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撞破

第133章 撞破

晨起,溫九正對鏡梳妝,懶懶地任由蘇華施為。

只是轉眼間那原本晴朗的天色竟眨眼間變得陰雲密布,連綿的響雷轟然而來,風似乎也跟了上來,吹得帳子獵獵作響。

帳子里頓時暗了下去,蘇華摸索著點上油燈。如豆的火光跳動,在帳簾上映出溫九輪廓消瘦的側臉,模糊中帶著異樣的美麗。

「今年的天氣還真是妖啊。」蘇華借著燈光繼續打理溫九濃墨般的長發,輕聲感嘆著。

這麼反常,可不是有妖嗎?昨天晚上從王帳回來的時候,一路上可是星光閃爍,漂亮的不得了呢。

看著神情倦怠的溫九蘇華又是氣憤又是心疼,那麼晚了,竟然還能狠心把人趕出來……

「主子,要不您再歇會兒?這外頭雨這麼大,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了」

「不必了。」溫九看向掛在帳子邊上的靈蛇劍。「把劍拿過來。」

時隔幾個月,蘇華再次化身侍劍童子在一旁觀看溫九習練劍術。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蘇華不懂武學,但她只能看出溫酒的劍招變了。往常的華麗招式如今變得樸實了不少,一時間不知竟不知該說什麼。

理所當然的,小產之後,身體虛弱不少的溫九並沒有如從前一樣練劍整整一個時辰。大概一半的時間,她就支撐不住放下了靈蛇劍。

大汗淋漓之後,一番沐浴更衣又用去了不少時間。等到侍女送來早飯的時候,外間的雨已經下過了最激烈的那一陣。

用過早膳,雲收雨霽,天氣徹底放晴了。

看著外面霎時間明媚起來的陽光,溫九也微笑起來,「收拾東西,我們去祭司一脈看看垂楊。」

「哎!」蘇華驚喜的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收拾些什麼東西,帶著歡喜在帳子里走了一圈,更是取了不少藥材和貴重的珍珠寶石打包了好大一個包袱。

「我也沒讓你帶這麼多啊……」溫九進了內間換了身衣裳出來就看見桌子上的大包,但隨後說道:「行吧,你找人拿上,走吧。」

這些事情蘇華自然都安排好了,帶上東西立即就出發。

王庭里祭司一脈不遠也不近,溫九戴著遮擋陽光的帷帽走得飛快,得到了伯堯的承諾,她此時提前去見一見垂楊也算不得什麼了。

伯堯那邊暫時是安穩下來了,這還是要靠著溫九幾年來兢兢業業維持著的中原柔弱女子的形象,伯堯壓根是不怎麼相信她竟然敢主動勾結青訓和軸陷想要把他置於死地。

當然了,如今軸陷已死,那些黑鍋自然被伯堯毫無疑問的扣在了青訓頭上。

就那個長不大的傻小子,不知道多少黑鍋都背了,也不差這一個,以前還有大祭司在前面盯著,現在怕是……

再說了,一直明面上跟伯堯對著乾的,可不一直就是他嗎?

溫九經過祭司一脈營帳門前的護衛時耽擱了一些時間,好在她身份在這,也沒人敢真的對她不敬。

祭司一脈在黃昏綠洲的營地並沒有什麼變化,來來往往的奴僕和侍衛們都帶著些難以言喻的悲戚,匆匆忙忙的穿梭在祭司一脈寬廣的營帳里。

蘇華隨手攔下一個手中空空的侍女:「打攪了,那王帳垂楊姐姐的居所在哪裡?」

那侍女看著帶著長長的帷帽幾乎擋住了上半身的溫九,眼睛里又是驚異又是羨慕,這樣漂亮的衣裳在漠北可不多見。

「你們是王帳過來的?」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兩邊旋起了漂亮的酒窩,看的人心情舒暢。

蘇華也笑了:「是,勞煩姐姐指路。」

「這……」那侍女向著那一塊修建的毫無章法的帳篷看去,這樣指路了也跟她們自己亂撞沒什麼區別吧,看了看,說道:「不如我帶你們過去吧。」

蘇華回頭看去,帷帽下溫九輕輕點了點頭,她才向那侍女道謝:「如此,便多謝姐姐了。」

……

「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垂楊看著換上一身月白衣裳的青訓有些晃神,原本爽利出口的話說到一半此時就變得輕飄飄的了。

青訓忽然換上了一件形制上也與中原的衣物很是相似的衣裳,一派翩翩公子的樣子,都讓她失神了。

那漠北的衣裳多以灰色、玄色為主,尤其是祭司一脈更是如此,畢竟他們一年裡大範圍的遷徙就至少要進行兩次,又要打獵放牧維持生活,這些織染的技術可比不上中原家學淵源的工匠們。

漠北人崇尚玄色,祭司一脈的人這樣穿著不僅僅是認為其可以顯得神秘,也意指祭司一脈始終代表著漠北各族與長生天溝通。

像溫九帳子里的那些顏色漂亮的衣裳,大多都是從中原帶過來的,每年武帝的萬壽和溫九的生辰,到那時也會有使者從翎羽關經過風口來到兩大綠洲的王庭,為大周的公主送來尋常使用的種種物件。

一想到溫九,垂楊的表情便帶上了一絲落寞。不過她調整的極快,壓根兒沒讓青訓看出來。

或者說。青訓也沒怎麼敢看她。

自從昨日衝動之下表明心跡之後,青訓思來想去,除去意料之外的歡喜,此時竟更多的還是無奈。

如果他不做這個大祭司,或許還能有機會與垂楊名正言順的成為夫妻。

可他怎麼能放棄大祭司之位?家族與叔叔多年的培養,這一代的男丁此時也只有他一人的窘境,加之如今祭司一脈叔叔歸天,此時更加需要人來穩定。這重重困境都壓在他的肩膀上,青訓還做不到拋棄家族去換取與垂楊的幸福。

好在,垂楊也並沒有提這些的意思。

「從哪條路走?」

垂楊這時享受著極高的待遇,看著侍女們將她收拾好的東西裝車,兩手空空的陪著青訓走出帳篷。

這裡離祭司一脈的中帳已經很近了,視野開闊,明凈湛藍的天空上一朵朵白雲低垂下來,彷彿已經與這如雲般交織的灰白營帳相接。

祭司營帳的正門處,一面黑白二色的雲旗正迎風飄揚。

「小心。」青訓拉著垂楊避開一個積雪的淺坑。「我呆會兒就找人來把地面填一下。」

垂楊倒沒有這樣嬌氣,只是她心知這是青訓愛護自己。只笑著點了點頭,並不反駁,拉在一起的手也越發不願意鬆開了。

「咱們直接先出黃昏綠洲,再向西行,也免得去見到那一些煞風景的人。」

青訓言辭之間頗多怨氣,但那怨氣自然不是沖著垂楊的。

垂楊自然也是儘力開解他:「這樣也好,總得先安置好大祭司的屍身再與伯堯計較。」

垂楊在之前幾年可是直呼伯堯的名字說習慣了的,只要是當著信任的人的面,話到了嘴邊一溜就是「伯堯」兩個字。

青訓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甚至因為垂楊立場鮮明的站在他這一邊而開心不已。

這邊垂楊提起大祭司,看著面色如常的青訓卻有些怪異,畢竟大祭司作為青訓最親近的長輩才過世幾天,青訓竟然能就這樣跑過來向她表明心跡,又是互訴衷腸又是.....

這事昨天她看著深情的剖析自己的青訓還沒有覺察到這一點,直到晚上睡不著輾轉反側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來這一茬。

都說漠北之人不重視新生也不是很看重死者的種種禮儀,垂楊起先還沒有什麼感覺,他們想怎麼做都是他們的事,與垂楊真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現在真的有了在乎的人,在漠北經歷了一次這樣的事情,她心裡的不適怪異卻格外明顯了。

明明是在計劃著為長輩舉行天葬,他竟然還能如此自然的帶上了已經暗生情愫的女子,這漠北的風俗可真是……

站在垂楊的角度上看,她自然是希望在溫九還沒有想出辦法掣肘各方將她平安接回去的時候抓緊時間多跟青訓好好相處。

但是話又說回來,對於自小就跟著溫九,多多少少知道什麼叫「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的垂楊來說,青訓連長養教導自己的親近長輩都做不到「祭則致其嚴」,實在對這樣的青訓感到有些失望。

她還壓抑著自己沒敢去想這事,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盡量剋制住自己那患得患失的心態。

眉宇間籠著輕愁的姑娘抬頭避開青訓的目光,卻呆愣在了當場,前方拐角處的帳篷邊上,那個長裙迤地、白紗遮面的女子不是溫九又是誰?

可是主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祭司一脈的營帳里?

至於溫九背後的蘇華等人,此時已經被垂楊下意識的虛化成了背景。

青訓也被她異樣的神情吸引過去,他還不能第一時間認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溫九,看得此,便湊過去關切的問道:「垂楊,怎麼了?」

垂楊沒有回答,她看著溫九一步步的走進,渾身發麻動彈不得,直到溫九越走越近、離她只剩下幾步之遙,垂楊才如夢方醒般的甩開了青訓的手。

「垂楊,你好啊,你很好。」

溫九的臉藏在幾層白紗之後,垂楊只能看清她臉龐的輪廓卻辨不清溫九的神色,但只是聽著那聲音,垂楊的臉就白了。

她直直的看著前方,卻說不出什麼話來,這一路上如此泥濘,主子還等著雨一停就過來看她,可是現在的她卻為溫九奉獻了這麼一出打情罵俏的好戲。

垂楊的身體輕顫,下唇被她咬的發白,可就是死活不開口為自己辯解一句。

蘇華急地一直在給她使眼色示意她趕快說幾句話平息一嚇溫九的怒火,奈何原本最是識大體顧大局的垂楊姐姐此時就像是傻了一樣一動不動,一個字都不說。

「主子,主子?垂楊姐姐她......」

正當蘇華想要在溫九面前替垂楊說幾句好話的時候,卻被青訓粗暴的打斷:「垂楊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大妃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我祭司一脈的人還輪不到大妃特得跑一趟教訓。」

你的人?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知道她的過去,你知道她喜歡什麼,你知道她讀過什麼書臨過什麼貼背過什麼詩,又起筆過多少策論?你,你能配得上她?

溫九胸中怒火狂涌,並不理會重新捉住垂楊右手、把她擋在身前的青訓,繞過他的遮擋看著一直在掙扎他手掌禁錮的垂楊。

「這也是你的意思?」

溫九語氣涼薄無比,話一出口四周的空氣幾乎都凝結了一層霜,凍得垂楊打了一個哆嗦。

她停頓了一下,便緩和了語氣接著說道:「我給你解釋的機會,垂楊,你可要想好了。」

垂楊自然是能感覺到溫九的失望之情,但此時青訓的手也緊緊攥住她的手腕,更是一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的架勢。

如何選擇?垂楊不知道,原本就慌亂的心中更是一團亂麻。

「主子,我......」

她說到一半還是被青訓打斷,「不可能,你最好是不要提什麼離開祭司營帳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離開。」

溫九隔著面紗看著眼前發生的景象,不管是惶急無助的垂楊、氣憤填膺對她怒目而視的情緒還是在一旁干著急卻插不進話的蘇華,落在她的眼中都有一種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的虛幻之感,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半晌沒有說話。

空氣一時間凝住,隨後,溫九開口了:「你喜歡他,很喜歡他。」

她自己問出的話,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垂楊下意識的與青訓對視一眼,看著溫九遲疑地點了點頭,「是。」

「可你之前怎麼不告訴我呢?」

她接著提問,語氣竟是超乎意料地徹底平靜下來。

垂楊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把這麼長的事情說給溫九聽,她更怕自己一旦否認在她被軸陷作為戰利品交給青訓之前兩人並沒有情意,溫九就會失去對她的最後一點信任,拂袖而去。

「奴,奴婢不敢。」

遲疑又試探,她竟然是對著我也要去耍弄這些手段嗎?

溫九生氣的同時更是心寒,垂楊是誰啊,她們可是自小一塊長大,她一向都是最讓徐夫人,讓溫九放心的一個丫頭。隨分從時,知道自己是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而且事情一直從未讓她不放心,對溫九更是忠心耿耿了這麼些年,無論派她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垂楊都會盡其所能完成。

她是垂楊啊,溫九多麼信任她,折柳蘇華都不清楚的計劃是她單獨實行的,溫九甚至沒有安排人去牽制她,就連這樣的人也會背叛嗎?難道情真的就那麼神奇嗎。

溫九猛地將頭揚起,目光跳過她們看向天空,冰寒到極點的眼神對著以萬物為芻狗的老天爺發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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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將軍和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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