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十一

初冬時節,馬登峰要結婚了。舉行婚禮的這天早晨,超市門口,趙劍波一身漂亮的新西服鋥亮的皮鞋,手裡拎著個大手袋。武嫣然一身工作服從有暖氣的屋裡出來站在門口,有點兒冷抱著胳膊。一個高大威武,衣著考究;一個怯懦卑微,衣著簡樸。嫣然自慚形穢地站在他面前。想著這個月已經請好幾次假,扣了不少錢。他又把自己叫出來,不想再請假。

趙劍波想邀請嫣然陪著自己去:「嫣然,跟我一塊去參加馬登峰的婚禮吧?我自己一個人怪沒意思的。陪我去,行嗎?」「我又丑又窮的。去了,不怕給你丟人呀!」她趕緊看看他,生怕他又不高興了。「胡說!我喜歡關別人什麼事。」他佯裝生氣地說。「可我跟他又不熟悉,我去算怎麼回事?」她訕訕地笑笑,腳磨蹭著地板,找理由推脫掉。「我熟呀,你跟著我去的。去吧,行嗎?」他也眯著眼睛深邃地看她。

「我跟您算什麼關係呀?您自己去吧。」她依舊顧慮重重。「嫣然,到現在了,你還不肯承認我們之間的戀愛關係嗎?」他該怎麼辦?她不溫不火的態度,讓他抓狂。「趙總,咱們倆真的不合適,門不當戶不對的。還是算了吧。」他說的戀愛關係,她總覺得會有重重的阻力。

「你也這麼世俗,說什麼門不當戶不對。」他的心情很不好,很壓抑,直視著她。好犀利的眼神,有怒火無奈和深情,她的臉別向一邊,不敢再看他。一絲隱隱的痛楚從心底生出來,喟然長嘆道:「唉,我也不想世俗。可是生在世俗的世界,誰能做到世人皆濁,我獨清呢。世俗點兒好,少碰壁。」

「嫣然,我不想討論什麼清呀濁的。我只想說,我今生的新娘,只能是你。」說完這些,他薄薄的嘴唇緊繃住,表情威嚴地觀察她。「趙總,您怎麼能這麼說?這麼說未免有些太倉促了吧,我們相識的時間是不是太短了?」她詫異不已。

趙劍波急促地打斷她道:「短嗎?我以為很長了,彷彿覺得上輩子,我們就是夫妻。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能上輩子,我們已經約好了,這輩子我們還必須在一起。有的人相識了一輩子,還如同陌路。而有的人只有短短的幾個月,就有心靈的共鳴。我們就是後者。」把手袋塞給她,轉身離開。武嫣然拎著大手袋,茫然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好漂亮的禮堂,好氣派的婚禮。恍惚間,趙劍波覺得自己是新郎,嫣然是新娘。此時此刻是他們倆的婚禮,得到親朋好友的祝福。

「劍波,你想什麼呢?」馬登峰走過來輕輕地拍拍趙劍波的肩膀。「哦,沒什麼。就是羨慕你。」趙劍波欣賞著帥氣的新郎官。「羨慕我?那你加油呀!」馬登峰看看他一臉飄忽不定的笑容。「我會的。」趙劍波用力地揉揉臉讓自己清醒,「衷心祝福你們相知相守到老。」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美麗的新娘,瀟洒的新郎。新的生活開始了。

萬家燈火時分,趙劍波滿身酒氣的被陳康載回來。趙劍波含混不清地說:「你先回去,我要去找嫣然。」陳康不放心地說:「行嗎?醉成這樣。」「你回酒店,別管我,把我放在小區門口就行。」

趙劍波搖晃著來到樓下,窗戶里透出燈光,高喊:「嫣然,嫣然,在嗎?」停一會兒又喊:「武嫣然在不在?在家嗎?」關琳琳打開窗戶,昏暗的路燈下面站著趙劍波。她說:「趙總呀,嫣然還沒回來呢。」「她什麼時候回來?」趙劍波皺皺眉頭問。「可能是晚班吧,您上樓等她吧。」關琳琳扶著窗戶回答。「不了,我回去了。」趙劍波脫下外套搭在肩上,踉踉蹌蹌地往回走。

在路邊小賣部里,買一瓶水,坐在路邊的台階上。模糊不清地看了無數次時間。九點多了,嫣然怎麼還沒回來?不遠處好像有人走來,他醉眼惺忪地喊道:「嫣然!」武嫣然聞聲停下腳步,見是趙劍波坐在路邊的台階上,走過來問:「趙總,您怎麼坐在這兒呀?」

他強睜著醉眼說:「怎麼坐在這?等你呢。」她蹲下身子,聞到了他滿身的酒氣:「等我?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吧?」說著就去拉他。「別拉。我要上廁所。別在您,您的,行嗎?我沒那麼老!或者你企圖用這種方式故意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趙劍波扶著地努力地站起身。武嫣然趕忙扶住他去廁所。他搖搖晃晃地走不穩,她不放心地囑咐:「當心,別摔了。」

趙劍波趔趔趄趄走進廁所。出來時,差一點兒被台階絆倒。嫣然手忙腳亂地扶住道:「小心,小心點兒。」用力地扶住他,邊走邊埋怨:「喝這麼多幹什麼?少喝點兒,不行嗎?」趙劍波轉過頭,挑逗地打量她道:「你管我?你是我什麼人?你管我。」武嫣然忿然道:「誰愛管你,自己回去吧。」說著就要鬆手。趙劍波被她生氣的樣子逗樂了:「可別,跟你開玩笑呢。坐一會兒,歇一下,還想喝水。」說著就往地下坐。

昏黃的路燈下,不遠處有一個長椅。她吃力地往上拽他,說:「趙總,堅持兩步,那邊有個長椅。」扶著沉重的他,跌跌撞撞地來到椅子邊。趙劍波摸到椅子坐下,要和嫣然說話。滿嘴的酒氣迎面撲來,嫣然急忙捂住口鼻。「怎麼嫌我有酒味了?」瞧見她的動作,他乾脆把頭湊上去說:「告訴你,我為什麼喝多喝醉。全是因為你,因為你!我想你,天天想,夜夜想,想你成為我的新娘。」不甘心地直視她驚訝的眼睛。武嫣然驚愕了,往後躲著生氣地說:「趙總,您胡說什麼呢?」

趙劍波一把抓住她柔軟的小手,握在手掌中:「我這是酒後吐真言。看著我,我的眼睛是坦誠的,心是真誠的,怎麼是胡說!」說完霸道地一把拉她入懷,兩個人瞪著眼睛對峙幾秒鐘。他毫不妥協地盯著她,嫣然從他的雙眸里,讀出堅定和深情。她垂下眼瞼,躲開他深情而沉凝的目光。

趙劍波低下頭胡亂地吻她,嫣然慌亂把頭扭到一邊。他吻住她的耳唇,忘情地吻她的耳朵,頭髮和脖子。嫣然竭盡全力往外推開他,站起來,生氣吼道:「您幹什麼呢?我走了!」趙劍波神志不清地伸手去拉她,在空中亂劃一圈沒有拉到。慌忙說:「嫣然,別走。你忍心把我自己丟在這兒?天寒地凍的。」看著她走遠,他失望了。昏昏沉沉地躺在椅子上。

走出不遠,武嫣然不由自主地回頭看看,他竟然躺在椅子上,只好又折回來。他閉著眼睛,昏暗的燈光把他映照得比白天更漂亮了。微皺眉頭可憐得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怎麼忍心把他丟在路邊呢?「趙總,趙總!別睡在這兒。走,回家!」嫣然用力地推著他。趙劍波睜開迷離的醉眼,口齒不清地說:「連你都不管我,不要我了。我不躺在這兒,躺在哪兒?趙總,趙總,這樣的稱呼,冷冰冰的,距離遠得夠不著。」「你真無賴。」她無可奈何地說。

武嫣然費力地扶著他,終於回到小卧室。讓他躺在床上脫掉鞋蓋上被子,自己出了一身汗。趙劍波含混不清地說:「渴了,想喝水。」她慌忙倒水,喂他喝了水。嫣然說:「趙總,您休息吧,我回去了。」趙劍波牢牢地抓住她的衣襟說:「別走,我還渴,心裡好似火在燒。」前半夜,折騰了不知多少次,又是喝水,又是吐。下半夜才算安穩。勞累的嫣然斜躺在沙發里沉沉地睡著了。

刺眼的太陽光把趙劍波弄醒,揉著眼睛坐起來,驚訝地看見躺在沙發上的嫣然。想不起昨夜發生過什麼事。抱起一床棉被給她蓋上。洗洗澡,清醒清醒,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坐在嫣然旁邊,觀看她酣睡的模樣: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紅嘟嘟的嘴巴。他迷戀地彎下腰輕輕地吻住她,貪婪地吮吸幾下。他的心醉了。俯身凝視她,許久才坐正身體。第一次吻她,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吻自己心愛的人,還要偷偷摸摸的,趙劍波鬱悶起來。

他看看牆上的壁鍾,快十點了。從下樓端來兩份早餐。推門進來,嫣然揉著眼睛坐在那兒。「醒了,去洗洗臉,吃早飯。」陽光滿窗地照進來,牆上的鐘錶指向十點。「哎呀,遲到了。」她驚呼道,起身就想走。趙劍波攔住說:「反正都是遲到了,也不在乎這一會兒。」「都怨您,喝那麼多,還非得睡在馬路上。費了好大的勁才回來的。」她埋怨起來。他微笑著說:「真的要感謝你。要不然,我還躺在馬路上呢。」

她洗漱完,坐下吃早飯。「這是你們快餐店的早餐嗎?包子真好吃,粥也好喝。」嫣然大口吃包子,喝粥。趙劍波又遞過去一個說:「嘗嘗這個,海鮮餡兒的。」她接過來咬一口:「還有大蝦呢,好吃!」

「嫣然,以後一日三餐來這兒吃飯吧。你瘦多了。」他愛憐地看她吃。「您又來了。」武嫣然嬌嗔地看他。

趙劍波剝好一顆雞蛋放在盤子里說:「好,不說了。把雞蛋吃了吧。」她拿起雞蛋吃起來:「趙總,今天我要被顧經理罵了。」「別怕,我跟顧經理說說情。顧偉,我熟悉。」趙劍波又剝一顆雞蛋,直接喂到她的嘴邊。嫣然一愣,想要接住。他躲開,堅持要喂。她只好就著他的手吃下去。「我吃得太飽了。對了,可別找顧經理,能解釋得清嗎?越描越黑,罵就罵吧,我不說話就是了。」吃完飯站起來說:「碗,您洗吧。我走了。「好的。」趙劍波目送她出門。

拿起手機撥打電話:「顧偉,我是趙劍波,我找你有點兒事。」「劍波呀,你好清閑,有什麼事說吧。」「武嫣然,你的員工,你總該認識吧?」他站起身,踱著步。「武嫣然?冰美人呀。怎麼你們認識?」「現在進行時。想要告訴你,嫣然,今天不是遲到了嗎。一會兒就過去了,你可別批評她。」他換一下手。「你怎麼知道,今天她遲到了?還知道一會兒就到?你小子從實招來。」顧偉大呼小叫的。趙劍波笑了:「昨晚她在我這兒,剛離開。」顧偉追問:「有了實質的事情了?這個武嫣然……還以為真的冰清玉潔呢。」趙劍波忙著解釋:「顧偉,你可別瞎猜。嫣然就怕找你說情,解釋不清。」「那怎麼回事?」趙劍波慌忙說:「昨天,我去參加登峰的婚禮,喝多了,睡在馬路上。讓嫣然碰到了,把我送回來。吐呀渴的,折騰了她半夜。嫣然累了在沙發上睡著了。小丫頭片子,還實質的事情呢,我連手都沒拉過幾下。不和你廢話,哪天請你吃飯。」「別哪天,今晚就有空,這頓飯你請定了。」「我這頭疼還沒好呢。」趙劍波下意識地揉揉太陽穴,皺起眉頭。「你可以不喝。今晚啊,說定了,就咱們這條街。」「好吧,回頭見。」趙劍波無奈地說。「回頭見。」

下午,和馬登峰通電話:「登峰,今晚我請吃飯,你來嗎?」「我問一下子涵。『子涵,劍波請吃飯去嗎?』」「劍波請呀,你去吧。」「咱倆一起去,行嗎?」「行。」電話里傳出他倆的對話。「劍波,子涵我們一起去。」趙劍波嘲笑他道:「馬登峰,你可真行。現在就開始早請示,晚彙報了。」「哈哈……沒辦法。」

晚上的聚會,人群里趙劍波發現方惟敬,上前握住他的手說:「方大工程師,好久不見。今晚怎麼捨得出來了?」方惟敬大笑道:「趙總,你好。怎麼捨得出來了?想你了唄。」馬登峰介面道:「什麼呀,又方工又趙總的。搞得跟正式似的。」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陳康招呼大家進屋坐下,點著菜。陳康分配好餐具。強子給大家倒著茶水,到趙劍波面前時,問道:「趙總,為什麼不叫俺姐來?」趙劍波喝一口水說:「叫她幹嘛?請她,比請菩薩都難。」屋裡的暖氣很足,馬登峰幫劉子涵脫下大衣和圍巾,搭在椅背上,問趙劍波:「你今天怎麼想起來請吃飯了?」顧偉馬上介面道:「今天,你們是沾我的光。」陳康坐下問:「怎麼?吃個飯,還沾你的光?」顧偉努努嘴說:「讓劍波自己解釋原因。」

趙劍波只好把昨天夜裡的事說一遍。馬登峰打趣他道:「真的沒有實質性的事情?我怎麼能相信?你這大齡男青年,還不像乾柴烈火一樣嗎?」趙劍波委屈地說:「真的,什麼都沒有,連拉手都被拒絕掉了。」眾人矚目下,他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顧偉斜視趙劍波,笑著說:「你小子肯定隱瞞了什麼?還不從實招來。」大家都跟著起鬨。「不說實話,罰酒三杯!」「快說!」

方惟敬在一旁一語不發地聽大夥說笑。馬登峰對他說起過趙劍波追求嫣然的事。馬登峰猜測因為趙劍波的堅持,成功的可能性較大。他現在有點兒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堅持。嫣然多好的女孩子,與自己就這樣錯過了。他失落地喝著悶酒。

趙劍波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說:「好,好,說!」

他清清嗓子,不好意思的環視一圈說:「就是在她睡著的時候,偷偷地吻了一下。就這些。」顧偉調侃道:「趙劍波,你可真笨,真可憐。」馬登峰也開他的玩笑:「劍波,看你這點兒出息吧。」強子也跟著瞎起鬨:「這些呀,也得罰酒一杯,給咱哥們兒丟人。」在大家的要求下,趙劍波喝下一小杯。

方惟敬乾咳嗽兩聲。陳康笑著問:「方工,有什麼話就說唄。」方惟敬看看大夥說:「那我就直說了。劍波,我說了你不要怪我多管閑事。」「惟敬,你說我肯定不生氣。」趙劍波停下吃飯。「愛一個人,首先要懂得尊重她。像你剛才說的閨房中的事,不應該拿出來給別人當笑料。」方惟敬擺弄著手中的杯子,怕別人說他多管閑事,但是關於嫣然又想說。

趙劍波站起來舉杯說:「你給我上一課。我敬你。」說完一飲而盡。方惟敬也一飲而盡。陳康悄聲說:「趙總,別再喝了,昨天剛喝過。」趙劍波點點頭。

強子站起來打量著方惟敬說:「你不是元旦舞會上的主人嗎?你和俺姐認識?」方惟敬見強子的眼神,不知道哪兒不妥,疑惑地說:「是啊,我們認識。怎麼了?不能認識嗎?我知道嫣然是個好女孩兒,所以我也很尊重她。」強子有意護著自己的老闆,生怕方惟敬有什麼想法,不悅地說:「聽你這口氣,你也有什麼想法了?」方惟敬放下酒杯,感慨道:「美好的事物誰不愛!喜歡又怎麼樣,我一個離過婚的人,哪能配得上。」陳康硬拽強子坐下打圓場道:「強子,你不知道。方工,登峰和趙總三個人鐵哥們兒。你沒來多長時間,不太熟悉方工。」

方惟敬倒滿酒杯又一飲而盡說:「想我曾經也是信誓旦旦,想求一個終生的伴侶。可現在被人拋棄。我懷疑這世界上是否還有真情真愛。劍波你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趙劍波也舉杯:「惟敬,謝謝你的支持和鼓勵。我會的。」又陪方惟敬一飲而盡。

馬登峰拉過子涵的手莊重地說:「子涵,咱們一輩子都相愛相守在一起,好不好?我永遠都不背叛你,只愛你一個人。」劉子涵神情凝重地看看丈夫點點頭說:「馬登峰,我們白頭偕老,永不言散。就是死了,也要埋在一起。」大家不約而同地鼓掌,祝福他們。

趙劍波揚揚眉說:「強子,我真後悔沒把你姐帶來。我也想對她說『嫣然,我愛你。今生只愛你一人,來世還只愛你自己。』」強子馬上拿出手機說:「現在就打電話說。」趙劍波想想說:「可別,太突然了吧,她又該不高興了。」

冬季的夜裡,挺冷了。武嫣然在沙發上睡了半夜,受了風寒。第二天午飯時越來越不適,口乾舌燥,頭還有點兒暈。下午,鼻子出的氣息發燙,心裡好冷,四肢無力,直咳嗽。向店長請假。拖著病倦的身體,來到街邊的小診所。大夫詢問過病情量過體溫,建議說:「你燒得厲害,挺嚴重的,最好到正規醫院去住院。可能是肺炎引起了發燒。」

嫣然急忙問:「阿姨,您這不能治療嗎?」大夫說:「能,可是沒有大醫院的條件好呀。」「我就在您這治,大醫院太麻煩了。」嫣然盤算著手裡的錢只有五百塊,離發工資還有一周去醫院根本不夠,還有生活費呢。「阿姨,我想快點兒好,您下藥的時候,能不能稍微重點兒。」嫣然摸摸發燙的額頭著急地說。

大夫從眼鏡後面怪怪地看看她說:「姑娘,治病可不能心急。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可不是急的事。」嫣然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從黃昏開始打吊瓶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結束,取一堆藥片。大夫叮囑:「先吃些東西,再喝葯,還要多喝水。」

武嫣然孤零零地站在寒冷的街頭,回頭望一眼小診所。她想家了。不想在這兒打工,好想回家。可是回家又能怎麼辦?哥哥的婚事沒有一點兒著落。路燈發出昏暗的光,她舉頭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彎彎的月牙也靜靜地注視著她。突然,她發狠地撕下手背上的膠布,往住處走。

琳琳還沒回來,嫣然昏沉地睡著了。整夜裡不停地咳嗽,半睡半醒的。天沒有亮,嫣然醒來,捂著嘴巴咳嗽,生怕吵醒琳琳。琳琳迷迷糊糊地問:「嫣然,你怎麼了?咳嗽了一夜。」嫣然竭力地憋氣說:「沒什麼,有點兒感冒。」「你去醫院看看吧。」琳琳翻身面朝里,又沉沉睡著了。琳琳夜裡肯定沒睡好,嫣然穿好衣服,坐在小區的長椅上。寂寥的大院子里沒有其他的人,只有嫣然急促地咳嗽著。

勉強支撐著幹完一天的活,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嫣然到小診所去打吊瓶。大夫問:「你來了。好點兒了嗎?」嫣然氣喘吁吁地說:「阿姨,好多了。真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以後下班可能會很晚。」大夫配著藥水說:「沒關係,我會陪著你的。」「謝謝阿姨。」紮上針,嫣然斜靠進沙發里,眼皮越來越沉重直打架。大夫叫醒她:「姑娘,想睡覺去床上吧,蓋上點被子,別再受涼。」嫣然猛然驚醒說:「好吧。」躺好,蓋上被子說:「您幫我看著點兒。」然後,沉沉地睡著。

趙劍波睡到上午才起來,胃裡噁心難受,揉著疼痛的額頭,牽挂起嫣然來。不知道她會工作到什麼時候?應該去謝謝她的照顧。

傍晚時分,趙劍波匆忙安排好工作就去出租屋找,門鎖著。折回超市,打聽幾個工作人員,都不知道在哪兒。他很詫異,她會去哪兒?不由地擔心起來。慢慢地走出超市,倚在樓梯的護欄上,挂念起嫣然。終於下班了,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地出來。琳琳也走出來。他慌忙叫道:「琳琳,你看見嫣然了嗎?」琳琳停下腳步:「趙總啊,我沒見過她。我們不在一塊。」趙劍波焦急地自言自語:「那會去哪兒?」他著急的神情,琳琳說:「昨天晚上,嫣然咳嗽了一夜,病了吧?」

「病了?」趙劍波怨恨自己,肯定是纏著不讓她走,才生病的。為什麼不告訴自己一聲。還請人吃飯,沒有想起來看看她。懊惱的心情,把自己罵了無數遍,病得厲害嗎?擔心和焦躁,使他手心裡直出汗。「琳琳,我去找嫣然。」急忙跑開。

趙劍波先回家找出一條圍巾和一件棉衣,抱在手裡。找了附近的幾家診所。何阿姨的診所,推門進來著急地問:「何阿姨,您還沒下班回家呢?」何阿姨整理著東西問:「大勇呀,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有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女孩子,來您這兒看病嗎?」趙劍波的眼睛尋找著嫣然。「有,就在裡面躺著呢。」何阿姨扶扶眼鏡。趙劍波進裡屋看,果然是嫣然。她沉沉地睡著。「何阿姨,我看著吧。」說著坐在床沿上。何阿姨微笑著看看他倆問:「你們認識?」趙劍波點點頭。何阿姨猜測道:「女朋友?」他不好意思地回答:「嗯,是的。何阿姨,她怎麼了?」何阿姨說:「重感冒,應該是受了涼。」「她什麼時候來的?」「昨天黃昏,來的時候挺炎重的,還發著高燒呢。我勸她去醫院,她不去。」

昨天晚上又再請人喝酒,為什麼沒想起來看看她?怨恨自己的粗心。「何阿姨,治療需要幾天?」何阿姨配著藥水說:「一周左右吧,這病來得快,好得也快。現在燒已經退了。」趙劍波掏出錢來:「何阿姨把藥費全結了。」一共七百一十五元,收了他七百元。

三瓶藥液輸完,已經十點了。趙劍波輕聲叫:「嫣然,嫣然,好了,該回家了。」武嫣然睜開沉重的眼皮,見是趙劍波,驚訝地問:「趙總,您怎麼會在這兒?」趙劍波說:「該回去了。」她緩緩坐起來,掀開被子下床結賬。何阿姨微笑著說:「結過了。」她轉身看他。趙劍波微笑著拿起圍巾,連頭帶臉圍個嚴實,她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穿上棉衣。何阿姨笑著看他們。向何阿姨告辭出來。

大街上,趙劍波柔聲說:「嫣然,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咱們去醫院吧,好好地檢查一下。」武嫣然心裡暖暖的,淺淺一笑說:「不用了,好多了。就是感冒,哪有那麼嬌氣。」他繼續說:「以後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好嗎?不要什麼事都自己扛著。」武嫣然停下來,抬頭髮愣看著他想:你屬於我嗎?未來茫然,不可預知。可在你的呵護下,這寒冷的冬夜裡也很溫暖。趙劍波摟住她說:「怎麼這麼看我?想什麼呢?告訴我。」嫣然沒有言語,低下頭。他在又長又肥的袖筒里,牽到她的手說:「你一定餓了。走,回酒店,我下面給你吃。」她說:「這麼晚了,挺麻煩的。」她蠟黃的面色,他心疼地說:「你的臉色都焦黃了,不麻煩。」

不大會兒,趙劍波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麵,放在嫣然面前。「趁熱吃。以後,我要接你來吃飯。吃好飯,病才會好得快。」綠色的青菜,大塊的牛肉和一顆雞蛋。嫣然饞得吞咽著口水道:「好香啊,我真的餓了。」他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挑給她。她奇怪地看他:「你?」他說:「吃吧。別推辭。」她心暖暖的。夾起牛肉吃起來。吃完面,覺得渾身上下舒服了許多。

他們並肩走在冷清的大街上,趙劍波始終牽著嫣然的手。街邊的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時兒拉得長長的,時兒縮得短短的。這條路怎麼這麼短,他想和她多呆一會兒。站在樓洞口,他輕聲說:「上去吧,晚上下了班,我去接你。」「會耽誤你工作的。」「別拒絕我。」她順從地點點頭,轉身上樓。趙劍波看著她拾階上去,聽到關門聲,才離開。

一周后結束治療。武嫣然詢問了七百塊錢醫藥費的事。多虧他,要不然連醫藥費都付不起。發了薪水,她特意到趙劍波的辦公室,輕輕敲敲門。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推開門,走進來問:「趙總忙嗎?沒有打擾您吧?」

趙劍波放下書,微笑著從桌子後面出來:「嫣然,這是幹什麼?又是趙總,又是您的。太客氣了。一下子把我們的距離拉得那麼遠。我有名,也不叫趙總。」他沉思了片刻說:「正式地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不許叫趙總,叫我大勇哥。一直都想一個女孩子一輩子叫我大勇哥。我們廝守一生。以後也不許您,您的。好像我很老似的,我不高興了。」

話出此言,武嫣然無語地咬住下嘴唇。見她這樣的舉動,趙劍波慌了神問:「怎麼了?我又說錯話了?」她笑笑說:「沒有,我是來還……你錢的。」說著掏出七百塊錢放在茶几上,轉身匆匆離去。趙劍波急忙抓起錢,追到門口喊:「嫣然,你這是幹什麼?你站住。」

張欣站在大廳里,納悶地瞅著嫣然疾步出去。從趙劍波對自己的言行看出來,她敗給了這個鄉下丫頭。怎麼能甘心,好恨!自己看中的男人,愛了別人。

武嫣然心裡矛盾重重:害怕見到他,又特別想見他。見到之後,又不知該何去何從:逃離嗎?又多渴望能日日相伴。猶豫不決地在公園的石徑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腳都累了,也沒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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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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