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莉莉絲抱住雙臂，素色壓花邊手帕擦著臉，鄭重道：「不行，青龍你肩負不起這個重任。這個任務依照原計劃我方才交代的去完成。你身負異能，我很感激你主動請纓，提出幫助我。不過，小年輕若是執意想要幫忙，我可以將其他任務託付給你。你就別打碎月灣的主意了。」

竟然被爽快地一刀砍死。

青龍想不明白哪裡出現紕漏了，明明一路順水推舟，理由充足，難不成因為他提出的條件太苛刻，莉莉絲神經反應直接回絕？

難道水牢裡面的「犯人」當真犯了不得了的大罪過，不容許例外。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青龍追著問，畢竟他不想空浪費突然而來的神力。

路邊的樹枝被燒得「咔咔」爆著聲響，在浸潤水分的狂風裡，火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火勢催促莉莉絲快刀斬亂麻，她朝著徐夫人那邊道：

「暗衛即刻前去執行任務，免得錯過好時機，導致我們丟失翻盤的良機。」

「遵命，請殿下等候暗衛的好消息。」徐夫人一雙美目撇過地面上新鮮的血印，眼皮微微跳動，果然她還是不忍心多囑咐一句，道：「殿下，請珍惜自己的身體。」

徐夫人的聲音沉而溫柔，讓暗衛諸將士頓了幾秒。

暗衛里皆是武功蓋世的武將，平日訓練都是潔有力的軍令伺候。徐夫人乃是暗衛領頭，平時里暗衛只會有徐夫人不容反抗的發號軍令的幹練聲音。

從來沒聽過，如此溫和的語氣，難免被嚇得不輕。

暗衛里，大家只知道徐夫人叫乾脆將軍，卻很難將婚嫁家庭跟徐夫人牽連在一起。

徐夫人有一子，仔細算來自家孩子比莉莉絲還要年長几歲，她那位智商隨爹的兒子光為考取功名，總在抱怨費盡所有精力，家裡為他某得一官半職，他又天天空想未來的宏圖大志。

卻學不會莉莉絲身上半點毅力堅持，和殘忍理智。

她恨自己孩子不爭氣，更恨自己將莉莉絲教得太精緻太功利，惹得渾身傷痕。外人看他們，只知道徐夫人將知識傳授給莉莉絲；卻不清楚，徐夫人早就將莉莉絲當成自己的女兒。

徐夫人一生智謀，習得一身人前逢場作戲，圓滑世故的技能，卻還是將關懷，原型畢露。果然人心肉做，再硬也是偽裝出來的。

察覺到語言過失，徐夫人立馬封住嘴巴，黑色身影利索轉身，召集暗衛飛速離開。她走在最後時，身後的終於鬆口了：

「此乃危機關頭，成敗取決於先生此行。多謝先生教導。莉莉絲自會保重，希望先生也能凱旋而歸。此番若成，莉莉絲必將讓先生名號流芳千古，永垂不朽。」

「好，承蒙殿下吉言。」徐夫人半臉蒙著黑布，看不清表情，而她眼裡卻是笑意繾綣。她吹響口笛，頃刻周圍迎合的曲調此起彼伏。

莉莉絲再定神，暗衛彷彿一抹煙一般，消散得無從追究。

……

莉莉絲卷著手指，頭一甩齊肩的長發揚起，拉著青龍往一個方向走。

「青龍，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心了。兄長，父王，先生，整個王城我都算計了遍，我以後肯定是惡婦。」

莉莉絲的腳磨出一大口子，走一步身子歪幾次，整個人扭扭斜斜的，不過依舊走得飛快。戰場瞬息萬變，容不得他們在此地長時間逗留。

青龍追上去，心不在焉地接了欠扁的話。「不會吧，惡婦也得到了年紀才能得此殊榮啊。」

方才他的提議被拒，心裡正在發悶，也不想去管住自己的嘴，開門見山道：

「你明明需要法術的幫助。我若是過去幫忙，省下來的士兵讓你分配了完成別的任務，再不濟他們也可以過來保護你的人生安全。兩全其美啊，我們條件成交不好嗎？」

莉莉絲將碎發梳回腦後，絲毫沒減慢速，走在前頭：「我確實對力量有極致的追求，不過你覺得我是什麼沒良心的人嗎？我……不會讓一個剛剛習得異能的人上戰場。」

想來莉莉絲也救過他，青龍以前刻板地認為眼前這位即將登位的女王，為了得到操控蒼生的力量不擇手段。挑明來說，他還以為莉莉絲渴望得到王位，甚至為了得到王位可以沒有底線。

不過，果然不應該透過縫隙去看人，將人都看扁了。

青龍：「我們這是交易，我完成了任務，你也恰好也能實現我的願望……」

「不是，並不單單跟你想得那樣。」

莉莉絲情緒有些激昂，手裡握著拳頭的指節緊繃著，貼在鬢角旁的髮帶跟她的情緒晃動，心中在吶喊：我就算是使用陰招，也絕對不搭上虛弱之人。

莉莉絲瞥了一眼小黑，不急不慢地說：「你知道小黑是怎麼看待你嗎？」

「小黑為何願意以生命相抵去救你，而你也願意為了小黑而不惜性命。我很偏心，應下小黑的要求，護你安全便去完成它。所以不願意將你的性命拉入這場混戰之中。」

莉莉絲過來時被路上的飛箭刺傷左腳，鮮血染紅她的鞋子，她吸了一口涼氣，臉色淡然繼續說：

「你想想小黑醒來發現你有差池，依照他那脾性，肯定追過去找你。他已經為你擋住夠多的傷害了，我不希望他為了你糟心，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所以你呆在安全的地方，對大家都好。」

莉莉絲的話根本就不讓青龍有插話的機會。青龍原以為她要說什麼歪理，沒想到她前後堵死了話題。

光是愣愣地站在一旁冷觀，對青龍而言何嘗不是刺激。

想必也沒什麼人能在戰場之中一直保持冷靜。

就像看動物世界的時候，總是不忍心去光看著屏幕裡面的動物走向死亡，而自己在一旁卻無能為力。只能冷冷地望著那狼鋒利的獠牙扼住沒能逃離的鹿的咽喉，無能為力，只好等待著鹿再也沒有反抗，被狼群撕分，最終血肉模糊。

難道他自己想要這麼弱小嗎？難道弱小的人永遠只能躲在人身後，獃獃地等待別人保護嗎？難道他天生就該承認自己是弱者，但永遠不去變強啊？

為什麼不是別人？為什麼弱小的人是他？為什麼要讓他眼看著懷裡人受傷，自己卻只能無動於衷。

青龍是求別人讓他這麼弱小嗎？

並不是……

他沒有求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