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怪病

第五章 怪病

地上的老農夫名叫魚樹根,是魚真的侄子,他見魚真進來,原本死灰的眼睛也有了些神采,那神采是期盼,他喊道:「叔叔!」

魚真向魚樹根點點頭道:「這是我帶來的大夫。」

叔叔?涼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這老農夫怎麼看都年過半百了吧,怎麼是他叫魚真叔叔,輩份反了吧,還是說魚真的父親是老來得子?

魚真見涼玉驚訝,便解釋了一番:「先生不必驚訝,他確實是我弟弟的孩子,我年輕時候就去了山中修行,山中無歲月,這次下山也是不想讓弟弟的香火就這麼斷了。」

山中無歲月么,原來修道真的能永葆青春,他算是漲見識了。

涼玉上前觀察起孕婦,確實是個年輕的孕婦,只是這花白斑駁的頭髮和頭飾卻是與她的年齡格格不入了。

他問老農夫道:「床上這位是你的兒媳嗎?」

魚樹根急切地解釋道:「不不不,大夫,她是俺的媳婦兒。」

涼玉疑惑,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餘錢娶年輕姑娘的人啊。於是他問道:「你的媳婦兒?」

魚樹根點頭:「俺媳婦兒原本和俺一樣都上了年紀,俺年紀這麼大,卻一個兒子都沒有生過,上廟裡拜拜佛祖,佛祖顯靈叻,兩個月前她終於懷孕了,現在卻不知道生了什麼病,下不了塌,大夫你要救救她啊!」說著說著這農夫就嘶啞著聲音哭了起來。

涼玉心驚嘆道,這麼老了還要孩子幹嘛,而且竟然還能懷的上。。。

原來這年輕的孕婦原是也是個老婆子,自從懷孕后就一天比一天年輕,肚子大的也很快,前幾天突然下不了床,老農夫花了錢請的大夫都看不出是什麼病。

走投無路的他只好捏碎了他父親留給他的傳訊符,是魚真當初留給他父親的,算得上是他們家最貴的寶物了,可憐的是他父親至死也捨不得使用,他一生無子,只有一妻,遇到這種狀況,除了求人別無他法。

這一番解釋后,魚樹根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魚真見魚樹根哭在地上有些不忍,詢問道:「先生如何?」

涼玉沒有回答他,他不是像普通的大夫一樣給病人一般,有「望聞問切」這過程。他只是在一旁觀察,待觀察了一段時間后,再用指尖觸碰下孕婦。

心中詫異這病和外表看起來不一樣,孕婦雖然在流汗,身上卻是冰得如同死人一般。她的眼神直愣愣地盯著床頂,瞳孔大張,不知道意識是否清醒。

涼玉淡淡道:「治得了也治不了。」

魚真道:「什麼意思?」

涼玉回答:「我的慣例,病我也看過了,不出意外的話明早我就能給你們藥方,如果病人能熬到你們找齊我藥方中的所有藥材,就能治得了。」

魚真疑惑了,能治就能治,不能治就不能治,為何要給出這模稜兩可的回答。

他問:「為什麼要明早?」

涼玉反問:「你請我來,就不仔細看我的招牌告示下的注意事項?」

他問后又突然覺得沒必要問了,這魚真一看就是個火急火燎的性格,看了招牌的標題就來尋人了,怎麼會仔細看他下面的出診須知。

魚真又問了一遍:「為什麼要明早?」語氣有點不善,他覺得涼玉根本就不是一個好大夫,剛才拖拖沓沓讓他們在路上花費這麼多時間,在拖延時間病人寶貴的生命,現在看了病,卻說要明早給方子。不是庸醫就是騙錢的。

涼玉不是頭一次見到魚真這類病人家屬,只好無奈地擺擺手道:「因為我的方子在夢裡,而且要過了晚上子時做的夢,這是我的原因,你信嗎?」

魚真回答道:「不信。」

涼玉聳聳肩,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道:「你愛信不信。」

氣氛一時尷尬,最終魚真妥協道:「請先生務必能在明早給出方子。」

來找涼玉看診的基本都是窮途末路死馬當活馬醫的。他料涼玉也不敢耍人。若是真的耍人,他會讓他身敗名裂。想著這,魚真眼底閃過一絲陰霾。

涼玉要是能聽見魚真的心裡活動估計要笑死在地上,身敗名裂?身敗名裂?他拿什麼身敗名裂。

屋子裡的三個男人,一個坐在地上,兩個站在病榻前面面相覷,氣氛格外冷清。涼玉瞄了一眼魚真,突然向他走近並抬起了右手,眼神不善。

魚真以為這人要打他,身體反射性想避開,卻又頓住,任由涼玉的動作,因為他覺得如果被打一下,這怪脾氣的先生能老實的話,就隨他去了。

涼玉可沒他那麼多心思,他只是看見魚真鼻頭上似乎沾上了一個眼熟的東西。

他將那東西弄下來,仔細看了看,是一種植物的枝葉,形若蝴蝶,赤紅色有些發焦觸感粘膩,能輕易地沾在人的皮膚上。估計是剛才魚真摔地上的時候粘到的。

這是一味叫「赤蝴」的草藥。

它的作用通常用來養顏護膚的,補腎壯陽,效果卓群,培育此物需使用鮮血澆灌,雞血狗血都行,血越精純葯越上品。種植出的赤蝴,可以拿來燉飲,可以晒乾磨碎加入煙草。

但因為這種藥物極易上癮,成癮後會對身體造成極大損害,且耕種方式實在下作令人不齒,被明令禁止,只有小地方的妓女們和酒淫聲色之人還在使用它。

只是觀察了一會兒,涼玉就失去了興趣,畢竟也不是什麼新奇的草藥,弄在指尖黏糊糊的,像鼻屎一樣,他一陣惡寒,趕緊把這東西搓到魚真的衣服上。

他甩甩手道:「要是,今天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我還有事要做,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著我。」

他不指望這兩人能給他端茶送水啥的了,這家徒四壁的樣子,也沒地方能好好坐。

魚真無視了他的小動作,弄掉身上的赤蝴,點點頭,跟著他出了門。

涼玉繞了老遠的路,帶著魚真來到了柳花家,他也不敲門,直接登堂入室,院子里原本柳花屍首所在之地,只剩下一灘血漬。散發著惡臭,十分難聞。

涼玉猜柳花的屍首大概是被縣衙處理了,也沒有在意。

走到了柳花的房間里,他瞧見這桌子上的茶壺,將其打開,裡面空空如也,什麼渣滓都沒有,卻散發著腥臭味,水壺周圍留有一些乾涸的紅黃水痕,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昨日柳花給他們喝的這茶水,是用什麼東西的血水泡的。

他放下茶壺,就要往裡室走去,這時候手被魚真扣住了。

涼玉無法行動,轉頭問道:「咋了?」

魚真原本以為這是涼玉的家,但看他胡亂翻找的樣子,像是個入室偷盜的,他自認正直,不想讓涼玉走了歪路,問道:「先生,這是你家嗎?」

涼玉反問道:「不是我家,是你家嗎?」

魚真搖頭。

涼玉知道這傻大個要多管閑事了,心中煩極,原本自己就小命難保,還被人纏上,口氣有些不好,他道:「不是你家你管那麼多?」他扯開魚真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少動手動腳的,我身子脆弱的很,平日磕了碰了,都能在床上躺三天,你要是再抓狠一點,保不准我一口氣沒順好就原地去世了,我要是死了,你侄媳也活不成。」

涼玉這人張嘴就是胡話,明明身子頑強的跟蟑螂似的,平日里三日不下床也是因為懶得出門。

但魚真此時還不大了解他的為人,以為涼玉真的像他說的那般脆弱,不敢再阻止他做什麼,只站在一旁暗自嘆氣,隨他亂翻別人家的屋子。

涼玉瞥了魚真一眼,輕嗤一聲。打開了柳花的床頭櫃,裡面的剩下的都是些廢紙,廢料,廢布。什麼銀兩首飾都沒有,他又打開她的衣櫃,也只有寥寥幾件料子不大好的衣裳。

他心裡存疑,不是說柳家曾經富甲一方,算是富庶的人家么,為什麼整間屋子,除了這桌子柜子看起來還比較精貴以外,連個值錢的首飾都沒有。

就像已經被人搜刮過了一樣。

涼玉想到柳家還有個柳春,於是來到隔壁柳春的房間,裡面的物件基本都被搬空了。

他心中有了計較,走到魚真身後道:「你蹲下來。」

魚真被涼玉按著肩膀,下意識地就蹲了下去。沒想到剛蹲下來,涼玉就自覺地趴到了他的背上道:「帶我去姜村,我指路給你。」

涼玉想去姜村姜拔他家一趟,這柳春估計回了婆家,柳花這人死的蹊蹺,說不定在柳春那能找到什麼線索。

他原本不想和魚真這粗漢有什麼肢體接觸,但是想到去姜村的路上山路遙遠崎嶇,光是想想就覺得腳酸,乾脆把這傻大個當驢使。

魚真有求於人,沒有反抗,背起涼玉就往姜村飛馳而去。

姜村比起柳村來說,不過是個小村,兩村左右相鄰,中間只隔了一條小河,姜村在高處,柳村在低處。

他們左右問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姜拔的家。

只是還未進姜家的院子,他們就聞到一股隱隱而難言的血腥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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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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