邊，喝令跪下，手起刀落，一顆顆人頭掉落到地上，鮮血從沒頭的脖腔里噴涌而出，染紅了河水。沐紅看到這情景，嚇得差點暈過去，頭腦里一陣陣發懵。這難道不是演戲是來真的？她倒不是怕死，本來她就不想活了，但明明是跳樓，怎麼改成了砍頭？是誰在捉弄她？
沐紅在農村長大，常看到小孩子們閑著無聊，抓了小昆蟲來折磨。蟬、螳螂、蚱蜢、天牛還有金龜子，是最常見的受害者。抓到后或砍頭，或截肢，或火燒，或丟進水裡溺死。看著它們垂死掙扎，孩子們哈哈一笑。這些昆蟲在野外也會被天敵獵殺，但遭受這種奇特的虐待，只怕它們到死也不會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時有一個聲音請求道：「太后，是這個褐衣奴把沖弟從河裡救了上來，可否饒他一命？」
聲音細微，卻如出谷黃鶯，無比的溫婉動聽。
「即便他救了沖兒，但沒有救活，就該治他救護不力之罪。」太后冷哼。
沐紅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大聲叫道：「你們放開我，我能救活他。」
「果真？」太后問。
「一個奴隸懂什麼，竟敢在此胡言亂語。」一個白鬍子太醫拱手道：「太后，怎能放任卑賤的奴隸褻瀆中山王聖體。」
「太后，沖弟性命要緊，何不讓他試試？」溫婉的聲音在一旁勸說。
「也罷。」太后同意，「若救不活中山王，哀家就要把你碎屍萬段。若你能救活中山王，那麼這些太醫就沒必要留著了。」
太醫們嚇得一起仆倒在地。
沐紅比太醫更害怕。她從培訓里學到，溺水的人最佳救治時間是四分鐘，這男孩早就超過了這個時間，只怕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太醫才沒法救。若是救不活，她就會被碎屍萬段，砍頭只要吃上一刀，碎屍萬段，那要吃上多少刀，該有多痛苦啊。
她嚇得腿都站不穩，四肢著地爬到男孩身邊，再度按壓胸口，按了一陣沒見任何反應。她想起培訓中還有人工呼吸這一招，忙把男孩頭抬起，扳開下顎，深吸一口氣，湊在他嘴巴上死命吹進去。吹了兩次，按壓胸口十幾次，再接著吹氣，心裡不住禱告佛祖老天九殿閻羅，千萬給男孩留條小命。
這麼折騰了好一陣，不見起色，沐紅差不多要絕望時，男孩口中突然噴出一股清水，四肢抽動。沐紅大喜，把他輕輕翻轉，讓他趴在地上吐水。過了一會兒男孩慢慢睜開了眼睛。
「活了，活了。」沐紅連忙報告。
太后親自過來查看，聲淚俱下：「沖兒，你可醒過來了，嚇死為娘了……」
沐紅看那太后，是一個美麗的中年婦女，髮髻高聳，身著華服，相貌有點像范冰冰。她身後跟了一群宮女，也不知溫婉的聲音出自哪一位。沐紅很想當面感謝，若不是她從旁勸說，沐紅的腦袋早就被砍下來了。
太後轉向太醫，目光狠厲，叱罵道：「身為太醫，醫術還不及一個奴隸，留著有什麼用？拉下去砍了。」
太醫哀哭求饒。
沐紅稟道：「小王爺死裡逃生，身體虛弱，還需要太醫用藥，調理醫治。求太後放過他們。」
太后看了她一眼，說道：「你這個小奴隸倒是有兩下子，不如你來給沖兒調養身體。」
沐紅推辭道：「小人只會這一招救人的方法，其他的一竅不通，不能勝任。」
「也罷，」太后說，「暫且饒過你們這些庸醫，將功贖罪。」
太醫趕緊謝恩。
宮人抬來軟榻，將男孩搬到榻上抬走。太后帶著宮女和太醫跟在後面。地上的屍體也有人用蘆席捲起，拖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大群人就散得乾乾淨淨，只留下沐紅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