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朱厚熜說出那話沒費多大力氣,輕輕地就將霜眉身上纏的枷鎖卸下,讓人安下心的從來就不需要什麼海誓山盟的華麗辭藻。

肩上的重負陡然卸下,霜眉方才強撐的筆直的後背脫了力,慢慢沉下去,一直微低的頭抬起,露出流彩的眼睛。

朱厚熜說完,緩緩走到床側坐了下去。他肩寬個高,軟床被他坐的陷了個坑。他伸出手像剛才小太監做的那樣,輕輕給她掖了被角,動作不熟練卻很溫柔,綢緞的褶子被一點點撫平。

朱厚熜手下細細的,裝作不經意地道出了那天的原委。

「那些人來的突然,朕學武不精,沒防住他們。」朱厚熜聲音不大,帶著厚重的鼻音,眼睛只是看著被子。「箭打中你,血流一大片。朕都不知道你小小的身子能流這麼多血。」

「朕當時慌的差點沒把住韁繩,你從朕的肩頭滾落,身體不一會兒就涼透了,朕怎麼捂都暖不回來。」

「生離死別的滋味兒真難捱,朕跑到河邊上,你身上的血污太重了,河水刷了一層又一層都還是紅的。」

「朕盼到天黑,你都再沒睜開過眼。都說朕是天子,老天可真是厚待他的兒子,朕就跪在哪兒,跪到天黑,跪到膝蓋沒有感覺,仍然沒有一個人理會朕的訴求。」

「後來你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朕用衣服包著你,你小小的一團慢慢伸展開來,像戲文里才有的事。你就這樣躺在朕的身邊,有了呼吸,身子也變暖了。」

「再然後朕的人就來了,事情都結束了,他們才到。」

「你一直昏迷,太醫說是那箭上有毒。用了好多湯藥吊著,你一直都不醒。幾個說喪氣話的太醫我都送去宗人府了,朕不許你一直睡下去,別人胡說也不行。」

朱厚熜帶著刻意壓低的嘶啞,喉結滾動了好幾圈,才說出最後一句話。

「還好你又回來了,天上那位誠不我欺。」這句話他說著,臉上帶著笑,不是以前苦苦的笑,發自內心的喜悅牽起他淺淺的酒窩。

霜眉靜靜地聽他說完,梳理了一下腦袋裡的思路。朱厚熜視角的敘述,她看到的異聞錄,欽天監狡黠的嘴臉,林子里身手敏捷的黑衣人。雜七雜八的片段她分析來分析去,像是有了結果,千言萬語彙到嘴邊,卻還是最初那一句。

「你真不怕我?」聲音少了先前的顫抖,聲線也沉穩下來,可聲音里的不確定依舊存在。他接受的太快太快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詢問才能緩解心底的猜忌。

朱厚熜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盛,酒窩也由淺到深。一直在整理被角的手極輕地放在霜眉的頭上,氤氳的汗被吸了個乾淨,只留了些許溫度。霜眉的頭髮很軟,蹭得他手心有點發麻的癢。

「為什麼要怕你?」

明明他溫暖的手只搭在她的頭上,可她全身都流淌著歡快的熱度,害怕,失落瞬間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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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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