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利刃

聽喬老爺說教，喬昇平又想起另一件事，他問喬老爺：「既然庫房裏壓着那麼多貨，又不趕工，爹怎麼這時候上電機？」

喬老爺說道：「這就是你不如夢雲的地方了。」

原來，廠里的幾十台電機是夢雲主張購進的，迄今為止，鑫源共有五十四寸全鐵織綢機兩台，四十寸鐵木織綢機二十台，三十六寸鐵木織綢機三十台，提花機四台，翻絲車六部，並絲車三部，打線車十部，牽經車四部，漿經車一座，動力馬達八十匹。全廠手拉機一共二百台。

在這之前，鑫源的電織機總數不足十台，說到此次購買織機，就又不得不說說近年的時局了。

喬老爺細數鑫源走過的百十年風雨，數中華民國成立以來跌宕起伏。

自明清以來，個體機戶均為木製手拋梭機，天然蠶絲織品長期佔領市場。辛亥革命后，國際交流日漸頻繁，民國元年（1912），國內最先引進仿法國式手拉機，比木製手拋梭機效率高一倍之多，大大加大了絲織廠的生產力度。民國四年（1915），上海最先引進電力織機，但由於電力織機成本和電力供給問題的影響，電力織機除上海外，其他地方都沒有得到廣泛應用，鑫源也不例外。

電織機的生產效率高出投梭木機四五倍之多，手拉機與電織機的相繼出現，加快了絲織業從個體生產方式轉入工業生產的進程，以前純手工時期，鑫源綢緞莊並不能做到自給自足，每年每都要與浙江的個體戶合作，改用手拉機后絲織廠生產規模擴大，便改部分合作為招工。

再說絲織業原材料，1909年少量人絲進入國內市場，至民國12年（1923），意大利人造絲大量湧入，後日、美、荷蘭與之競爭激烈。人絲在國內傾銷，根本原因之一是人絲價格低廉，其售價還不及蠶絲一半，二是人絲與蠶絲交織可染成兩種以上的顏色，如此一來，人絲織品種類不僅日新月異且物美價廉。

至於喬老爺說不可崇洋媚外，也是因人絲大量湧入而導致蠶絲需求銳減，對國內繅絲業衝擊巨大，且喬老爺骨子裏便看不起這些「變種」絲綢，他教導喬昇平不乏有老一輩的固守思想，但洋貨傾銷，打破國內穩定的生產步伐，給國內市場造成的衝擊確實是不掙的事實，快速適應並應變，是我中華民營企業家們迎接的亂世挑戰。

喬老爺聲音低沉有力：「天年不濟，戰火時起，百姓安居尚且不易，自然追風低廉的人絲，小商小戶望風而動，棄蠶絲改人絲也是順應市場風向，談不上國大還是家大，但蠶絲綢是祖業，不能丟。」

喬老爺少有說這麼長的話，喬昇平也少有的聽得如今日一般悶沉，他眉宇微皺，雙拳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喬老爺輕拍他兩下：「慢慢想，爹還能撐兩年，不急…」

喬老爺收起桌上墨色已乾的「苦非苦.樂非樂」，揚手打發喬昇平會回自己院子，喬昇平鎖著眉出來，我有心替他分解分解便問他可有什麼想注意，喬昇平倒在自己書房的椅子裏，半晌，突然眼中銳利：「毛鬼子拿廉賤的人絲破我國內生計，我要造一把利刃刺他洋人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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