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中老男人的春天（4）

說來，林大松會走這麼一遭，還確實是因着他最開始自認為堅定無比的道心，有些動搖了。

最開始，得知王家丫頭有這個心思之後，他自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那是想也不想的尷尬，每每想起都覺得有些荒唐了，看戲人不顯，成了局中人才知道，原來李家那小子成婚那事，並不像看個稀罕那麼簡單，勇氣對於局外人只是說說罷了，成了局中人，才曉得有多難，他一向懶得動腦子的人，卻偏偏遇上這樣一個難題，心情自是百般複雜的。

只不過那丫頭好似並不知羞怯和退縮，整個人比之前彷彿平淡了不少，但也更加難以應付，他自己一個老男人不願自作多情地傷了姑娘家的臉面，好似對上那雙水潤卻堅定的眸子，也無法做出像之前應對一些不喜的女人那般果決。

王小喜自想開想要嘗試之後，自是想方設法地創造機會，藉機送點吃的穿的，雖說沒見這人收過，但依舊樂此不疲。

這天，林大松歸家時看到門外處坐着的人，渾身一緊，腦門有些發汗，這人怎麼犟起來比他還犟。

「我不是說了嗎，你還小，不懂恩情和親情的，我沒當回事，你也別放心上，該幹嘛幹嘛去吧，你說這整的什麼事啊」林大松有些發愁。

「林叔，我還小嗎？如我這般年紀的，孩子都好幾個了，我不小了啊，我是認真的，您不能一杆子打死嘍，好歹考慮我一下不成嗎？」王小喜心平氣和地抬頭對上那有些眉間發皺的人說着，如果可以，她也不願給他增添煩惱，但毛遂自薦一下，是可以的吧？

林大松直接想甩嘴大聲說一句不可以，但話到嘴邊，看着這人圓而帶笑的眼神，又有些說不出了，直直地嘆了口氣，肩膀都有些縮了下來。

王小喜聽到那聲嘆息，本來還有些調侃的意味，心情立馬低了下來，如果這人大聲怒吼地拒絕她，好似還沒現在這般有些莫名的酸楚，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給他添了不必要的麻煩，這件事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或者像她這樣差點悔了名節的女人真的配的上他嗎？

「或者你嫌棄，我髒了？」

有些低迷的喃喃自語傳來，林大松看着眼前之人瞬間蔫下去的神情，生氣地破口大罵道「你放屁」

見這人有些驚愕地抬頭看他時，才曉得自己說出的話有些不太雅觀，但既然說了又沒法收回，又深深地嘆了口氣，也跟着無奈地坐了下來，只是剛一坐下，似是想起什麼，又往遠處挪了挪，才接着說道。

「原以為你是個通透的丫頭，沒成想也這般迂腐，自卑個屁，你這般年輕，做事又麻溜的好姑娘，只是暫時沒遇上對的人，想那般多作甚」

「可是...」

「沒什麼可是」林大鬆氣哄哄地打斷了，這好人自謙，不，自卑起來可真麻煩。

看林大松這般，王小喜心頭上那點漂浮上來的小傷感頓時沒了，她果然沒看錯，雖說人脾氣大了點，但着實是個好人的。

「我遇上了啊，只是對方還未同意，想來還是不夠好的」王小喜聲音帶了點笑意看向一旁躲的遠遠的人。

林大松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丫頭說的什麼意思，猛地回頭，卻不想對上一雙帶笑的眼睛，身子一頓又突地轉了回來，半晌才有些鬱悶地說着「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但想來光遇上也是不行的，還得看緣分，就等那人一句準話了，成或不成，我都認」王小喜有些惆悵地說着，感慨自己有沒有那份好運氣，也得看天意了。

「他又老」

「還未老」

「又丑」

「我不覺得丑」

林大松詫異地回頭，是真有些想不明白這人的眼光和想法。

「你喜歡他什麼」

王小喜並未看向一旁之人，聽見這人有些感慨地問句，也有感而發。

「我形容不出，但我知我意」

說到這，掀開籃子裏有些涼了的肉包，拿了一個伸手遞了過去。

良久，林大松才接過，咬了一口涼了的包子，卻再也未搭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人默默地，又有些莫名其妙地將籃子裏的吃食分了個一乾二淨。

王小喜乾脆地提山籃子走了，林大松看着眼前這人的身影，有些發愣，一個人去山頭墳前坐了一晚，第二天就把鬍子給颳了。

刮完之後就有了往白家問意這一遭，最終心慌意亂地也沒整個明白就回來了。

蒙頭大睡了一天，才有些精神頭，正要出去買些酒消消愁時，習慣性擼了一把自己的頭髮和鬍子，卻不想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頭腦一發昏做出來的傻事，眼睛帶着懊悔，他突然覺得就這麼沒了鬍子出門，好羞恥，這后反的難受勁才上頭了，好好的，他刮個鬍子作甚。

聽見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一時有些舉足無措，裝着沒人任由對方敲了好久，直到聽到一聲不自覺的嘆息才開了門。

王小喜本以為沒人，對上突然裹着布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出現的男人，起初唬了一跳，認出那雙熟悉的虎目時才不自覺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又望了望冬天都沒這樣武裝的男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林叔，您這躲我躲的可真夠嚴實的，大夏天的連個臉也不讓瞅了，不悶啊」

「不是」聽到對方的調侃，林大松眉間不自覺皺起，鬱悶的聲音傳來。

看着王小喜不為所動的自嘲樣子，心一橫，乾脆將臉上的布巾扯了下來。

王小喜聽到動靜，不自覺地抬頭瞟了下，眼睛頓時瞪的圓潤潤的，一臉吃驚的看向這突然光凈的人，嘴巴張開又閉上，肩膀不自覺顫抖著，最後實在沒忍住，噗嗤地笑彎了腰。

林大松本就覺得渾身難受，一見這人笑成這樣，頓時臉一黑，可約是沒了鬍子也損傷了往日一半的威風，生氣地啪地一聲把門關上。

等王小喜笑夠了，摸了摸差點懟上們的鼻尖，雖還是有些莫名地想笑，但控制地忍住了，隔着大門說了句「新做了點酸梅湯，給你放這了」

看着沒有動靜的門內，王小喜想着剛剛這人的面容，又添了句「您不就颳了個鬍子么，這有什的，模樣英俊的很」這倒是真話，林大松本來年紀就正當壯年，以往被鬍子遮掩著看不清面容，但沒了鬍子的遮擋，林青肖父，那硬朗的五官放在林大松這個男人臉上更是耐看。

「不過以後要想留還接着留起來，有點不想您給別人瞧了去啊」王小喜有些感嘆著嘟囔了一小句，見這人仍未開門，放下東西就走了。

門內的林大松聽見這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情卻不自覺好了那麼一些，開門看見地上的籃子，喝了口涼涼的酸梅湯，心裏那股惱意也降了不少。

看着不自覺見底的碗底，瞟了眼空蕩蕩的院子，突然覺得有個人伴着，是不是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