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親

「姆媽，你看九公主學習的如何了？」花園裡，武帝立於涼亭，四周儘是稍顯蕭瑟的暮春之景，詢問坐在一旁的趙氏。

趙氏看著花園裡的破敗，便知道這是武帝了節省出錢供給前線軍費與公主的嫁妝裁撤了不少後宮匠人。聽聞武帝垂詢，先是起身站起，而後思忖片刻才回答道：「嘉福公主聰慧穩重，言行謹慎，博學多識又兼姿容俱佳，可堪大用。」

「如此甚好」武帝轉過身來看著趙氏，「九公主嫁妝一事還要多多勞煩姆媽了。」

「皇上不必憂心，必定盡心竭力。」趙氏覷著武帝臉色，「皇上是一國之君，此時雖略有煩憂，倒也不必太過節儉了，倒苦了自己。」

趙氏小心翼翼的勸著，武帝多火爆的脾氣也發不出來。「姆媽心意朕領了，只是這身外之物，朕還真不如何看重。想當日朕與姆媽在永慶宮，食足果腹，衣以蔽體，如今也盡夠了。姆媽不必掛懷了。」

四月十五，宜嫁娶。嘉福九公主許嫁漠北，十里紅妝，武帝親送至宮門。

溫九一襲大紅嫁衣，鑲珠點翠，明月為璫，鳳冠霞帔，頗為雍容華貴。

她緩緩行至武帝身前，大禮跪倒「女兒拜別父皇，願父皇福壽綿長，仙祿永享。」

嘉禮雅樂宏大之中有絲絲喜樂之意，正是婚冠禮所用。溫九一扣在地，久久俯身，心裡念著的，是她的母親兄長，溫家滿門。

「母親，想不到孩兒竟有一日能以女子之身出嫁」溫九心中喟嘆，不知道母親暫居雍州，聽到這個消息會作何感想。

武帝扶起她，叮囑道：「我兒遠嫁，要勉力侍奉夫君，保重自身。」溫九應了聲是，看著武帝與金殿上截然不同的慈愛表情，微覺諷刺，便低下頭不去看他。

武帝又將她的手交給立在一邊的太子，「弘兒送嘉福出京吧」

太子周弘引溫九上了婚車，自己又轉過來拜別武帝，上馬護送溫九車架。

出了禁宮，四周街道已被封路，公主的嫁妝甚多，布料、藥材足足裝了幾十車。溫九端坐車中，心中盤算卻不停。此去漠北，她若是安安分分的當個安撫部族、傳遞些消息的棋子，怕是只能「環佩空歸夜月魂」了，況這武帝為了自己遠嫁頗費周章，即使是捨不得宮中親生的公主，但這滿殿文武的貴女，又何以單單挑中男裝的自己？

溫九主意既定，伸手撩起簾角，看向那匹季舯部良馬上端坐的太子周弘。

他就像是有所感應般的轉過頭來，「九……九妹妹可是捨不得許都？」他與溫九郎相交已久，差點脫口而出九郎，此時看著盛裝的溫九，麗色照人的模樣與男裝時公子如玉遠不相同，但卻是同樣的貴氣逼人。

「太子哥哥說笑了。」溫九瞧著周圍並沒有宮中的那些老嬤嬤，便懶得羞澀低頭，笑不露齒。輕輕搖頭，「只是憂心天下戰火紛起，百姓不得安寧。」

「九妹果然深明大義，巾幗不讓鬚眉。」周弘贊了一句，又道，「妹妹且安心，戰火絕燒不到許都，也燒不到雍州！」

「妹妹便在此多謝哥哥了。」溫九低眉垂首，放下了轎簾。

周弘唇角微勾，看著溫九柔弱溫順的樣子本想開口調笑幾句，終也沒有再說話，打馬向前走去。

遠嫁漠北，終究是大周欠她的。

嘉福九公主十里紅妝，嫁往漠北。武帝親臨，百官齊至，更甚有太子送妹出京，傳為一段佳話。

許都至漠北路途不算遙遠，快馬加鞭，不消旬月便能趕到。只是溫九這一行人馬甚眾，走走停停，竟是花了一月有餘才趕到大周邊境。

「公主，今日天色已晚，趙媽媽已與周大人商議先行歇息，明日再行趕路。」馬車中，顛簸了一整天的溫九正在閉目養神，聽到侍女蘇華的聲音清醒過來，戴上幃帽下了車。

送嫁長史周清與趙媽媽一齊過來問安，溫九敷衍了一陣，才去了住處。

正是夏季，酷熱十分，溫九想起諸多煩心事，更顯燥熱。恰巧周清又打發人來請安問好，溫九隻覺心頭又火起，便換了男裝，翻箱找了龍泉寶劍便在小院中習練劍法。身姿矯健，殺招更是頻出，劍光舞動之間發泄胸中戾氣，偏又恍若謫仙降世，俊采非凡。貼身侍女蘇華與柳和站在門口不敢打擾，她們自小長養深宮，又何曾見到這般殺氣騰騰的劍招，又如何識得如此英姿颯爽的女子，不知不覺間對這位公主又添幾分敬服。

良久她才收起龍泉劍，轉眼只見趙媽媽已經來到小院門口，兩個侍女早惶恐的跪下，不知道公主的出格行為會為她們帶來怎樣的懲罰。

「趙媽媽怎麼來了？」溫九負劍於身後，長身玉立，整個人如出鞘寶劍般鋒銳。

趙氏也未曾見過如此英朗的女子，不過她畢竟久經風雨，不會就此被溫九懾服。「明日一過，九公主便出了大周，真真嫁到漠北了，老奴不放心公主，特地來瞧瞧。」

溫九收劍入鞘，「勞媽媽費心時刻牽挂，嘉福實在不敢當。容嘉福換身衣裳。」

溫九換回女裝，又妥善放好家傳寶劍，回來依然與趙氏言笑，甚是投契，一派和諧，其樂融融。

兩人揮退侍女，一直長談到後半夜，趙媽媽才悄然離去。臨走前也並未給兩個貼身侍婢什麼懲罰，更別提將公主的龍泉劍收走了。

趙氏走後，溫九又默念了一遍《太上感應篇》，才算平復心境，得以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