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迷霧

沒走多遠，卻發現前方已是迷霧漫漫，顏歡心叫不好，忙用袖子遮掩口鼻，另一隻手想要揮散霧氣，豈料霧氣濃重，前方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顏歡擔心驍陽有危險，便也顧不得許多，屏住呼吸朝霧裡追去。

向前並沒多遠，眼前的霧氣驟然散去了，眼前豁然開朗之際，顏歡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處密林里，她心中正在納罕，卻陡然見到迷霧盡頭的一幕——那白衣女子正和驍陽纏鬥，可她顯然已經處於下風節節敗退，正在拚命防守，被打敗不過遲早之事。

女子卻不服輸，對他怒目而視：「你竟破了我的幻術！」

驍陽卻不多言，找准女子片刻的分神揮動斬魄，劍氣震得周圍花草一陣波動，那女子便應聲倒了下去，她口中噴出一股鮮血，望著驍陽，眼中似有無限不甘：「你——」

「妖孽害人，人人得而誅之！」林中幽謐的白光映照著驍陽俊朗的面龐，他眉頭緊蹙，便作勢又要揮劍，似乎誓要將妖物斬於劍下。

顏歡耳畔突然閃過窸窣風聲，那速度極快，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一道暗器竟將驍陽的劍氣打偏兩寸，那暗器似有操縱之力，驍陽一個不備，劍氣竟然直直衝向顏歡，驍陽眼中一陣慌亂閃過，顏歡卻不害怕，機警的一個閃身避過驍陽的劍鋒，一聲鈍響，身後的一棵小樹應聲折斷，向後沉重地倒地。

「有事無事？！」驍陽唯恐傷了徒弟，心下有些灼急。

「沒事！」顏歡向驍陽示意自己毫髮無傷，驍陽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專心對付妖物，卻不想見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道黑影早已一閃將白衣女子救起，她發出咯咯笑聲，聲音在偌大的山林里迴響，竟也很是動聽：「那花便能解那臭男人的毒，害我姐妹，念他無心放他一條生路。從此以後勿要再來了。」

驍陽和顏歡四下環顧未見人影，便知那女子已經走遠，顏歡撿起方才偷襲都暗器，才發現那是一朵泛著瑩白的小花：「師父。」她將花托在手心，遞到驍陽面前。

驍陽仔細端詳片刻，方才點頭道：「是了，」他有些懊惱：「一時疏忽，不想她有援手，竟然被她跑了。」

顏歡展顏笑道：「找到解藥就好，我們走吧。」

驍陽嘆一口氣，卻也不再耽擱，點點頭和顏歡一起離開。

回到月兒墳前，只見張狀元抱頭趴在顏歡畫的圈子裡一動也不敢動。顏歡將鐲子套回腕上，過去踢了踢他的屁股：「誒！」

「別殺我！別殺我！我是被那兩個人強迫著來的，要找你就找他們！」張狀元看也不看，抱頭打著哆嗦好生哀求。

驍陽收起劍，無奈的撇撇嘴，搖了搖頭，顏歡也是無語，欠身過去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喂！你這個人見風使舵的功夫還真是可以，不如我叫那個女鬼來吃了你好不好？」

「啊！」張狀元看到顏歡和驍陽，如獲大赦的站起來一把抓住顏歡的手：「道長、顏姑娘，女鬼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有救了？！」

顏歡氣鼓鼓的瞥他一眼，有心治治他：「剛才有，現在沒有了。」

張狀元立刻換上一副苦瓜臉：「我膽子小，姑娘千萬不要再嚇我了。這樹林……」他小心翼翼的望了林子一眼：「打死我都不願意再來了。求你高抬貴手，趕緊給我解了毒。我感激不盡，感激不盡。」說著就要向顏歡磕頭叩拜起來。

顏歡見狀趕忙扶起他：「你這是幹什麼，我只是氣你出言無狀，想給你點教訓，你這樣我可擔當不起。」說著就望向驍陽：「師父，快把解藥給他吧。」

驍陽點點頭，把瑩白小花交給張狀元服下，觀望片刻之後，他周身瀰漫的淡淡妖氣果然盡數褪去了。

「還算言而有信。」他點點頭，顯然也是鬆了一口氣。

顏歡拍拍手：「那太好了，下一步我們就得快點去追五色狐，不要耽誤了梵城之約才好啊！」

「五色狐？！」張狀元眼中精光一輪，顯然來了興緻：「我知道五色狐在哪。」

驍陽和顏歡都盯住他：「你說真的？」

「那還有假，二位替我解了困，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這個五色狐啊，也是要晚上才能找到的。」張狀元拍了拍胸脯，又似是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的瞥了顏歡一眼：「只是這個…顏姑娘就不要去了吧！」

顏歡見他指向自己，感到頗為不滿：「說的這是什麼話。」她搡了張狀元一把：「趕緊帶路！」

「去就去，凶什麼。」張狀元委屈的嘟噥一聲，下意識的貼緊了顏歡。一邊示意驍陽：「道長，啊…公子帶路，下山吧。」

雲中鎮果不愧為富甲一方的大鎮，已到四更時分，一條長街仍是一派鶯歌燕舞的繁華。只是這樣的氛圍看的顏歡渾身不自在，除了那些綾羅綢緞的富家公子、便是那些綵衣艷妝，媚眼如絲的女子；再不就是你儂我儂、摟在一起如膠似漆的男女。看得出驍陽和自己一樣一頭霧水，只有張狀元好似樂在其中，一臉的嚮往。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顏歡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差點撞在臉上的大紅燈籠。

張狀元一邊和門口衣著鮮艷暴露的女子糾纏著，一邊帶著一臉猥瑣相笑道：「煙花之地，男人醉生夢死的地方。」

顏歡聞言不覺有些驚怒：「這和五色狐有什麼關係？！」

張狀元抱歉的一笑：「我是怕毒氣未清，到時候又找不到你們。再說，這裡也沒說錯，看看這些女人，」他說著捏了一把旁邊女子的臉：「哪個不是五光十色，媚的像狐狸一樣啊~」

「你——」顏歡一怔，立刻明白過來。她急忙轉過頭，果然看見師父正被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挽著胳膊一味的往身上偎，師父使勁往回抽手往後縮，還不願失了禮數，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顏歡見狀怒火中燒，掄圓了胳膊沖了過去，一把抓住女子的頭髮使勁往後扯，女子吃痛，忙鬆開驍陽護住頭髮，顏歡亮出拳頭沖她吼：「你討打啊！」

女子看她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不敢再多說，一甩手帕罵罵咧咧地走開了。驍陽從沒見過顏歡這幅模樣，有些驚異地睜大了眼。

「看什麼！」顏歡沖他嚷道：「你是來捉妖還是被捉的？」說罷不等驍陽回答，就沖張狀元吼道：「你對得起你那一身道袍嗎！」

「哎呀，我現在又沒有穿道袍。再說我幾斤幾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說了這不是你來的地方，你偏要跟來。」張狀元瞪了顏歡一眼，似乎在責怪她掃了大家的興。

「你！」顏歡氣結：「倒是我的不是了？好，你留下。」她拉著驍陽往回扯：「我們走，等那未死的妖怪追來把他吃了，剩下一把骨頭的時候我們再來收屍好了。」張狀元見狀趕忙擺脫那幫女子追了上去，諂笑著去拉顏歡的衣角：「哎呀小姑奶奶，咱們有事好商量。」

「沒得商量。」顏歡頭也不回的拉著驍陽便往回走：「你帶我們兜轉了大半夜，連五色狐的尾巴都沒見到，我看你八成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一心讓我們替你擺脫麻煩，然後就拆夥。我師父好說話，我可沒那麼好騙，我們此番有要事在身，不是陪著你玩的，誤了事可才是麻煩，你死了這條心吧，我——」

驍陽突然止步，顏歡卻還正往前邁步，一個不小心被甩了一個趔趄，她一回頭，看驍陽目不轉睛的盯著一扇窗。

「怎麼？」顏歡非常憤憤：「你還不捨得走了？」

驍陽轉過頭，默默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窗戶。張狀元喜不自勝的直拍手：「哎呀！驍陽真人好眼光，那間房可是全雲中男子夢寐以求的地方，嘖嘖。」他閉眼回味道：「多少公子少爺們肯擲千金以求一親芳澤，哎呦，可惜咯。可惜她出台當晚就被雲中首富給包下了。遺憾吶遺憾。沒想到驍陽真人一眼就能看對門路，」他無限敬佩的豎起拇指：「高人吶。高人！」

顏歡攥緊拳頭，咬牙道：「你、閉、嘴。」又抱起手臂瞪著驍陽：「你還沒看夠嗎？」

驍陽沒意識到她的憤怒，只是如實相告：「看夠了。」他轉頭望向顏歡：「這裡有妖氣，雖然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