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不可預測
「我們來時倒也聽說過辛夷人，只是大家都對它知之甚少，很難說出一二。」驍陽開口問：「不知巫祝大人可否指點一二？」
狄熵大人搖了搖頭：「說來慚愧，辛夷人百年來行事詭秘，從不與外人透露行蹤，加上部族之間各有法度，我對辛夷也知之寥寥。只是……」他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那是一片被神明厭棄的地方，那裡的人死後只會萬劫不復，所以你們此行，無論如何不會容易。我們先前有約，不得互相滋擾，所以懇請諸位，萬望去時向對方說明來意，此乃你們自願決定，與烏羅無關，以避免禍及百姓。」
「這是自然，」驍陽點頭：「請放心。」
面具後面的人依舊端坐，開口時聲音那樣溫和，一絲喜怒都辯不出。彼時有風吹過，掀動數重帷幔，屋子裡一直寂寂無聲，顏歡隨他們屏息凝神，在這種情境下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以保持對這座神殿的禮遇和尊重。
離得這樣近，顏歡依舊看不到狄熵大人的內心，可或許因為神秘，她便更加好奇，不自覺的想去窺探，可是卻什麼都看不見，就好像一道很厚重的石門始終鎖著，又被重重迷霧掩蓋，她看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情緒。喜怒哀樂，任何一點都看不見。
也是無端的，顏歡覺得這個無助應該是個很孤獨的人，他永出輪迴，一直一直留在這個寂靜空曠的神殿里，很少踏出門，甚至很少見到陽光與花朵，更別說走到外面的世界去了，那真是很遺憾的事啊。
「修仙者，祝你們此行順遂。」狄熵大人對他們說。
眾人亦抱拳，驍陽道：「先行別過，但願能夠不負你所託。」
走出神殿不遠就好像新的世界，這裡有陽光普照，大家都暗暗鬆了一口氣，還是這樣的氛圍好得多，就彷彿重新來到了人間，又活過來似的。
「你們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讓那個女人帶你們啟程，路也不遠，只是我們和辛夷人從無往來，也不被允許踏入彼此的土地，那會被對方視為威脅。」阿若公主嘆了一口氣，跟他們說：「其實烏羅和辛夷不一樣，烏羅之所以在整個苗族部落都神秘且厲害，那是因為有狄熵大人在。辛夷就不同了，人人都是高手，還豢養妖獸，一般苗族是得罪不起的。」
「人人都是高手，還豢養妖獸，這樣的地方還對巫祝大人頗為忌憚，想必狄熵大人也很厲害了？」殷絮很機敏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阿若點了點頭。
「是啊，大人很厲害，他可以直接傳達神意，天上地下無所不知。」阿若嘆了一口氣：「說起來，我也不想讓你們去冒險，那些辛夷人古怪又不講道理，如果你們有了閃失我跟過意不去，可我又真的很想找回我的記憶，所以……也只能委屈你們走一趟了。」
「這倒不妨事，我們本也就是這條路子上的人。」殷絮笑一笑：「只是你們對辛夷果真一無所知？」
阿若無奈的搖了搖頭：「確是不知，就如狄熵大人一樣，我只知道他所知所見浩如煙海，卻也從沒見過他的本事，大家也是，可我們都很愛戴他。」
「能受人愛戴一定是有原因的。」驍陽沉吟一瞬，那位巫祝大人的確深不可測，方才言談之中，他也努力感知過他的氣場和深淺，可是就像石沉大海一樣不了窺視，能做到這樣的人天下間只是寥寥而已：「而且既然他都說很難對付，那麼辛夷一定不是個太好相處的地方。」
「總不至於剛一進去他們就會派妖獸來咬我們吧，要是真有妖獸的話，不會二話不說先撲上來咬我們吧？」秦言想想就有些惶然：「萬一像五色狐那樣厲害……」
「我想未必，五色狐那樣的道行，又因吞噬了不少同類，論本事在妖族中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頂尖的，如果這樣的都被我們遇上了，那咱們是不是也太倒霉了。」殷絮哭笑不得：「就看天意吧，顏丫頭如今也有進境，我和驍陽也勤於修鍊，加上有所防備，算是今非昔比了。」
「如果有機會我也要學法術，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秦言嘆了一口氣，想到這個總是有點遺憾。
一旁的阿若公主聞言笑了：「你挺好的，長得和沛琰哥哥一樣好看，會不會法術又有什麼？」
秦言聞言哭笑不得：「長得帥也沒用啊，總不能對著妖怪刷臉。」
「人家只是跟你客氣客氣，你還真覺得自己帥啊。」顏歡對著秦言撇撇嘴。
阿若咯咯笑了：「當然是真的了，我從不說假話，我——」她的笑容突然凝固在嘴角，盯著迴廊，表情變得有些怨念。
眾人循目望去，看見迴廊中有兩個人正在說話，男人一身戎裝，眉目溫和，是趙沛琰不錯，身旁的女人一襲白衣負手而立專註聆聽，她望著花苑內的一叢花朵，面容清冷，一看便知是羽璃無疑。
眾人還未反應，阿若公主便緊走幾步過去擋在他們中間，她甚至推了羽璃一把，把她推得一個趔趄，她眼中帶著薄怒之色盯著羽璃，羽璃垂下眼眸，沖她躬身行禮：「公主。」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狄熵大人前腳讓你出來，你後腳就會來找沛琰哥哥，你們是不是真的有很多話說？！那麼多話，那麼多話，那就說個夠，不要再來找我了！」她怒視趙沛琰拂袖而去，趙沛琰的嘴唇翕動幾下，拔腿追過去：「阿若！」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可是羽璃卻未介意，她望著他們，依舊是冷漠的：「你們已經決定去找辛夷人。」
驍陽點點頭：「沒錯。」
羽璃的目光漸次掃過眾人，繼而唇邊勾起一抹冷笑：「也好。」
她說罷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好像無意間目睹了一場情感大戲。」秦言看他們全都離開，鬆了一口氣：「天哪，我最怕這個，看都看的一身雞皮疙瘩。」
「這種事的確麻煩，」驍陽嘆息一聲，嘟囔了一句：「由愛生嗔，真是痴妄。」
「我還說神殿中，一貫熱情的阿若公主怎麼那麼反感這個女人，原來竟是情敵。」殷絮撇了撇嘴：「咱們還指望她帶路，立場什麼的就不要發表了，與我們無關。」
「那個白衣女子很強，」驍陽說：「也是個強大的妖族。」
殷絮點頭默然：「她的道行應該在我之上。」
「那也不怕，咱們這麼多人呢。」顏歡一拍腦門：「不對不對，我們又不用跟她打。」
「所以說你傻。」秦言吐槽完這麼一句，不等顏歡發作就徑自向前走了。
不知道趙沛琰怎麼哄好了阿若公主，沒多久他們兩個就歡喜的回來別苑找他們了。
「晚上憫姬娘娘要設宴款待你們，她說你們為我才要去冒險，說什麼也要表表心意。」阿若撅起嘴：「總之明天那個女人給你們帶路，你們要小心一點，她詭計多端，連狄熵大人也被她矇騙，一定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