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來了
「姑娘，你……」
北子卿有點懵，這些天來，一路上的各個世家子弟，雲遊方士，只要一提到他北子卿。都是橫眉豎眼，人人喊打，有甚者甚至都想要將自己除之而後快。
沒有絲毫的理由，自己甚至沒有和他們有着一絲一毫的利益聯繫，就連一些聽都沒聽過的無名小卒，都快要打着懲惡揚善，維護正道的名聲對自己喊打喊殺。
不過是因為這世間的什麼所謂的正統，所謂的世俗倫理，約定俗成。這些北子卿都懂，也沒指望這一群覺得自己偉大到不行的人，有誰能夠站出來替他說話。
可是這個姑娘，卻是楞生生的將他護了一路……
安娘頓了頓，面頰有些微微的泛紅，倒是這夜色正濃，掩去了姑娘那為情郎而紅的一片赤霞。「我，我看你一路上都沒怎麼休息，那些個自命清高的雲遊散家還一副誰欠了他多少銀子了的一樣。嗯……」
安娘握着手裏不知從那裏找來的，盛着清粥，還有些餘溫的粗陶碗，趁著夜色支支吾吾的掩去了慌亂。「我，我就是給你送粥啊，給你放這裏了！」
說罷，便將手中的清粥放在了一旁的大石頭上，像是扔掉了一塊燙手的山芋一般。慌慌張張的逃了開來。北子卿楞在原地，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道一句謝謝。
遠遠的，一方玄鐵手杖落地悄無聲息的離開，帶着些許的無奈，與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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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是看着山門抱着婁天機一步一個血印離開的，走的那麼毅然決然，那麼悲壯與凄涼。一個背影，居然可以走的這樣的孤獨與絕望……第一次，天樞第一次對於這樣的感情除了厭惡與唾棄之外有了其他的一種感覺。
酥酥麻麻的，衝上鼻腔里酸酸的，喉頭也噎的不行，惹的眼角里一片水汪汪的。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有病，竟然，竟然會有一種羨慕這兩個姑娘的感覺……
微微低頭，掐絲琺琅的華麗面具還是滴上了些許的淚漬。「噁心！」天樞心裏一驚，隨即捏緊了身上厚重的長老袍，低聲憋出了這麼兩個字。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胡亂的將臉上的淚漬擦乾，便慌忙的拂袖離去，莫名其妙的，這個地方，他是不敢再呆下去了。
天樞離了客房，漫無目的的走着。一路上竟然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像是這些天抱着酒罈子往死里喝的，不是他北林山人，而是他天樞的一般。
恍然間，一抬頭，這才發現，竟然是走到了南宮旭聰所在的地方。
天樞盯着那一開始華麗奢侈的雕樑畫棟此時已是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夜夜笙歌的大殿已經隱隱的有了蜘蛛小蟲來這裏安家落戶甚至幾代同堂。
精細浮雕的地磚上不再是脂粉羅帶，環肥燕瘦。而是胡亂的擺着各式各樣的的草藥丹爐，藥石醫書。
他……怎麼樣了啊……
天樞獃獃的站在原地，看着這眼前的景象。他向來，都是不在乎這世間所有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他用自己的壽命從北林山人的靈鋪那裏換來了逆天的冥能。本就是為了報仇雪恨，早已將一切都置之度外。
可是他現在，居然有那麼一點，一點想要去看看那個人的衝動。他的內心，有一種強烈的渴望與期盼，那種感覺，有點像是小時候在黃昏的時候，一個人站在自家的破門檻上，眼巴巴的盼望着務農的家人，能早點回家的感覺……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位天樞大長老是怎麼了，跌跌撞撞的一路上也不看人，徑直便是奔向了這裏，到了之後便是站在門口獃獃的望着裏面，一動不動。
他天樞不開口，所有人便都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的規規矩矩的趴在地上。誰都知道這位天樞大長老陰晴不定的，若是動一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誰知道他現在站在那裏腦子裏在琢磨些什麼折磨人的東西……
而天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竟然陰差陽錯的開口問了一句「他怎麼樣了？」一開口，天樞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回，回大長老。城主他已經清醒了，只是體態虛弱不能行走。而且，在城主的體內似乎有一種極強的毒物，藥性劇烈而且霸道。雖然只是暫時的控制住了，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複發……」
那為首之人沖着天樞小心翼翼的彙報著，生怕有什麼紕漏一不小心就惹來殺身之禍。天樞自然知道那毒藥是什麼，因為那葯，是他從接近南宮旭聰的那一天開始，就慢慢的下給他的。
只是此時，天樞卻是沒有一點點，哪怕一點點計謀成功的快感。而是隱隱約約的，有些許的失落。或許，或許那不是失落，而是另外的一種，奇妙的感覺……
天樞就那麼魂不守舍的走了進去，只留下一眾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誰都搞不清楚這位天樞大長老，到底是怎麼了。
天樞越走，心跳的越慢，就像是當年一個人去闖混沌之境時那樣的感覺。曾經那滿屋的綾羅綢緞，胭脂水粉早已不見。現在只是滿屋的藥草的味道填的滿滿的，全然都是彌留之際的味道。
越往裏走，天樞的心跳就越來越重。直到穿過那一重重的迴廊屏風，看到了那華麗浮雕沉香塌上，消瘦到幾乎認不出來的那個人。
天樞原以為，他會看見的，還是原來的那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躺下肉都能夠堆成一座小山的那個殘暴無度的溫城城主南宮旭聰。而現在靜靜的躺他面前的，卻是這麼一個面色蒼白，病怏怏的藥罐子。
這些時日在病榻上苦苦求生，幾度在鬼門關前徘徊，將南宮旭聰折磨的愣是脫胎換骨的一般，變了一個模樣。天樞突然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正眼的好好看南宮旭聰一眼。
南宮家世代掌管溫城，玄門世家的基因又會差到那裏去？只不過是之前放縱無度，再加上他天樞手裏藥物的副作用，硬生生的是將南宮旭聰給弄成了一個大肉球。
仔細看去，南宮旭聰也算是稜角分明，不同於以前黢黑的皮膚，這些日子的折磨使得他皮膚里透漏出出一種病態的白。下人也算是打理妥當沒有敷衍了事，面白無須的南宮旭聰，原來也算是一個俊朗男子。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南宮旭聰原本微閉着的雙眼漸漸的睜開，輕輕轉頭，卻是不想，竟然看到了，立在門口的天樞。
「你來了啊……」南宮旭聰一愣，隨即微微淺笑，沖着天樞來了這麼一句。那麼的平常，就像是日日都見的熟人，見面打招呼的一樣。
天樞被嚇了一跳，瞬間回神，放下房間的紗幔便要離去。「等一等！」南宮旭聰慌忙急吼吼的沖着要離去的天樞吼出了這麼一句。卻是引的自己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天樞鬼使神差的停了下來，聽着裏面南宮旭聰幾乎都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聲音。心下一緊，捏緊了自己的衣袍。好容易等到五臟六腑都歸了位，南宮旭聰慌忙的抬頭，看到天樞的身影還在屏風之後，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下一次見你的時候，這些話我便今日與你說了罷……」南宮旭聰順了口氣，對着屏風後門的天樞說道。
「其實，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靈鋪的事。」南宮旭聰輕聲說道，天樞心頭驟然一緊。卻也是強迫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不表露出任何的情緒來。
「呵呵，原本我想，精打細算步步為營，將一切都收入到我自己的計劃中來，包括你。可是現在看來，我是有些高估了我自己的實力。我……」南宮旭聰依著床頭，有些有氣無力。
「夠了！！！」
天樞聽着這一切，心中的所有幾乎快要憋到爆炸。委屈，無奈，氣憤，不可置信……終於爆發了出來，不待南宮旭聰說完便沖了出去。
說到底，他不過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啊！一個需要愛，渴望愛的孩子！所有的所有在這一瞬間全數從天樞的心底爆發了出來。天樞像是一顆炮彈一樣從房間沖了出去，一路上撞翻了無數的花草樹木，守衛侍女。
天樞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冥能一個勁的往上清境外面逃去，就像是後面追着洪水猛獸的一般，玩命的跑。不知不覺便跑到了上清境，那片那天晚上，被他一把火燒盡了的地方。
就像是從地獄里逃出來的小鬼懼怕陽光的一般，天樞看都沒看，便鑽進了旁邊一處燒的焦黑的殘垣斷壁，寬大的衣袍將全身都裹了起來。獨自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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