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進退維谷

第八十七章:進退維谷

史彌遠指使侯新將一個裝著秘信的木匣,悄然放在了當時長帆獨住的廂房之中,信中他號稱江寧義士、當年恰與趙家一路同行,知悉長帆父母殞命時情狀,約他當月十五在秦淮坊翠鳳樓獨自面談。長帆果然沒有讓史彌遠失望,當日找著一個緣由,便從趙府出來,西行數里,進了翠鳳樓。

見到在客廂中等待的侯新時,長帆後退了一步。他有點懼怕眼前這個目光凜冽,鼻樑上一道刀疤的男人,這與他想象中的義士形象太不相符。他雖不諳世事,卻仍覺得這樣面容狠厲的人信不得。不料侯新第一句話便說道:「啊呀,這麼好的孩子,如何就成了孤兒呢?」輕輕巧巧便卸掉了長帆內心的恐慌。

那天侯新點了一桌的飯菜,長帆卻一口也吃不下,侯新細細編造了他父母是從何處開始不適,何處沾染了瘴氣。長帆聽著,淚流如注,侯新趁勢說道:「當時我們同行的人,都勸那趙老爺說,病人既被瘴毒所侵,需要立即在劍門住下醫治,可趙家急著趕路,只說到了通江再請大夫,誰知道第二天人就不行了……大夫來看了說,若是早一日來醫治,還能回天。」

長帆聞言,也說起了當初請求趙清州留下父母未果的事情,侯新火上澆油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一家子自私自利之徒,白白害了兩條人命,實在是傷天害理。」長帆噙淚說道:「父母之仇不報,枉為人子,可偏偏老爺對我恩重如山,這該如何是好。」

侯新長嘆了一聲,拍拍長帆的肩膀:「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何況他趙家執意駕車行進的時候,誰在意過這忠孝仁義,大家不過都只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罷了。」長帆看了侯新一眼,沒有說話,眉眼中帶著一絲防備,他有些懷疑侯新與他說這些的目的。

侯新為長帆夾了一隻雞腿,自嘲般地笑道:「不過我一個外人,縱使再打抱不平,也知道疏不間親的道理。你若一心為了趙家,那就把我剛剛說的忘了,這頓飯吃下,這件事情煙消雲散,就當我多管閑事了。」「義士不要這樣說,您不遠千里來,告知我爹娘去世時的實情,長帆不勝感激,只是老爺待我如同手足,實在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長帆忙抱拳說道。

侯新道:「既然這樣,那你便放下家仇,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為報父母之仇不顧一切的勇氣。」「我有。」長帆被人這樣一激,站起身來:「養育之情,無以為報,就是我拼上性命,也沒什麼。」他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因懦弱而選擇不孝,可這個不及弱冠的孩子,哪裡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算計,捲入到一場陰謀之中。

後來在侯新的勸說下,長帆接過了那瓶「鳳凰膽」,但他也沒有忘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幫我,你的目的是什麼?」「我是個走江湖的,快意恩仇,不為任何目的。」侯新淡淡說道。長帆點點頭,他感覺自己已經做出了承諾,就已經不可以退出了,只又問道:「你這葯,不會害人性命吧,殺人的事我不做,萬一被人發現了,我……。」

「放心,每日彈一指甲在飯菜里,量少,絕對查不出來,也無法害人性命。如今江湖上,都時興這個法子,只是讓仇家吃些苦頭罷了,你可以去打聽的。」侯新信誓旦旦地說。長帆自然無處打聽,他帶著葯回了趙府,才漸漸反應過來:侯新可能是在利用自己對付趙清州!

這個發現讓長帆整個人忽然十分恐懼:自己在明處,那侯新在暗處,說不定正在時時看著自己。若是自己遲遲不動手,惹得侯新生氣,他會不會跑來告訴趙清州,翠鳳樓上自己做出的「報仇雪恨」的決定。說完之後,他侯新可以繼續做個江湖浪子,而自己將要失去趙清州的信任,真正變成喪家之犬。

一個人沉浸在恐懼的想法里久了,會變得風聲鶴唳,各種不切實際的恐懼也會逐漸滋長,壯大了假想敵的聲勢。長帆開始後悔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他一度想把鳳凰膽給砸了,可他又擔心侯新會忽然出現,抓住自己的手腕說:走,我要把一切告訴趙清州。只是想一想侯新那陰沉沉的面容,和趙清洲震驚失望的目光,長帆便覺得恐懼與難過:算了,反正爹娘確實因趙家西遷而死,只是懲罰一下趙清州,也沒什麼。一不做二不休,長帆邁出了第一步。

趙清州果然中招昏迷不醒,李卓然和歐錦書來到江寧之後,長帆才知道這鳳凰膽,是奇毒之葯,是能夠置人於死地的。可是沒有一個人懷疑長帆,李卓然查遍了府里每一個人的行跡和物品,唯獨沒有查看長帆的。「太險了,」長帆將那瓶沒有用完的鳳凰膽藏在了廚房後面的牆洞里,但他也覺得輕鬆了許多:侯新的目的達到了,應該就不會在來找自己了吧,

他還是太單純了,李卓然與歐錦書將趙清州的身體養好不久,他便又一次收到了令他魂飛魄散的木匣子,放在他的被褥下面。匣子裡面的信比上次簡短得多,只留了一句:「不想被趙府上下知道你投毒的事情,今夜就來樂業坊容止齋。」他受到威脅,半夜翻牆便去了容止齋,見到了容掌柜和侯新,這兩個人竟在燈燭之下,若無其事地下著象棋。

「你到底是什麼人?」見到侯新,長帆衝上去質問。「我是什麼人重要麼?重要的是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對你了如指掌,對你做過的事,也一清二楚,想要活下來,就再幫我做一件事。」侯新鷹隼一樣的目光,盯在長帆臉上。「不可能,我不會再信你了。」長帆轉身就想走,他太害怕了,他擔心自己留在這裡,又會被勸說做什麼害人的事。

「過河的卒子不回頭,」侯新將一枚棋子砸在棋盤上:「長帆,你已經不能回頭了,你現在走了,明日闔府上下,加上江寧縣衙,都會知道你下毒之事,你說得清嗎?」長帆立住了,他無比絕望,如同一條上了砧板的魚:「你到底想怎麼樣?」「沒什麼,我只問你,趙清州的奏章,通常都是什麼時候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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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亭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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