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章
()纖細的長指輕柔地劃過烏黑的長發，另一隻手熟練地將頭髮盤起，插入發簪，將頭髮牢牢地穩住。探出頭來看着鏡子道：「姑姑你看，這頭髮梳得可行？」早已年過六旬的靜太妃，嗯，此時該稱為風靜才是，握住風離的手含笑道：「阿離這雙手可真巧，梳得可真好看。」風離道：「姑姑喜歡才是真好。」
風靜拉過風離在旁邊坐下，眉開眼笑地道：「姑姑哪有不喜歡的道理，這麼多年了，未曾想過有一天，我竟也能嘗試這天倫之樂，桑羅當真是生了個好女兒，阿離當之無愧為我科而沁的驕傲。」風離垂首道：「姑姑，你莫再誇我了。」風靜帶着幾分憐惜地看着風離，道：「實話告訴姑姑，你此次回宮后，皇上待你如何？」
聞此言，風離的神情一變，道：「姑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說，玄燁待我極好，只是，只是我們之間有許多事說不清，道不明。」
風靜拍拍風離的手安撫道：「罷了罷了，我們不說這些了。雖說我在這北京城過了將近一輩子，可這北京城我倒是未嘗有幸見識它的繁華，阿離可要趨著這次機會帶我好好地看看才是。」
得以轉移話題，風離當然再希望不過了，當下應道：「姑姑放心，阿離定讓姑姑你玩遍北京城。」
一頭銀絲盤的長發垂落，額中火蓮開得正艷，一雙美眸，垂落間盡顯風情，舉止投足，亦是優雅平和。再加上身邊五女一男，皆是男的俊女的俏，一時間街道的目光俱留在這一行人上。
「這是什麼小玩意，真可愛，一個個跟真人一樣。」風靜完全像個小孩子一樣，看到每一樣新玩意都表現得很期待，風離很理解，對於風靜來說，從她離開草原的一刻起，她的生活就一直在那兒寬廣卻又狹隘的紫禁城裏，平民百姓的一切她無從了解，也了解不了，如今新生的她，就像是再活一次，這些再平常不過的東西，是她學習的開始。「這是捏泥人，姑姑，讓這位師傅也給你捏一個吧！」風離俏皮地說，風靜忙搖頭道：「不不不，不用了，我只是一時好奇這小玩意，哪裏能玩這孩子才玩的東西。」
風離剛要開口辯道，倒是那捏泥人的師傅已道：「夫人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這捏泥人兒啊雖是小玩意，可也算是留人一個念想，我看你這侄女待你是一片孝心，夫人莫以常人之心度之。」
聽這師傅這麼一說，風離看向了風離，風離道：「姑姑，我也不覺得這捏泥人非得是孩子才玩的小玩意。師傅，勞煩照着我姑姑的模樣捏一個泥人。」青鸞踏上前一步給錢，一笑道：「師傅，你也給我們家主子捏一個吧！」
沒給風離反對的機會，捏泥人的師傅已是爽朗地應道：「好勒！」
風離沒有忽略身後血薇那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道：「想就讓師傅捏吧。」血薇樂得一把拉過身這的洪非道：「師傅，幫我們兩個捏個成雙的，就這樣。」側着腦袋靠在洪非的肩膀上，笑得甜蜜，洪非當然沒她自然了，一臉的通紅，掙扎著不肯，目光還不時偷偷地看向風離，風離有些一頓，側頭以目光詢問青鸞，青鸞上前一步道：「小薇還沒來及跟主子提，她和洪大人一番經歷，惹得心心相惜了。」點點頭，沒再問，有些話，她得親自問血薇才行。
不一會兒，血薇興高采烈地一手拿着個泥人兒回來，道：「主子，夫人，你們看這像不像我啊！」風靜笑道：「像，真是太像了，就跟真人一樣。」捏泥人兒的師傅道：「夫人過獎了，小老兒就靠這麼點手藝吃飯，自然得有個兩下子。」
風離淺笑，道：「多謝師傅了。」
捏泥人兒的師傅聽着慌得直道：「小姐客氣了，客氣了。」
微微一笑，風離拉着風靜離開了，風靜的目光一直落在風離的身上，風離被她看久了，有些不解地道：「姑姑，你這是怎麼了？我哪裏不對嗎？」
風靜思量了許久道：「阿離，你真的很不一樣。」頓了頓接着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人。我與你同樣是在科而沁長大，同樣是受盡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格格，當年的我嬌縱任性，可你年紀雖幼，卻無半點以勢凌人之姿，到今日，我長你幾輪，可論起行事為人，我卻連你半點也比不上。」
能跟風靜說她已經活了四十幾年了嗎？當然不能，真要說出去了，只怕風靜會以為她瘋了。「姑姑，人和人之間焉能相交相比，姑姑與我雖同為科而沁的格格，可姑姑所得的寵愛是與生俱來的，我所得到的，卻是我自己爭來的。我額娘是漢女，自幼我便見我額娘受盡那些王妃的侮辱，阿瑪雖是處處護著額娘，可他多年征戰在外，又怎麼護得全。所以只能是我用盡一切辦法地保護我的額娘。」風靜聽着垂下了眸，她已豈會不懂，想當年在蒙古時，她又幾曾給過她阿瑪那些漢女侍妾好臉色看。
「姑姑，陳年往事莫再提了，姑姑可喜歡聽戲？」風離瞧著風靜的神情帶着些許的愧疚，忙是叉開話題地問。風靜聽她這一問，當下道：「喜歡，我喜歡極了。」
風離側頭問道：「何有為，你可知道這京城裏最好的戲班子在哪兒？」
那一直跟在最後面的小太監一聽着主子喚，立馬上前道：「回主子的話，就在這前面不遠。」因着風離對這小太監有幾分好感，所以自回宮后，李德全便將這何有為安排在長門宮伺候，平日裏，風離除了身邊那些侍女，便數最信任他了。「主子，要奴才先去安排個雅座嗎？」風離擺擺手道：「不必，有什麼位坐什麼位就是了，只不過快近午時了，也是時候用膳了，小薇，去買些吃的拿過去吧，我們一邊聽戲，一邊吃些東西。」
血薇大聲應道：「好的主子。」二話不說地拉過洪非要他一塊去，洪非卻道：「娘娘……」話說了半截，想起現在是在宮外，忙改口道：「我得留下來保護夫人。」血薇翻了個白眼道：「主子這邊有青鸞她們在，用不着你操心，再說你一個大男人的不幫着我去提東西，就想等着我送上門來給你，你也好意思。」這話說得洪非的臉一陣緋紅，風離道：「小薇一個興許還真拿不了那麼多東西，洪大人就跟着去幫幫忙吧！」
這風離都開口了，洪非哪還敢有異啊，血薇樂呵呵地道：「主子，你跟夫人先去，我們很快回來。」
風靜看着血薇拉着洪非離去，道：「小薇配這洪非，倒是挺不錯的。」風離卻搖搖頭，道：「只怕這事是成不了。」青鸞一聽不明，「主子，為什麼？」風離道：「莫要忘了，小薇是苗族女子，以洪大人的家世，他的父母定不能答應。」「這怎麼成，小薇和洪大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了。」青鸞聽得直跺腳，這話一下子也就藏不住了，「什麼！」風靜，懷言霜儀俱是片驚呼，風離卻是一臉的料到，微微一聲嘆息，道：「莫急，興許此次是我看錯了。況且，以小薇的性格，我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她。」
本來還是心急的，聽着風離的話，也想到了血薇的性格，風靜道：「是啊，小薇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風離拉過風靜道：「姑姑，你莫操心了，凡事有我，不是說了要我帶你好好地玩的嘛，怎麼盡提些煩惱事，我們聽戲去。」風靜想想也是，一陣笑了道：「對對對，這些天什麼事都不說不談，你們就好好地陪我這老太婆玩個夠。」「夫人哪裏像什麼老太婆，不知道的人一看夫人只會說夫人最多才四十。」青鸞接過話說，風靜聽着那個笑啊，「青鸞這張嘴啊，真甜！」
風離亦道：「姑姑確實不老。」風靜舉手投降道：「好好好，就像你們說的，我不老，不老。走，聽戲去。」
不由分說地拉着風離走，風離開懷一笑。
「皇兄，皇兄。」正議著正事的恭親王常寧無奈地喚著再一次失神的皇帝哥哥，玄燁回神道：「哦，說完了。」常寧搖搖頭，道：「皇兄，你這是怎麼了，這些天來你總是心神不寧的，出什麼事了？」玄燁握緊手裏的那枚戒指，道：「沒事。」
常寧當然不信，可也不會忽略自家哥哥的動作，瞄了一眼玄燁的手，道：「皇兄，太子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提及太子，玄燁的臉當下一沉，道：「朕暫時不會動他。」
「那太后……」常寧指向慈仁宮的方向，玄燁勾起一抹冷笑，道：「太后，我們的皇額娘當然是安安穩穩的在慈仁宮裏。」常寧一時明白不過來，愣看着自家的哥哥，玄燁瞥了他一眼，道：「這件事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皇帝哥哥都這麼說了，常寧自然不會再問了，想起了不小心聽來的小道消息，打量了玄燁神色，道：「皇兄，你那心肝寶貝，我的小嫂嫂不在長門宮了是嗎？」這話一問出來，立馬惹得玄燁一瞪，常寧吐吐舌頭道：「難道我那小嫂嫂不是皇兄的心肝寶貝？」玄燁哼的一聲，常寧卻是不怕，這哥哥自小寵他，開個小玩笑的壓根不怕他生氣。嘻皮笑臉地湊近，道：「皇兄，你不會又做了什麼讓嫂子傷心的事了吧！」
「胡說八道。」玄燁一拳打在桌上斥道，手裏的戒指從手縫中划落，轉了好幾圈才停下，玄燁趕緊地要撿回來，常寧卻更快地拿着放在手裏，研究地看着道：「這戒指倒是別緻，那麼小個，應該是女戒才對吧。皇兄，這個跟你手上戴的那個應該是一對的哦？」玄燁沒回答，倒是利落地奪回戒指，常寧哪肯就這麼放過玄燁了，湊近道：「皇兄，你跟小嫂子戴這麼一樣的戒指，是不是有什麼說法？你告訴臣弟一聲，趕明兒我也打一對去。」「你打了給誰戴？哼！」玄燁不客氣地問，常寧摸了摸鼻子，道：「那也是，臣弟哪有皇兄的好福氣，能碰上個喜歡的姑娘。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嫂子真不是一般的厲害，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皇兄。」
常寧自然是想起了風離的那些豐功偉業，忍不住地又道：「皇兄，你說這小嫂子怎麼能這麼厲害啊，就連皇祖母也是疼她疼到骨子裏，還一個勁地在我面前誇她怎麼怎麼聰明，怎麼怎麼孝順，怎麼怎麼喜怒無形於色。」
一說起風離的好，玄燁也笑了，常寧瞥到，只能嘆氣，道：「皇兄，你這樣子比起皇阿瑪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玄燁倚在椅背上，道：「當年我一直都不了解，皇阿瑪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置江山社稷於不顧，置我們兄弟祖母於不顧，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若真動了心，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常寧聽着直搖頭，道：「皇兄，就像二哥說的，你這一輩子都只能是小嫂子的男人了。不過，小嫂子到底是去哪兒？我看皇兄應該不會做什麼讓她傷心的事才對了啊！」玄燁聽着整個眉擰在了一起道：「不是我傷了她的心，是她的心給攪亂了。」常寧聽得是雲里霧裏的，完全不懂，「皇兄，你能不能說得清楚點，我聽着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玄燁拍拍他的肩膀，並不想多談，常寧當然知道自家的哥不願多提，道：「皇兄，趨著小嫂子不在，你多平衡平衡後宮吧，我看你有些日子沒進後宮了吧！」玄燁揮揮手道：「這些事我自有主張。」常寧道：「我看你是除了小嫂子，別的女人一概不想要了。」
再一次惹得玄燁一瞪，常寧賠笑道：「臣弟不說了，臣弟不說了，皇兄你慢慢想着小嫂子吧，臣弟先告退了。」
玄燁自然不留他，怔怔看着手裏的戒指，她離宮也好些天了，不知她是否也同他一樣地念着她。【靜湖論壇】http://www.5255.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