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十八

清晨,太陽依舊升起來,迷惘地轉一圈又落下去。趙劍波又昏沉了幾天。在大家不停地勸說下,清醒過來后,開始拚命地工作。

好幾夜,趙劍波像幽靈一般徘徊在河畔的小石徑上,佇立岸邊望著水面。河面結冰;岸邊的柳樹落光了葉子;地上的小草枯黃了。冬季的寒冷使萬物都失去了生機。以前嫣然愛到這兒來。現在才感受到,那時的她有多彷徨。張欣注意著他。這一夜,尾隨至此。停在他身後,終於鼓起勇氣說:「劍波,對不起,讓你難過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生氣之下刪掉電話和簡訊。當時我也喝醉了,心裡覺得孤孤單單的,好想找個溫暖的地方。恍惚之間就走到你那兒。門開著,進去后,胃裡難受,跑到衛生間嘔吐起來,然後稀里糊塗地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對天發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趙劍波沒有回身地點點頭。突然不再怨恨張欣,一個可憐之人。張欣望著魁梧的後背說:「大勇,你怎麼打算的?」趙劍波既不回答又不回頭,只是看著河面想心思。她又說:「咱們倆還有可能在一起嗎?」

趙劍波心不在焉,不清楚張欣在說什麼。他想念她和兒子們,他們在幹什麼?聽嫣然講故事嗎?他也想聽。以前冬季的夜晚,一家人守在一起講故事。兩個孩子瞪著忽靈靈的眼睛,一臉的新奇。他們知道了三皇五帝,秦始皇統一天下……多麼幸福的時光,一去不返了嗎?張欣繼續說:「武嫣然走了,已成事實,別在這麼消沉下去,好嗎?」他想象著一方窗戶里有他愛的人和孩子。這個世界自己只有這麼多的「財富」。能再看到這幅畫面,該有多好呀!極目向遠方眺望。張欣呆看著這個「冰冷」的人,自討難堪地轉身離開。走出不遠,不甘心地又回頭看看,他依然佇立在那兒,狠狠地甩甩頭離開。

半個多月過去,趙劍波坐在客廳里整理著心裡的愁緒,越想忘掉越忘不掉,思念瀰漫著他。趙陽和趙耀的身影在腦海里浮現出來,「爸爸,我要騎大馬。」「我也要騎。」他彎下腰給孩子們當大馬,嫣然站在一邊甜甜地笑著。幸福的畫面,如今只能回憶。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發狂般地打開所有房間的門,連衛生間也沒放過,怎麼也尋不到他們的身影。此時此刻,渴望至親的人在視線里。

這天晚飯時分,趙劍波站在嫣然娘仨居住的大樓前。黑夜籠罩了一切,他可以放心地站在那裡,貪婪地望著他們。二樓明亮的窗戶里傳出嫣然的喊聲:「趙陽、趙耀吃飯了!」馬上傳來趙陽和趙耀的回應聲:「來了!」「媽媽,馬上來!」「媽媽,今天我們學校拔河比賽,我在最前面,我使得勁兒最大。我們班第一!」趙陽興奮地大聲說笑著。武嫣然一邊盛飯一邊誇孩子:「真的?你太棒了!趙耀你們班呢?」趙耀不服氣地瞪眼對哥哥說:「我們班第三名。你們班第一有什麼了不起的。可是你連我都打不過,不信現在就試試。下一次,我們班肯定第一。」不服氣地緊緊攥住小拳頭。嫣然笑了,放下碗,摸摸趙耀的頭說:「孩子,這跟你能打得過哥哥是兩碼事,這種情況是需要集體的力量,集體團結才能得第一。以後你們倆就是小男子漢了,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孩子們端起碗吃飯。「趙陽,多吃點兒蔬菜。」嫣然夾菜喂到兒子的嘴巴里,趙陽津津有味地嚼著。「趙耀,你也吃菜。別光吃米飯。」送青菜到趙耀的碗里,武嫣然照顧著孩子們。「媽媽,你也吃。」趙耀夾菜送給媽媽。嫣然幸福地吃到嘴巴,「好吃!」趙劍波聽著他們的談話,好想邁進去和他們一起分享幸福。昔日這些尋常的事情,如今只能是甜蜜的回憶。幸福時光流逝了,還會再回來嗎?

趙陽想起回家的事,嚷嚷道:「媽媽,我好好學習就能回家了嗎?我想爸爸,想爺爺、奶奶。」趙耀不高興地撅起嘴巴說:「我也想回家。這兒沒有爸爸,我早都想爸爸了!咱們什麼時候回家?我不想在這兒。」武嫣然沒有辦法解釋,只好說:「趙耀,你天天就愛玩,沒有哥哥愛學習。你好好學習考第一名,咱們就回家。」「考第一名?可是我現在才……」趙耀猶豫一下,聽說可以回家,馬上下定決心說:「媽媽不騙人。」伸出小拇指和嫣然拉勾,唱道:「拉勾拉勾,不許變。」怎麼面對兩個天真、可憐的孩子。她小聲說:「不騙人。」

窗外,趙劍波聽著他們的對話,鼻子酸酸的。緊盯著窗戶,卻沒有勇氣推門進去。跨不出那步,不敢再面對她。誤解是如此的深,離去是那麼的絕情。

武嫣然出來倒垃圾。趙劍波急忙躲在路邊花壇前的大樹後面。陽台上,她晾曬著洗好的衣服。他倚在樹上,裹緊大衣。窗里的燈光熄滅。看看腕上的手錶,時針指向十一點。手指摩挲著表,這是嫣然送給他的唯一禮物。想起她的話:白天鵝走得再遠,也識得回家的路。難道她迷失了回家的路?他獃獃地望著大樓出神。不知不覺中,東方發白。「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趙劍波揉揉發澀的眼睛,按按兜里返回的機票。怎麼捨得離開這個最牽挂的地方?

一個人帶兩個小孩子,武嫣然應付不了緊張的局面。家、學校、單位三點一線像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孩子們又哭鬧著回家找爸爸,找爺爺奶奶。她咬著牙硬撐著,終於病倒了。黃昏時,兒子們放學回家。敲敲門,沒有人來開,用胸前的鑰匙打開門。進屋叫道:「媽媽,你在家嗎?」武嫣然在卧室里回應:「在這兒呢!」孩子們奔向床邊,問:「媽媽,你怎麼了?」趙陽脫掉鞋爬上床。趙耀趴在床邊,拂過她額前的頭髮,用小手撫摸著媽媽的額頭。她微弱的聲音說:「孩子能給媽媽倒杯水嗎?」趙陽快速赤腳下床,說:「媽媽,我去倒。」不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端著玻璃杯過來,「媽媽,不熱了,喝吧。」武嫣然抬起上身就著兒子的手喝完水,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說:「你們怎麼吃飯呀?」趙耀摸摸癟下去的肚子,忍住飢餓說:「不吃了,我不餓。」趙陽強忍著咕咕叫的肚子,看看滿臉病容的媽媽說:「不餓,我也不吃了。」嫣然伸手撫摸兒子們的頭,「不吃,怎麼行?我去做。」說著就要起床。趙陽按住媽媽,「媽媽,我去做。趙耀陪你玩兒。」嫣然欣慰地笑了:「孩子,你打算做什麼呀?」趙陽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轉了轉說:「泡速食麵吧。」轉向趙耀問:「行嗎,弟弟?」「好呀!泡速食麵挺好的。」「我去買。」趙陽拿著錢要出門。「趙陽,再給媽媽買一些感冒藥。」「嗯,知道了。」趙陽跑出家門。在嫣然的指導下,孩子們泡好速食麵。卧室里,兩個孩子趴在凳子上吃面,不時地餵食媽媽。就是吃速食麵,他們也幸福無比。

傍晚時分,趙劍波又佇立樓下。依然不去打擾他們的平靜生活,靜悄悄地守候著窗戶上映出的剪影,這就足夠了。他的心平靜而又暖和。站在樓下靜靜地聽著看著,直到屋裡的燈光熄滅。倚在樹榦上,掏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地吸一口。一切歸於平靜,孩子和她又在他的視線里。可是他卻不知道今晚她病了,他們娘仨吃的速食麵。他頗有些奇怪,今晚她怎麼沒有到陽台上晒衣服?也沒有出來到垃圾?好想看見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這是怎樣的一個畫面:他守候在窗外;她病在床上;孩子們吃著泡麵。

一個身穿保安制服的小夥子走到趙劍波跟前,嚴肅地問:「請問您是這小區的居民嗎?」趙劍波回過神,含糊地點點頭,又連忙搖頭。「我早一陣子就注意到你,盯了你一夜。今天怎麼又來了?你怎麼回事?跟我到保安室去一趟。」保安人員警覺地看著他。

趙劍波慢騰騰地跟在後面來到辦公室。裡面坐著一個年紀大一點兒的男同志。趙劍波慢吞吞地走到桌邊站住。「小張,這個人怎麼回事?」老同志悠閑地喝著水問。「老蔡,他就是我早些天給你說的,站在五號樓外一夜的那個人。」小張走到屋裡的床上坐下。「你解釋一下吧。為什麼站在那兒一夜?你是這個小區的居民嗎?」老蔡緊盯著趙劍波,彷彿能看出他是好人還是壞人?趙劍波沒有說話,從公文包里掏出自己所有的證件:戶口本、身份證、離婚證、酒店的營業執照、自己的名片以及這個房屋產權證的複印件,全部放在老蔡面前的桌子上。老蔡拿起證件仔細地看了一遍。趙劍波等他看完,緩緩地說:「五號樓的二樓住的是我的愛人和我的雙胞胎兒子———趙陽、趙耀。」小張驚喜地說:「那兩個雙胞胎呀!很可愛哦。」

趙劍波難過地說:「我和他們的媽媽離婚了。舍不下他們,想每隔一段時間來看看。這是我的往返機票,天不亮我就回去。」掏出煙遞給老蔡和小張。小張擺擺手,老蔡接過來。趙劍波幫他點著說:「請師傅們高抬貴手不要把我趕出去。」老蔡疑惑地問:「你那麼愛他們,為什麼還要離婚?」趙劍波的眼睛里充滿了迷惘,抬頭望外面黑漆漆的夜,看不到光明和希望。許久才說:「是有些誤會。唉,都是我的錯,才使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局面。」小張起身看他的證件,然後陰陽怪氣地說:「大老闆啊!又是搞三搞四的吧?你媳婦才和你離了婚?」趙劍波慌忙擺手道:「不,不是這樣的。也一言難盡。」沮喪地坐在椅子上,悠長地呼吸一下道:「你們不知道。我多愛他們娘仨,他們就是我的全部。我整個人像只剩下個空殼一樣。現在我只求能站在樓外靜靜地看看。心裡才舒服些。以後,我還會再來。咱們一回生兩回熟。」收拾好證件,對二位師傅說:「師傅請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回來。」

趙劍波跑到小區外面的夜店裡買來各種飲料和零食。提著兩大袋回來,一人遞上一瓶。自己沉悶地坐在椅子上。老蔡沉思片刻說:「你說的都是真的?還有這樣的痴心人嗎?我怎麼不相信。」趙劍波惶恐不安地站起身,哀聲求告道:「師傅,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只站在樓外看一會兒,又沒做什麼壞事。沒有必要騙你們吧。求求師傅們不要把我趕出去,行嗎?如果發現我做什麼壞事,直接送派出所。」「老蔡,他也不太像是壞人。」小張圍著趙劍波轉了一圈。

老蔡動了惻隱之心:「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樣偷偷地光在外面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離婚時,我愛人的態度那麼地堅決。現在說什麼只會使事情更糟。只求老天保佑他們娘仨兒平平安安的吧。」趙劍波惆悵地說。「那你就沒有打算另外再娶?像你們這樣的大老闆,想娶什麼樣的沒有?」小張輕蔑地注視著他。

趙劍波想對全世界大喊,有誰能理解他,有誰能懂得他愛嫣然的這顆心。懷著希望說:「這位小兄弟,還真不是你想得這樣。我要一直等待她回到我身邊的那天。我相信,誤會終有一天會化解。到那時候,我要來感謝兩位師傅。」「好吧,在不幹壞事的前提下,你願意站著那兒就站吧。碰到陰天下雨,就到這個小屋裡來避避風躲躲雨吧。」老蔡同情眼前這個落魄的漢子,拍拍趙劍波的肩膀,出去了。

終於放寒假了。孩子們纏著嫣然回家。趙耀大呼小叫地喊:「媽媽,回家找爸爸去,找爸爸。」趙陽又蹦又跳地附和著喊叫:「媽媽,回家。回家看爸爸,看爺爺奶奶。」兩個孩子又跳又叫興奮的勁兒,嫣然疲倦地坐下,倆孩子過來摟著她的脖子搖晃著。嫣然說:「趙陽、趙耀你們倆在家裡玩,媽媽還沒放假。現在回家的人特別多,路上特別擁擠。過年別回家了,行嗎?」趙耀聽說不回家,立馬炸了毛,喊道:「我要找爸爸,找爸爸!」武嫣然抓住趙耀的手說:「趙耀,好孩子,聽媽媽的話。只有幾天的時間,路上太累。媽媽想歇歇。」媽媽疲倦的神態,他倆好像懂事了。趙陽對弟弟說:「趙耀,媽媽累了,聽媽媽的話,不回去了。」又對媽媽說:「媽媽,那咱們放暑假再回家吧。」趙耀看看哥哥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好吧。」「趙陽、趙耀太好了,好兒子。」武嫣然把兩個孩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孩子們甜蜜地偎依著媽媽。嫣然親親這個又親親那個,然後抬頭看向遙遠的北方:趙劍波、小窩和曾經的「家」。心裡叨念道:孩子,媽媽何嘗不想回家啊!可是那已不再屬於媽媽。你們太小,不懂呀。

分離的第一個春節,趙劍波沒有耐心地等待著。盼望他們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怎麼樣的驚喜,盼望他們從天而降!每天都特別的漫長,從早晨睜開眼睛,時鐘在一分一秒地走著,直到夜深人靜。掰著手指頭計算著日子。一直到臘月二十八的下午,嫣然和孩子還沒有回來。他鼓起勇氣打電話問:「你們不打算回來嗎?」「工作很忙,放假的時間又短,路上又擠。」趙劍波十分想念他們,「我開車把你們接回來吧。」武嫣然急忙阻攔他道:「不!你千萬別來!我還有很多的工作沒做完,再說北方那冷,孩子會不適應的。」他生氣地說:「不想回來,還用找那麼多的理由嗎?」電話那頭沉默了。掛掉電話,不再盼望著他們娘仨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窗外傳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濃濃的喜慶的年的味道。趙劍波拿出寫字的襯衫撫摸著,緊緊地貼在胸前,又把頭埋在襯衣里。誰能知道,塵世間有多少人歡喜?多少人憂愁?他獃獃地坐在沙發里,環視著空蕩蕩的家,閉上眼睛不願再看,直到暮色降臨。

劉桂蘭推門進來,看見發愣的兒子,走上前輕聲說:「大勇,回家吃飯吧。」兩個多月來,母親也憔悴不少。再不打起精神來,怎麼對得起她老人家的操勞。趙劍波露出一絲笑容說:「好的,媽,咱們回家。」兒子落魄的樣子,劉桂蘭愧疚於他,緩緩地說:「大勇,我知道你心裡難過,想孩子,想嫣然。可是日子還要過下去呀。」平時聽慣了媽媽的大嗓門,她溫柔的慢言細語,趙劍波被嚇著了:「媽,您別為我擔心。走回家和我爸吃飯去。」站起來摟住媽媽的肩。

家裡的餐桌上,已經擺好飯菜,趙有福坐在桌前等待。三人圍著桌子坐下,趙有福打來藥酒斟滿杯子,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甚是好看,「這幾罐藥酒還是嫣然買給我的人蔘呢。哎!」爸爸的話又引起往事,趙劍波低垂下頭。爸爸對無精打採的兒子說:「大勇,事情已經這樣,不能再消沉下去了,高興點兒。」趙劍波點點頭。劉桂蘭擺起碗筷,嘴裡叨念著:「趙陽坐這兒,趙耀坐這兒,這是嫣然的。過年了,一家人可不能分開。」安排好后,三個人默默地開始吃飯。

大年三十的晚上,趙劍波和父母圍著電視看晚會。三個人都心不在焉沉默地盯著屏幕。劉桂蘭打破沉寂說:「現在,不知道趙陽他們吃飯了沒有?」趙有福瞥了老伴一眼,沒有說話。「大勇,打個電話給他們吧。我想聽聽孩子的聲音。」她央求的目光投向兒子。趙劍波不太情願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爸爸……」趙耀的聲音。電話里傳來倆個小傢伙的打鬧聲,「給我,我也要和爸爸他們說話。」趙陽搶奪著手機。「我說完,你再說。」趙耀拿著手機躲藏著。「嘻嘻……」「哈哈……」兩個孩子搶著手機滿屋跑。終於跌倒在床上,他倆共同打電話,「奶奶、爺爺、爸爸!新年快樂!」趙陽的問候。「奶奶,你們吃大餐了嗎?我們去吃大餐了。真好吃!爺爺、奶奶,你們什麼時候來這兒呀?我可想你們了!我還想爸爸!」趙耀的聲音更大,生怕電話那頭聽不到。「奶奶也想你們呀!好好學習呀,寶貝兒。別讓奶奶擔心你們。」一聲「奶奶」叫得劉桂蘭滿眼的淚花,慌忙抹掉眼角的淚水。趙有福坐在一旁一語不發。「爺爺,你在哪兒?」趙耀喊叫。「爺爺,在這兒呢。」趙有福急忙回答孩子的叫聲。「爺爺,我悄悄地告訴你,我也考了第一名!暑假就可以回家了!」爺爺心酸地應著,「哎,哎。好孩子,真捧!好好學習,給媽媽爭口氣。」「爸爸!你什麼時候才來我們這兒呀?你為什麼總不來?我都想你了!」趙陽略帶哭聲。趙劍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孩子的問題?武嫣然躲在房門外,聽孩子們通電話。望望這個沒有男主人的家,實在不能算上完整。電話打了一個多小時,在不舍中結束。劉桂蘭心酸地走進卧室。趙有福父子倆發獃地盯著電視節目。電視里祝福觀眾們闔家團圓,新年快樂!這兩點趙劍波聽起來非常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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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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