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沉夢

約摸到了午後雨已經完全停了，殷絮確定了入口的大致方位之後，叮囑他們在原地紮營等待。

「我們或許要在這裡待上一晚上，這裡陣法路數實在特別，我需要時間才能窺破些許破綻。」殷絮伸手指了幾個方位：「不要著急，只是時間問題，驍陽會為我幫手，你和秦公子顧好自己就是。另外，這裡已經是他們的地界，我們不要顯得無禮，記得不要亂走，這裡顯然不歡迎外人，免得陷入危險，落入之前的僵局。」

顏歡點點頭，他們陷入的僵局已經不止一兩樁，根本不必在乎究竟是哪一次了：「小憂吃飽了，我不會讓它亂走，我們就在火邊取暖，殷姐姐，你和師父也要當心。」

「放心，只是這法陣路數是在詭異，你們要謹記發現異常也不要慌亂。我要站得高一點才能看得更遠。」殷絮簡單的說了這麼一句，一躍化為一股煙霧不見了蹤影。

林中的天色比外面暗的更早，不知不覺間火光已經成為了他們唯一的照亮，林子里偶爾傳來幾聲夜梟的悲鳴，這種感覺還真有點像當時在夜郎山尋找殷絮的時候，兩個人也是這樣小心翼翼茫然無措。

秦言倒一副舒坦的樣子，倚著樹榦閉目養神，昨天晚上完全沒有睡好，連日來顛簸勞頓，他幾乎倚在那裡就可以睡著。

「我眯一會兒，有了動靜記得叫我。」秦言昏昏沉沉這麼叮囑了一句，

「放心睡吧。」聽顏歡這麼說罷之後，秦言幾乎是很迅速的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秦言悠悠醒轉，他依然覺得疲憊不堪，但是頭腦卻清醒，再四下望時，身邊已經沒有了顏歡。

樹林漆黑昏沉，篝火已經將要燃盡，秦言緊張的站起來到處看看：「顏歡？」

「你醒啦？」顏歡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火光所能及的邊緣，愉快的沖他招手：「他們這麼久還不回來，我正要去林子里走走，你醒的正好，我們一起去吧！」

「可是——」秦言有些懵懂的摸了摸腦袋：「殷絮和驍陽說了讓我們在這裡等。」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們都不見了，我擔心得很。」她向秦言伸出手：「走吧。」

秦言略一踟躕，手牽著手啊，怪不好意思的……想想顏歡到底是個女孩子，在這麼黑暗陌生的地方一定挺害怕，秦言猶豫著，他可是個君子，這這這——

顏歡側側腦袋，似是很疑惑他為何還不往前：「走啊。」

秦言硬著頭皮拉住了顏歡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冷，看起來是害怕得很卻在強裝著。

「走吧走吧，」秦言安慰她：「別害怕，我在你旁邊護著你。」

顏歡嘻地一聲笑了，她拉著秦言向旁邊走，穿過幾棵樹，似乎有目的般：「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秦言一怔，下意識的停住腳步：「這黑燈瞎火能有什麼好地方？」

顏歡壓低聲音對她笑道：「我發現一個地方，很像花林海，說不定就是南葯族的入口了。」

「真的！」秦言忽而轉喜：「走吧，到了那邊我們要趕緊通知殷絮和驍陽。」

顏歡帶著他只走了沒幾步，只見前面驟然開闊，是一片泛著螢光的花海，這裡似乎無窮浩瀚，和當時初入花林海時一模一樣，同樣有幾個穿著彩色紗衣的絕美女子在翩翩起舞，彈琴奏樂，秦言不覺看的有些痴怔。

「……還真是花林海，天哪，離得這麼近我們竟然都沒發現。」秦言指著前面的那些仙女一般的姑娘：「誒，她們不是——」

顏歡忽而鬆開他的手，秦言扭頭一怔，見她一臉忿忿的望著秦言：「為什麼這麼看別的女孩兒，你很喜歡她們嗎？」

「誒？」秦言更加驚詫，卻下意識的擺手否認：「我可沒有，只是看著和花林海那些姑娘長得很像。」

顏歡抱起手臂，對秦言皺起眉：「那你以後不許看她們，我不喜歡。」

秦言愣愣看著她，不覺有些臉紅：「……你什麼意思。」

顏歡撅起嘴：「你覺得我什麼意思我就什麼意思。」

秦言咳嗽了兩聲化解片刻的尷尬，這一切來得真的太突然：「我——」他嘟噥一句：「我沒懂你什麼意思。」

顏歡哼了一聲背起手：「人家喜歡你，這下說得夠明白了吧。」

「什什什什——咳咳——」秦言一個激動，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幾聲：「什麼時候，我……我怎麼不知道……」

顏歡看他小聲嘟噥的樣子，頗有些忍俊不禁：「人家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了。你呢？你喜歡我嗎？」

秦言撓了撓頭：「你一定是想戲弄我，你——」

他慌亂中轉眸看了一眼顏歡，正對上她笑靨如花的眉眼，秦言覺得要出口的話都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兒，生生咽了回去：「——反正……反正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是嗎？我才不管。」顏歡笑吟吟的張開手臂：「如果你也喜歡我就抱抱人家。」

秦言很嫌棄的撇了撇嘴，嗔責她：「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顏歡拉著他的袖管晃來晃去：「人家緊張嘛~來抱抱，讓我抱一下~」

「那那那——那我說好，」秦言有些緊張的清了清嗓子，看著顏歡的眼睛：「我抱了你就會對你負責，以後不管天涯海角，咱們都得在一起。」

「好~」顏歡對他眨了眨眼，面上笑意瑩然，她向他張開手臂，秦言還有片刻的踟躕，倒也不是不願意，他心裡願意得不得了，只是覺得這樣的好事怎麼這麼突然就降臨在他頭上了。可是一片花海浩瀚無垠，月色正好，風也溫柔。

不等了。

他也張開手臂，想把顏歡擁入懷裡。

「喂！」突然一個如洪鐘般地聲音嚇得秦言一個激靈，他扭頭一看，一個凶神惡煞的胖女人沖他掐起腰：「你給我醒醒！」

「什——」秦言正要說話，他面前的顏歡卻先開口了：「不要理會那個臭婆娘，人家在等你呢。」

秦言眼看那個女人虎視眈眈，不管怎麼樣都要護住顏歡吧——先抱了再說。

他擁緊顏歡，心跳得飛快，顏歡也和他緊緊擁抱——擁抱的太緊了，他都快要透不過氣了。

「……喂，顏歡，顏——」

「你這個笨——」那個胖女人緊跑兩步，死命的拉著秦言想要分開他們。

「別放開我。」顏歡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好怕那個臭婆娘。」

「別怕，」秦言有心愛之人在懷，大有一副六親不認的架勢，艱難的扭頭沖著胖女人嚷嚷：「臭婆娘，給我撒開！」

「你——」胖女人氣急敗壞的直跺腳，秦言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個和顏歡一模一樣的紅玉鐲子，再看一看，她就是一個充氣發胖版的顏歡嘛。

那他懷裡的這個是……

「給我——清醒一點！」胖女人拉著秦言的胳膊，照著他的手腕就穩準的咬下去，這一咬真是卯足了力氣，把秦言咬的嗷嗷直叫。

就好像迎面吹來一股冷風，秦言陡然清醒的時候，發現他依然倚在樹榦旁邊，驍陽似乎方才有劍出鞘，有藤蔓正從它的身上退散回樹上，顏歡拉著他的胳膊，小憂趴在她的肩膀上，她正一臉憤怒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