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晴天（三）

今天是十一小長假的最後一天，這座被霧霾封印的城，罕見的突然晴天了。

就像過去一年裡每一個小長假一樣，學校縮短並確保每一位學生都過不好剩餘假期的政策永不變。假期，永遠跟考試搭配在一起，並且，為了嚴格確保每一位學生，不管考得好考得不好，都不能在假期里懈怠，輕鬆愉悅地玩耍，考試一定要安排在假期之後，並且最好是一回來就考。比如，這個十一。9月30日下午5:30放假，10月2日傍晚6:30返校自習，10月3日上午8:00開始本學期第一次月考，10月4日下午4:30結束考試。就在剛才，10月7日上午大課間，距離六小時休息還有兩小時的時候，成績，帶著班級名次級部名次單科名次，以及級部所有人的成績，被赤裸裸的貼在班級牆上，蓋住了上學期期末考試結果。

從班主任兼級部主任進門那一刻起，姬倩就在發顫。確切說，老班的腳步聲在走廊里響起時，姬倩就在發顫了。身邊的桌子空空蕩蕩，同桌章雅嵐停課準備出國了，就在姬楠失去初中唯一的閨蜜暮黎半年後。不會再有人在課桌下面輕撫姬倩顫抖的手，不會再有人注意到姬倩。暗淡的高中生活里最後一盞燈，熄滅了。

下成績了。老班手裡的A4紙上，黑底白字，印著Excel表格，成績。

還有5分鐘大課間。自習日的大課間沒有拖堂。意味著有30分鐘可以給姬倩等待。坐在成績單附近的同學已經開始眯著眼睛看了，姬倩離得太遠了，直接放棄了這一方案。下課鈴響了，一如既往地，響得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詭異。班級前五里最矮的沈鶴第一個沖了上去，從上往下掃著成績，身後被班裡的積極分子圍個水泄不通。天知道姬楠多想看到成績，可是，擠在那群人里，在別人從上到下看成績的時候自己從下向上數，還是，算了吧。

一個大課間過去了，姬倩的心，也越來越涼。成績單前的人就沒有少過，也幾乎沒有變過。沈鶴的C位就沒有讓出來過，只有外圍的幾個位置有變化。下個課間，只有十分鐘，更是不可能了。

一如所料。十分鐘課間，已經背下來成績單開頭的沈鶴對它失去了興趣，帶領著他的小夥伴們轉移戰場到了教室外的走廊，和其餘幾個理科實驗班的尖子們高聲討論著這次考試。沈鶴他們貌似很享受一起聚集在走廊里大聲討論些什麼，有時是接近滿分的成績，有時是高深難懂的難點。可能，他們更享受的是來來往往學生羨慕的目光吧，畢竟，他們是有希望考上清北的天之驕子，是學校的未來。其餘普通學生開始去抄成績，太多人要抄成績了，可課間只有短短的十分鐘，成績單前依舊水泄不通。自然地，姬倩依然找不到勇氣擠進人群去尋找自己的成績。

今天是周日，有機會的，姬倩默默在心裡安慰自己。平日下課後，無論是正課還是自習，教室里總是滿滿當當，塞滿了勤奮好學的好孩子。可周日上午最後一節是個例外。這是住校生們一周中唯一可以外出的時間，六個小時，沒人想浪費。

教室在五分鐘內清空了，姬倩深吸一口氣，沖著身旁空蕩蕩的桌子笑了笑，來到了成績單前。

還好。在班級成績單前從下往上數到中間的位置時，姬倩看到了自己的成績。班級22，級部126。還好。中游偏上的成績，英語是姬倩的強項，也是姬倩單科名次里唯一一個個位數的，班級1，級部3。可是沈鶴他們從來沒有找過姬倩討論英語，不像班裡的物理大神范逸軒，雖然整體成績比沈鶴他們差一些，可沈鶴他們依然時不時就拿著物理題去問他。估計，沈鶴他們從來根本就沒有看到過成績單這麼靠下的位置吧。語文一般，16。化學意外的考得很好，12，生物也不錯，18。數學物理一如既往一塌糊塗，一個32一個40。姬倩有些後悔選理科了。初中的時候文科微微好於理科的姬倩本以為自己會選文，沒想到學校本著理科升學率高的原則重理輕文，高一一年禁止文科布置作業，自然而然地，一批原本想念文的孩子選擇了理，姬倩也是其中之一。

看完自己的成績，姬倩轉向級部成績單，尋找著徐希怡的名字。如果不是欺負了自己初中三年的話，姬倩可能也會說初中班主任乾女兒，徐希怡是個甜甜的女孩，在老師面前，乖巧得像08年奧運會開幕式上的林妙可。姬倩記得，初三那年，出保送實驗班名額的時候，沒有徐希怡。下中考成績的時候，徐希怡考砸了，只有680。也正常，每次大考試，徐希怡都會考砸。而月考，就很好。班主任對干閨女的解釋是月考是學校自己命題，比市裡命題的期中期末考更難一些，更接近中考。徐希怡更適合這種難度，能考出她的水平。可學生大部分的想法是，月考不換班不調座，雖然拉開桌子了，徐希怡依舊抄得到同桌班級第一尚珂書的卷子。可是，開學的時候，姬倩卻在隔壁實驗班看到了徐希怡，也在一個周之間，初中同學關於徐希怡中考成績的說法也由680變成了720。不對啊，明明之前大家都說是680啊，儘管，突然之間，現實和記憶起了衝突，姬倩選擇了閉嘴。高中沒有和徐希怡一個班，姬倩已經很幸運了。

看到了徐希怡成績的姬倩喉嚨一緊。儘管徐希怡班級名次低到了38，可是，徐希怡在的實驗班，是整體成績最好的實驗班，不像姬倩在的班，兩極分化嚴重，也就導致了徐希怡的級部名次比姬倩的好一些，122。

姬倩嘆了口氣。姬倩是不打算為初中經歷復仇的，只希望自己能比她考得好，好很多的那種，顯現出來自己是初中保送上來的並且中考成績也夠進實驗班的，而她是不知道哪裡的門進的。

可現實如此。姬倩又嘆了口氣，準備回去。可這時，老班突然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