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教導無方

第九十六章:教導無方

蘇夢棠聞言,險些把手裡的茶壺跌了,失聲說道:「絕不可能,王大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王琿搖了搖頭,不再說話,蘇夢棠又看向李卓然,見李卓然也同樣垂著腦袋、不置一詞,她心裡頓時明白,王琿所言,多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此時房間里靜得出奇,張雲華用一種悲憫的目光,看著趙清州,心中承擔著與他相同的痛苦。

趙清州依舊背脊筆直地端坐著,沒有任何情緒,甚至看不出任何錶情來。蘇夢棠擔憂地走過來,俯下身對趙清州輕聲說道:「清州哥哥,你……沒事吧?」趙清州轉頭對蘇夢棠輕輕笑了一下,說道:「我沒事。」

見到趙清州的笑容,張雲華只覺得內心的痛楚似乎又重了一分,他知道清州在情感上越是不動聲色,把自己的外在鍛造得如同鐵板一塊,內心翻湧起的那些柔軟而乾淨的情感,就越是會在這銅牆鐵壁上撞得支離破碎、遍體鱗傷。張雲華對蘇夢棠輕輕搖搖頭,示意她暫時不要與清州講話。

趙清州這些年,越發習慣在殘忍的現實面前,磨礪自己忍耐的能力。長帆的叛變,如同一柄利刃,扎在了他的心上。他這樣聰明的人,在王琿說出剛剛的話之後,立刻對於事出的因由,有了十分接近事實的判斷。此刻趙清州奮力定住心神,不敢深思,也不敢讓胸中的悲痛彌散開來。因為每思量一分,難過一分,那心上的利刃便深入一分,讓他痛得喘不過氣來。

王琿見半晌無人答話,抬起頭環視了一周,看到每個人都陷入了一片沉悶之中,不免有些意外。他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只是幕後主使,經查雖與隆氏脫不了干係,可一時還拿不出證據來。」「哦,」趙清州道:「有勞王兄了。」王琿忙擺擺手道:「非是我一人之力,卓然兄弟也是四下奔走,尋得了關鍵物證。」

李卓然聞言忙從胸前掏出了一個小布包,輕輕將系著的四角拆開來,說道:「清州,你的奏章之所以空無一字,就是拜它所賜。」趙清州伸出手,從李卓然捧過來的布包中,拿出一根墨條來:「這是墨條?」李卓然一邊將剩餘的兩根墨條分給張雲華與蘇夢棠過目,一邊回答說:「這是容止齋賣給你府上朱大娘的假墨條,是墨魚汁子萃成的,寫上字幾個時辰,字跡就沒有了。」

蘇夢棠將那墨條拿在手裡看了又看,且放在鼻子上聞了聞,說道:「除了有一種淡淡的腥氣,從外表上看,果然與普通墨條無異,怪不得會讓奸人得逞。」張雲華也借著燭光細看了一番,強壓怒氣道:「旁門左道,險些害了一條性命。」王琿聞言解釋道:「可不止是一條性命,容掌柜與夥計昨日被人害死在了容止齋,而長帆把這件事也認下了。」

這話來得突然,趙清州沒有防備,不由得身子一震,正色道:「王兄,你是知道長帆的,殺人這樣的事,他必然不敢下手。」張雲華見趙清州終於不再隱藏自己的感受,心下稍稍寬鬆了一些,也說道:「長帆定然不敢殺人,他前面既是為人脅迫暗害清州,那就很有可能,也是被脅迫認下了殺人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對手究竟捏了長帆什麼把柄在手中,令他置生死於不顧。」

「族人的籍譜,」李卓然說道:「長帆之前被人蒙蔽,以為是清州的決斷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因此他答應了下毒的事,從此步步都落在了他人的算計裡面。等他真的下了毒,又被威脅倘若不繼續聽令,下毒之事就會被人告發,族人但凡有奴籍的都會受到牽連,因此他只能受制於人,直到東窗事發。」

蘇夢棠的眉心緊蹙,將一條帕子緊緊絞在手上,說道:「是誰這樣歹毒,利用一個孩子做這樣殘忍的事情。」「夢棠,長帆已經不是孩子了。」李卓然糾正道:「若他還是當年那個書院里懵懂無知的孩子,就不會為保全族人而背負這些,連命都不在乎了。」蘇夢棠卻說道:「若他是個大人,又怎會不知道清州哥哥是如何對他的,寧可轉去相信他人?」

「好了,」張雲華見趙清州面露苦楚,忙叫停了蘇、李二人的辯論:「無論如何,不能讓長帆替人受死。清州,你可有什麼主意?」趙清州略一思忖,說道:「得勞煩王兄,待會上朝便只提長帆被人所迫下毒與換墨之事,畢竟官家是用這兩件事,試探史彌遠是否有謀害朝臣的歹心。至於容掌柜的事情,暫可不歸於同一個案子,咱們回江寧之後,另行查辦,到時候再慢慢找出那個指使長帆頂罪的人。」

王琿思量了一下,稱讚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李卓然仍有些擔憂:「這樣的話,長帆會被如何處置呢?」趙清州道:我要向官家求他一命,倘若不行,就慢慢拖上一陣,等到這件事煙消雲散了,再作打算。」

蘇夢棠道:「看來也只有這樣了,不過若他真被史彌遠的人脅迫,縱使日後出了大牢,定然也會被人惦記著。到那時,不如讓長帆隨我回江南山莊,給柴五做個幫手。我那裡畢竟隱秘些,讓柴五教會長帆些功夫,日後也好防身用。」

清州聞言十分感動,起身道:「我先替長帆謝過蘇妹妹,倘若長帆逃出此劫后,真能在江南山莊安身立命,也是他的造化。」蘇夢棠見趙清州如此鄭重,也跟著站起來道:「清州哥哥切莫多禮,原因我那山莊近來缺幾個心腹人手,才想到讓小長帆去幫忙,要說謝,也應該我謝清州哥哥的。」

趙清州苦笑道:「長帆自幼便跟著我,他如今犯下大錯,也是我教導無方,蘇妹妹來日定要替我嚴加管束他,莫使他再闖禍。」蘇夢棠輕輕笑了起來道:「清州哥哥,依我看,長帆的事,並不是你沒有約束好,而是你對他只有如父如兄的指引與關懷,卻少了疼愛和親昵,小孩子缺了疼惜,才會讓人三言兩語就給離間了。」

張雲華聞言心中跟著一驚,想起自己對秋秋,曾經也是這樣,心裡頓時升起一絲愧疚。他看向趙清州,見他的面上有幾分醒悟之態,正想幫忙說幾句開脫之辭,卻聽李卓然說道:「誒,天亮了。」

天終於亮了,該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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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亭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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