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域 第二百八十九章：懼留不留

混鯤是個心中藏不住事的脾性，衝口問道：「你給你兒子起名叫孫行土？你可知近些年風聞北方大陸的獨行巨寇土行孫？你兒子跟那個土行孫有什麼關係？」

徹地夫人孫修影怔了怔，道：「土行孫？我不知道這個人，我從大地上還魂至今，時日不長，也不太關心天下事。聽起來這個人的名字似乎跟我兒有些聯繫，他既然被稱為巨寇，又做過哪些為禍天下的大案？」

混鯤一時語塞，他長年居住於北溟海底，其實也並不太清楚土行孫的底細。

洪折顏沉吟道：「我們也只是從南方過來的路上聽到土行孫這個大盜被官府通緝，才有此一問。我想這跟夫人的恩怨往事沒有太大關係。夫人還是說說你是怎麼從土地中還魂的，又如何會在這裡上吊輕生？」

孫修影嘆道：「花開花落，四季無常，誰又能想到我還有生還的一天！我從師後土門下，要論起輩分來，後土娘娘其實應該算作我們的師祖。我的啟蒙師父，其實正是我的叔叔，他叫做孫懼留。是我叔父將我和師兄引入後土門下，跟隨師祖學習本領。可是我的叔父卻不願久居師門，提前下山，去跟他一個世交好友比試法術去了。這一去就是五百年。」

「叔父的好友，就是隱居在九宮山白鶴洞的普賢真人。他既是好友，也是叔父認為的平生一大勁敵，因為他的法術與叔父所練的相生相剋，兩人無數次鬥法，都是難分伯仲，誰都贏不了誰。所以斗到後來，叔父就乾脆終年雲遊於九宮山群峰峻岭，便於自己一旦練出新的法術，就可立即與普賢一較高下。」

「就這麼蹉跎了歲月，直到我和師兄藝成下山，輔佐朝廷南征北戰，此後都沒有再見過叔父一面。」

洪折顏又是頗覺意外地道：「原來你的叔父竟然就是孫懼留！我在九宮山白鶴洞跟隨普賢真人學藝之時，曾見到過你叔父。他和普賢真人的鬥法，確實是驚天地泣鬼神的較量！」

孫修影詫道：「原來公子竟然是九宮山白鶴洞的高足？」

洪折顏道：「我雖然曾拜在普賢真人門下，只十年時間，學了些咒術入門的基礎法術，卻還不能算作是九宮山白鶴洞的弟子。」

孫修影道：「那也算是與我叔父有緣了。我在那暗無天日的崖底土地之下，埋葬了二十年，這二十年裡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我兒長大成人，能夠發現這個地方，用我的靈識去喚醒他的本源意識，將我救出苦難。可是一切渺無音訊，我的兒子從未踏足落鳳崖半步。」

「我漸漸地心灰意冷，不再抱什麼希望，只以為自己將永世化為大地塵埃，被萬人所踐踏。無盡的苦難將永遠伴隨著我。」

「就在我萬分絕望的時候，沒想到我的靈識卻生出了反應，有一個熟悉的人踏進了落鳳崖的土地。他就是我的叔父孫懼留。我這才知道天無絕人之路，我的叔父居然陰差陽錯地路過此地。我連忙用靈識召喚了土地上的叔叔，孫懼留法力無邊，也立即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叔父跟我用靈識溝通，聽完了我述說的經歷，也不禁氣炸了心肺。可是當務之急，是如何將我從大地下救出，恢復我的人身。由於守宮徹底解體大法傳女不傳男，在師門之中，就連叔叔都不知道該如何將我解救出來。」

「我原本以為自己將孤守地底一生，如今已能見到親人，心中甚是滿足，所以反倒能夠自我安慰，勸叔叔靜下心來想辦法。」

「叔叔告訴我他此行原本就是來看我的，因為他受到域外天的召喚，已知自己的天命運數，想趕在去西方極樂世界之前，最後看一看自己留在這個世上的親人。沒想到卻遇到了我遭此大劫。」

「叔叔言道，師祖後土娘娘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法身隱於雲深不知處，要想找她那是難上加難。唯一的辦法是他親赴上羅天十八重天，去拜訪他的第二位師父，參與開天闢地的上古神祗元始。但是要想進入上羅天十八重天，就必須脫離無常域，絕無返回之路，那麼就算他向元始求得了救命法門，卻也不可能回到這個世界里來將我救出。」

「叔叔當即在這落鳳崖底，擺下天命推演大法，冥思苦想對應之策。結果連續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算來算去，終於給他算到了一種可能性。他必須提前離開這個世界，才能接觸到那個以後可以傳送到無常域中的唯一人選，讓那個人給我帶來救命法門，將我救出生天。」

混鯤心中一動，禁不住問道：「還有人能傳送回無常域的世界？這個人是誰？」

孫修影雙目湛然，忽然掃了洪折顏一眼，有些神秘地說道：「這個人......跟這位公子倒有幾分神似，只不過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白色光影。」

「白色光影！」混鯤更是心頭一顫，想起了北溟海底那個告訴自己未來行動的神秘白影。

孫修影眺目遠方，神思遐想，似乎回到了當時孫懼留在落鳳崖底作法的場景，幽幽說道：「我叔叔算出這個白光人影會為我帶來上古至寶神農藥鼎，葯鼎將會吸收土地中的精魂，替我重聚真身，恢複本來面貌！」

「啊！」洪折顏和混鯤對望一眼，均想：「這徹地夫人好生高深莫測，會不會話裡有話，莫非說的竟然是自己二人？」

孫修影卻似乎並未在意到二人吃驚的神情，繼續說道：「我叔叔還算出，九宮山白鶴洞將有一場大劫，他只有趕上那場大劫，才有可能提前跳出無常域，趕在西天極樂世界召喚之前去會晤那個白光人影。」

「我是決計料想不到，叔叔要救我，只有犧牲他自己。雖說他離開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只是進入西方極樂世界的一種途徑，但是畢竟從此以後天人兩隔，我們親人之間將永世不得相見。」

「到了此時，叔叔才開始安慰我，說他此行的目的總算是達到，見了我最後一面，雖是靈識溝通，也強於錯過相遇。在他離開之前，他又悄悄潛入白鹿村，為我打聽到了我的師兄和兒子孫行土的近況，也終於讓我知道了很多我埋於地底之後無法知曉的事情。」

「叔叔要走的那一天，他告訴我，根據演算，他會死於一個叫做阿奚的廣寒宮公主之手。不過這也正是他提前脫離無常域的唯一機會。而我要做的，就是在這裡耐心等待，等那個白衣光影的有緣人來解救我。」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漫長的等待終於迎來了希望。昨日夜間我感受到了來自地底的強大藥力，那居然是被深埋地下的神農藥鼎發出的精魂凝聚之力！我認為一定是叔叔所說的白衣光影來到了這裡，於是我閉上六感，專心致志，使盡全身解數來吸收神農藥鼎的藥力，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讓我得以恢復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