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手機鬧鈴響起的時候，沈婷她們寢室的人，一個也沒能爬起來。

昨晚聊得忘乎所以，現在都嘗到了惡果。直到鬧鈴響了不知道第幾遍的時候，她們才一個個兒的從睡夢中掙脫了出來，麻溜地洗漱完畢，換上了軍訓服，也顧不上去食堂吃早飯了，徑直地往操場的方向跑了過去。

沈婷努力提了提速，想追上大家的步子，可是體育從來沒及過格的她，還是跟其他三個人拉下了一大截的距離。由於心急，沈婷在轉彎的時候，沒注意到迎面走來的人，一個不小心，跟對方撞了個滿懷。

汪雨一把拉住了快要跌倒的沈婷，關切地問了聲：「你沒事吧？」

沈婷抬起頭，目光對上了汪雨深邃的眼神，愣了幾秒，忽又想到自己還要趕去集合，便立刻作勢要跑開，卻又被汪雨一把又拉了回來：「帽子不要啦？」

沈婷這才發現，帽子被撞飛到地上了。她撿起了帽子，一路小跑開了，跑出去不遠，沈婷轉身跟汪雨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又開始跑了起來。

汪雨看着沈婷的背影，感覺自己的內心被一陣久違的溫暖衝擊著。沈婷，曾經也有另外一個叫沈婷的女孩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溫暖過他，只不過，現如今，物是人非，他記憶中的那個叫沈婷的女孩，已經不會再出現了，能剩下的，唯有記憶消散不去。

當沈婷趕到自己班級軍訓集合點的時候，教官已經開始在訓斥她們寢室的其他三個人了。作為第一天軍訓就遲到的懲罰，沈婷她們四個人被罰在太陽下面多站了半個小時，看着其他同學都可以到一邊休息了，她們卻還要頂着烈日練軍姿，王敏一邊小聲地謾罵着教官，一邊後悔著出門的時候沒有抹防晒。

下午訓練的時候，教官開始教大家踢正步，這才是沈婷噩夢的開始。她不協調的四肢，根本就跟不上大家的節奏，跟不上節奏不說，最令人無奈的是她有同手同腳的毛病。教官把她拉出來單個兒教了好些遍，可無論多少遍下來，沈婷踢起正步來還是不自覺地同手同腳。

大家看着沈婷那遲鈍呆笨的模樣，開始稀稀落落地鬨笑了起來，這倒沒讓沈婷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因為就連她自己也被自己踢的正步給逗笑了。

等大家都散場了以後，何雨柔主動陪沈婷留在了操場上練習正步。剛開始的時候，沈婷一步步地、慢慢兒地跟着何雨柔，手腳倒還是配合的過來，但後來何雨柔讓她加快些速度的時候，沈婷就又不自覺的開始同手同腳了。一旁的何雨柔實在是憋得不行了，捂著肚子，前仰後合的笑了起來。

沈婷轉過身的時候，身後的何雨柔笑的已經直不起身了，她賭氣似的坐到了地上，說了聲：「不練了，沒勁。」

「生氣啦？」何雨柔以為沈婷是在怪自己笑她。

「沒有啦，就是不知道練這玩意兒有什麼意思，踏一個月的正步，身體素質就會好啦？就正能改善大家的精神面貌啦？還說什麼軍訓能增強組織紀律性，養成良好的學習和生活作風，」沈婷對着何雨柔搖了搖頭，用懷疑的口吻繼續說道：「你說這不是瞎扯么，踢一個月正步就能改善學習跟生活作風了？那不滿大街都是大好青年了。」

「呦，沒看出來，你還挺憤青的么，」何雨柔覺得自己有些小看了面前的這個小丫頭了，她可能只是長了個讓人毫無防備的蘿莉臉，說不定卻有着顆御女心，「你這話要是讓導員聽見了，可是得被批評了。」

「所以才在導員不在的時候說啊？你傻啊？」

「你說誰傻，」何雨柔伸手開始繞沈婷的痒痒，兩個人開始在地上打起滾來，「你說你有沒有良心，我好心地留下來陪你練習，你還說我傻。」

何雨柔一邊說着，一邊在沈婷的腰部撓著，沈婷最怕癢了，她又反抗不過何雨柔，沒幾下便開始求饒了，「我錯了，我錯了，女俠饒命，是我傻，你最聰明了。」

兩個人打鬧了一會兒，何雨柔又陪沈婷繼續練了一小會兒。此時的汪雨正坐在操場的一個角落裏，不停地抬頭低頭地看着不遠處的沈婷，手裏拿着筆，在紙上沙沙地畫着畫。沈婷認真的表情，加上她笨拙的動作，惹得汪雨有些忍俊不禁。

隨後的幾天，汪雨只要一有空，就會不自覺地來到操場，遠遠地看着沈婷練習正步，然後自個兒一個人站在那兒偷着樂。汪雨也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孩，到底是有着什麼魔力，總是讓他不由地想要靠近，難道，只是因為她也叫沈婷嗎？

喜歡上一個人，是件特別簡單的事兒，許是因為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又或是一個微笑，也許，僅是因為一個名字，然後就不能自已了，無時無刻地想着對方，念著對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見到那個人，莫名其妙的，無緣無故的，就只是想遠遠地看上她一眼。

喜歡上一個人，或許只需要幾眼；但如若想要忘記一個人，很多時候，可能是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情。有時候，越是想忘記，反而記得越清楚，汪雨深深地體會過這種思而不得的痛苦，所以這兩年來，他一直把自己封鎖在情愛之外。

訓練了差不多一周后，沈婷還是沒能改掉同手同腳的毛病。教官對她也是一副放棄了態度，覺得她是孺子不可教也，便由著沈婷跟在大家後面隨意比劃。到了第三周的時候，教官乾脆以保持隊伍整齊的理由把沈婷給踢了出去，不讓她跟大家一起參加最後的集訓表演了。

不能跟大家一起參加集訓了的沈婷，並沒有一丁點兒失落感，她反而因禍得福，可以坐在陰涼處歇著，不用在太陽底下暴晒了，這可是誰都求不來的好事兒，她正好利用這些日子來保養一下她這張已經被曬得有些脫皮的臉。

隨後的幾天，沈婷便總在衣服口袋裏揣本書，等大家訓練的時候，她就一個人窩到操場的角落裏，找個陰涼處坐下來看書乘涼，心裏好不愜意。

這天，沈婷照舊在操場邊上找了個陰涼地兒坐了下來，剛打開書看了沒幾頁，突然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學妹，留個電話唄。」

沈婷抬起頭，看見了站在欄桿另一面的汪雨。

「我們也算認識了吧，留個聯繫方式吧。」

沈婷有些受寵若驚地看着汪雨，磕磕巴巴地回道：「那個……我……我沒帶手機，號碼也沒記住。」沈婷說的有些語無倫次，見汪雨不做聲，又接着說：「我這人對數字不敏感，號碼什麼的都記不住。」

汪雨笑了笑，從他的畫本上撕下了一頁紙，又在上面寫下了一串數字，遞給了沈婷：「這是我電話，回頭記得打給我。」

沈婷接過汪雨遞過來的紙，木訥地應了一聲好，接着便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

汪雨看着面前有些傻乎乎的沈婷，對她笑了笑，說了聲再見，隨即轉身離開了。

沈婷看着漸漸走遠的汪雨，想着自己這算不算是被撩了，還是被一個帥哥給撩了，心裏頗有些高興。沈婷看着汪雨遞給自己的那張紙，翻過來背面還有一幅畫，畫着一個女生在同手同腳地踢著正步，不遠處還有另外一個女生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沈婷有些生氣的把紙丟了出去，她覺得汪雨這是對她赤裸裸的嘲笑。但不一會兒，她又從地上把畫給撿了起來，看了看說：「還是把我畫的挺好看的嘛。」

這些天，除了沈婷，大家都為了最後的集體展示拼了命地訓練著，每天都練得汗流浹背的。軍訓服只有一套，大家又都沒得換，就只能天天穿着同一套了，流出的汗都浸透在了衣服上面，太陽一曬，都現出了一層鹽。王敏跟大家說，這讓她有點感覺像是在腌豬肉。

何雨柔哼笑了兩聲，對着王敏回道：「這個寢室里，也只有你自個兒的身材能跟豬抗衡了。」

王敏是個特別在乎自己形象的人，她聽到何雨柔這麼嘲笑她，心裏特別的不開心，口無遮攔地給嗆了回去：「總比你不男不女的強。」

何雨柔本來以為大家就是開玩笑鬧着玩的，沒想到王敏倒跟自己來勁了，她那暴脾氣蹭的一下子就上來了，一個箭步衝到王敏面前，「你丫有種你再說一遍。」

王敏被何雨柔兇狠的氣勢嚇到了，後退了兩步，眼淚在眼睛裏打起了轉：「是你先說我身材像豬的。」

「那他媽是你自己先說的，好不好。」何雨柔不依不饒著。

何雨柔發起飆來的樣子真的是特別的嚇人，加上她的身高優勢，一旁的王敏已經被嚇得快要哭出來了。

沈婷見勢，趕緊過去拉了拉何雨柔：「好了啦，陪我洗衣服去。」

兩個人到了洗衣房，何雨柔哐嘡一聲把洗衣盆扔進了水槽：「真他媽傻逼。」

沈婷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啦，不要生氣啦，都是一個宿舍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動氣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那麼愛美，你說她豬身材，她不氣著才怪。」

「愛美……哼，她那是自戀，瞧她那張大餅臉，每天照着鏡子，逮人就問自己長得美不美，」何雨柔扭捏著身子，學起了王敏的樣子，「總覺得自己長得美若天仙，也真是沒誰了，我他媽的早就煩她了。」

「親愛噠，這才不到一個月啊，以後有日子煩呢，不要太着急。」沈婷朝何雨柔笑了笑：「你這武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傳出去了別人都以為是你欺負人了。」

沈婷這樣跟她說，不是沒有緣由的，因為她已經聽到班裏有人在傳，說何雨柔脾氣大，不好惹，能離多遠，就離多遠。而傳出這話的人，便是王敏，王敏說這話的時候，沈婷也在，自打那以後，她就不怎麼跟王敏一起活動了，她不願意跟一個喜歡在背後嚼人舌根的人有太深的交往。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她會跟你說別人的不是，讓你覺得她是多麼地信任你，才會跟你分享這些事情，而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跟着一起抨擊別人，即便是自己其實並不怎麼了解對方，也會附和一句，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以此來表現一下自己的友好，進一步來拉攏人心。沈婷並沒有覺得這是出於信任和友好，她覺得這樣的人，會在你面前說別人的不是，便也會在別人面前說你的不是。而那些所謂的不是，大都都是空穴來風的。

言語的力量，有時候，就是這麼強大，它會影響到事情的方方面面，有些人什麼也沒有做，緊靠着幾句話便贏了；而有些人，拼了命做了很多努力，但最後卻輸了。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的不公平。

幾周相處下來，沈婷是最喜歡何雨柔的，有什麼說什麼，也不會跟你拐彎抹角，人也仗義。她看沈婷不會走正步，便主動留下來陪她練，這點，讓沈婷很是感激。何雨柔性子確實有些急，但卻也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地跟誰甩過脾氣。

「我管別人做什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眥必報。」何雨柔捏起了拳頭，伸到了沈婷跟前兒，表示出了自己的決心。沈婷笑嘻嘻地看着她，做出一副要咬她手的樣子。

「小樣兒，你還想咬我。」說着，何雨柔便開始撓起了沈婷的癢，撓的沈婷直喊大俠饒命。

何雨柔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兒的功夫，她便又哼起小曲兒來了。

「哎呀，糟了。」

何雨柔轉頭看了一眼沈婷，只見她手上拿着一張被洗爛了的破紙，滿臉的沮喪溢於言表，便問道：「這啥呀？」

沈婷癟起了嘴，哭腔似得哼哼了幾聲，把洗的爛稀的紙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沒啥，就一張挺好看的畫兒，可惜了。」

「呦，才發現原來你還是個愛畫之人哪？。」

「哼，你沒發現的東西多著呢，本小姐我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沈婷邊說着，邊比起了蘭花指，在何雨柔面前比劃了兩下。

何雨柔一把抓住了沈婷的手，親了一下，又使勁兒地眨了眨眼睛：「那面前這位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小姐，可否給小生一個機會，讓小生我慢慢地來發現你的好呢？」

話音剛落，只見黃曉拿着個蘋果出現在了身後：「哎呀呀，我這是看見了什麼，怎麼有點辣眼睛。」

「來，美女，我來給你擦擦眼睛。」

何雨柔做勢要給黃曉擦眼睛，被黃曉一下子擋開了：「得，你沒調戲夠沈婷，又來調戲我是吧。」

何雨柔一把抱住了站在身邊的沈婷：「誰說我調戲夠了的。」說着，又用手托起沈婷的下巴：「這位小姐，咱們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晚就共赴佳約吧。」

沈婷咽了一口痰：「這位仙姑，你要是個男兒身，我早就委身於你了。」

「那還等什麼，我就是個男的呀。」何雨柔說着，便順勢把沈婷抱進了懷裏。

在一旁看着的黃曉，被噁心的直翻白眼，表示實在是受不了這麼刺激的場面，她要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