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人魔頭

第3章 美人魔頭

雖然距離月桂小築正式觀賞會的日期還早,沒必要特別趕。但展靖諳身負重要使命,加之剛通過忠血兵刃堂的試煉,正式成為鐵血驚鴻軍一員,心情激蕩,難以自抑。甫一出門,便快馬加鞭,不過幾個時辰,便出了京城,到了郊外。

夕陽若血,將天邊燙燒出火焰般的紅色,雲層邊沿勾勒一絲匍匐燃金之光,轉而被血紅吞沒,好似整片天空被岩漿噴涌澆灌,蔓延燒灼。

展靖諳策馬飛奔於郊外小道,目盡所至,無不是火紅熏染的天際,無限美哉,這叫她心裏怎會毫無漣漪?可眼下正事要緊,即便是比這美上百倍、千倍、萬倍的動人景象撞進她眼中,她也僅是遺憾,斷然不會放緩了腳步,耽誤正事。心念一定,她便沖着這匹載了自己大半路程的戰馬,喃喃道:「小絳啊小絳,天下之美多不勝數,可遇不可求,但責任與承諾更是光陰千金不可更換。等任務完成,閑下來了,咱們一定好好看看這夕陽美景,你說好不好?」

她喚作「小絳」的這匹戰馬,毛髮茂密柔順,色澤鮮亮,通體棗紅色,正是一匹純種汗血寶馬,無論腳力、耐力、心性都是世上難覓,是她十二歲憑能力得到的生日禮物,相互陪伴已有四年之久,彼此的性格脾性也都非常了解,但即便如此,小絳也不可能真的和展靖諳說話不是?只不過,是繼續加快了腳步,主人是個想成為征戰沙場的女將軍,而小絳自己,也有帶着主人馳騁疆場,成為一匹絕世戰馬的神駒夢。

若血的天空下疾馳著一匹棗紅色的戰馬,棗紅色的戰馬之上,坐着位少年意氣的紅衣少女,眉眼明媚,英姿颯颯,揚鞭而起,任憑風聲林葉藏匿於身後,明艷燦爛,風華正當年。

「什麼味道?」可即將策馬跑出郊外,展靖諳卻突然在空氣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極其濃烈,幾乎撲鼻而來,中人慾嘔。她拉緊韁繩,止住小絳,屏神凝息,朝四處張望。四處樹木茂密,遮蔽性極好,而這一片蟬也多,雖至夏末,蟬鳴的聲響依舊吵鬧,反而能遮掩過去眾多聲響。倒是很天然的隱蔽之地,不過,騙不了展靖諳。

「小絳,咱們輕點過去。」

展靖諳順着血腥味尋了過去,她心知,這樣的突發事件於她而言是件閑事,但於她的心而言,不可熟視無睹。所幸她一路快馬加鞭,耽誤不了正事,倒是能當機立斷前來查看。血腥味愈加濃烈,蟬鳴的聲響反而小了,她定住神,一再告誡自己不可慌神,她突然預感到,那血腥味的源頭,似乎會出現一幅她難以接受的畫面。

她沒有料錯。

圍繞着一棵百年古木,附近地面,零零散散躺着七、八個身體姿態極為扭曲的人,看樣子俱是普通村民的樣子,渾身上下儘是傷口,鮮紅色的血從傷口中源源不斷流淌出來,血污一大片,最為詭異的,是他們嘴唇發白,像是中毒,又像是失血過多,與其說是滿身血腥味,不如說是熏天腥臭。

這樣的畫面固然有催人昏厥的衝擊力,在展靖諳眼中遠遠不及一位紅衣男子。

那紅衣男子側身跪坐百年古木之下,未帶發冠,只在腦後隨意抓了一小把頭髮綁了鑲暗紅雲紋的紅色髮帶,鬆鬆垮垮垂在腦後,他長發如墨,濃密繁多,其餘青絲盡數潑在身後身側,從展靖諳的視線望過去,那髮絲微微遮住了絕色無暇的側麵線條,卻也無損美人風采。

可這位美人面前,倚靠在古木上,有位年輕婦人似在昏迷中,還有一位不過四五歲的天真幼童,小臉煞白,嘴唇緊抿,眉角皺在了一起,明顯十分煎熬。而最可怖的是,這位幼童的手臂正被美人握在手中,手腕正貼在美人的唇邊……

這個紅衣男子……他在吸幼童的血!

「魔頭!拿命來!」展靖諳頓時如遭千斤巨石重擊,胸腔血液炸裂翻湧,周身震顫不已,再聯繫周遭村民可怖的死亡模樣,還有這令人作嘔的惡臭……不是這吃人惡魔搞的還能是誰?隨即拔出佩劍奈何,搶身而去。

寶劍寒芒乍現,在美人側臉閃過,紅衣男子除了眉眼微挑之外,卻也無甚在意,繼續吸血動作。片刻之間,展靖諳已攜劍近至身前,劍刃凜冽,直逼而來,紅衣男子仿若熟視無睹,一手扶著幼童手臂,另一手夾住寶劍,毫不費力,一擊便止住了攻勢。

沒想到這吃人惡魔,倒是有點本事……

呵,哪裏來的瘋丫頭?功夫底子還成,怎麼這樣衝動,這樣沒眼力見兒。

展靖諳與紅衣男子皆無卸力的打算,奈何劍只得在兩股力量的擠壓碰撞之下逐漸彎曲了劍身。見此情形,紅衣男子翻轉手腕,那寶劍竟也跟着扭轉弧度,展靖諳大驚,那紅衣男子明顯是用了內力,讓劍身弧度一偏連帶着阻力擊打至她握劍的手腕,幾乎就要脫手失劍,她立時跟着翻轉身體,與劍把同側而過,堪堪躲過由劍尖過渡而來的內力。可還未能送出一口氣,紅衣男子已然鬆開寶劍,指尖在劍刃一側輕輕一撫,只聽叮鈴作響,展靖諳暗道一聲糟糕,便被一股更強勁的內力推動而起,後退著在地面滑行數米之遠。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展靖諳左手成掌,推向持劍右手手腕,劍鋒偏轉,直衝地面,一路揚起沙土草石,迎面而來的內力被無限消減。

好機會!展靖諳趁此時機將手一甩,寶劍立時插於地面,霎時之間,她拍向背於身後的乳白色的皮質革,一柄掛有紅瑪瑙、石榴石流蘇的短槍破空而出,寒光耀目,連那原本漫不經心的紅衣男子也不禁微微望了一眼。

展靖諳雙手抓住短槍,合力一擰,只聽憑空一聲清脆音乍響天際,宛若寒冰覆霜,不過瞬間,那短槍竟已長出數尺,化為一柄長槍。

「魔頭,看招!」展靖諳揮動長槍,風聲獵獵,槍尖嘶鳴,沖向紅衣男子。

火紅勁裝、衝動莽撞、紅纓長槍……哦,鐵血驚鴻。紅衣男子心裏無奈,既然是展家的人,那姑且好好陪着玩玩吧。想罷,他一手抱起幼童護在胸前,另一手揮動,一根樹枝已在手中,施展輕功飛了過去。

紅衣男子抱着幼童,正面朝向展靖諳,嘴唇嫣紅,掛着似有若無的笑,一雙眸子暗含桃花,水光瀲灧,惑人至極,慵懶而戲謔,讓展靖諳心跳沒來由漏了一拍。這魔頭這般絕色,卻是十惡不赦的下作惡人。展靖諳想到慘死的村民,還有差點出事的幼童,隨即恢復了心神,惡狠狠道:「你仗着自己天生一副好皮囊,以為上天不捨得收拾你,就沒人收拾你了嗎?做這些喪心病狂的惡魔勾當,簡直愧為成人!」

「哦,這麼說來,女俠你也差點因為在下這身好皮囊不捨得追究在下嘍?」哈哈,有趣,叫我魔頭的多了去了,說我絕世容顏的也多了去了,這樣莫名奇妙邏輯的人,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你,你……無恥!」展靖諳沒想到這紅衣男子這麼不要臉,一時之間,小臉煞白,又浮上淺紅。

「好,那就說點不無恥的,所以今天你這個女俠要來收拾我這個魔頭了嗎?」紅衣男子一手護著幼童,另一手執著樹枝,腳下施展輕功,與展靖諳多次擦身而過,好不輕鬆。

「廢話!」

言語之間,紅衣男子已經單手與展靖諳過了數十招,與其說是對戰,更像是紅衣男子在給展靖諳的長槍喂招,只不過,是那種喂一半卻又轉移方向,令其撲空的那種。

交戰間,幼童好似發出一聲低吟,倆人皆是習武之人,縱是細微聲響也可洞悉,展靖諳微怔,紅衣男子立時飛回至樹下,輕輕放開幼童,在幼童的肩側拍了一掌。

展靖諳見那幼童臉色竟然已經好轉了許多,不似起初那般痛苦,似乎正要醒過來,轉念一想剛才那魔頭懷抱着幼童竟是萬分愛護……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正在展靖諳陷入不解沉思的同時,那樹下的婦人也醒了過來,一把抱住迷迷糊糊醒來的幼童喜極而泣:「小寶!小寶!」

展靖諳還在反應,那婦人又來了一個更為爆炸的舉動,直接讓展靖諳若被雷劈。婦人帶着那幼童跪在紅衣男子的面前,滿面感激:「感謝恩人!」

「恩人?」展靖諳忍不住跟着脫口而出,望向扶起婦人和幼童的紅衣男子,一雙美目瞪得溜圓,「您說什麼?這吃人惡魔……這位是你們的恩人?」

婦人擦了擦眼淚,點頭:「是啊,這幫人吸食人血,我和他爹帶他從寒山村一路逃到這兒,他爹,他爹……要不是恩人在,說不定我和小寶也……」

「我……」慘了慘了,爹爹說了我太衝動,我怎麼給忘了……他剛才是為幼童吸毒血,抱着幼童是為了用內力幫他護住心脈,而我,我竟然……展靖諳面頰燒上一片嫣紅,不好意思偷偷瞧著紅衣男子。

那紅衣男子竟無絲毫慍色,只帶笑望着面頰燒紅的展靖諳,心裏深覺有趣,卻又懶懶開口,悠然道:「展女俠也是救人心切,誤會總是難免的。」

展靖諳本就不好意思,卻聽他此言如此深明大義,心裏崇敬又感激的小火苗燒得呼啦啦的,不由自主展顏一笑,一對酒窩綻在紅衣男子面前。

紅衣男子望着展靖諳笑意盈盈的臉,心裏微熱,這麼容易就開心啊,她爹娘怎麼這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出來?嘖嘖,不幫他爹娘給她長點記性都不行。

「可展女俠若要行俠仗義,只靠這柄長槍、這把寶劍可不太夠,」紅衣男子說到此,笑着指了指腦子,「這裏,也得帶着啊。」

展靖諳綻開的笑容立時一頓,雙眉擰起,道:「你說我沒腦子?」

「看來展女俠也不是完全沒救嘛。」

「你……」

「在下告辭啦,希望展女俠用長槍對着的下一人是個真正的魔頭吧,哈哈……」還未等展靖諳想到如何回懟,紅衣男子便施展輕功,頃刻間消失無蹤。

爹爹說得對,江湖如戰場,真的太險惡了……雖然紅衣男子沒了蹤影,但一點也不妨礙展靖諳發出重大感觸。

展靖諳幫着婦人就近埋了她的相公,用槍尖刻了墓碑,她聽說這附近都在鬧瘟疫,雖然不解瘟疫怎會引起吸食人血這樣的病症,但以免毒素擴延,便把這些屍體都燒了個乾淨。

天色已漸漸發暗,展靖諳指著朝向京城的一條道路,柔聲說道:「夫人,順着這條路能去到京城,你們小心。」

婦人握著展靖諳的手,道:「展姑娘,你也保重。」隨後便領着小寶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小寶眼睛裏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因為逃過一劫還是面臨了失去,但他已經是個很勇敢的小男子漢。他邊揮手邊喊道:「展姐姐,再見啦。」

「小寶乖,姐姐有機會去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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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趁今朝之長生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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