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蘭章繪冰晶

第128章 蘭章繪冰晶

這明明是酒窩……

展靖諳心裏不禁無奈,怎麼他們江湖中人連酒窩和梨渦都分不清的嗎?

「楚小公子,你畫技高超,不瞞你說,小爺我老早就想求你一份作品以做收藏啦。」

將甚躍上戰台,雙手負在身後顛了又顛。

「那……這戰過後,便送姑娘一份。」

這倆人一個是橙紅衣裙,一個是銀紋長袍,帶着兵器上了戰台,卻不急不忙聊了幾句天。

「你們再拖拖拉拉,怕是要用雙倍的時間了。」

將甚朝着「始作俑者」龍璧寒扮個鬼臉,終於揮出了辰曦長鞭。

辰曦凝光,似有點點金光灑在冰雪之源。

「極好。」楚夜闌贊道。

「什麼?」

「顏色極好,色澤清亮。」

「不僅顏色好,打起架來……」將甚頓了頓,手腕一振,「也很是好用呢。」同時,辰曦彈向楚夜闌,迫他身子微閃一側,衣擺被風掀起。

「半局的時間,咱們定勝負。」將甚眨眨眼,「多爭取點時間,如何?」

眾人知曉將甚是為了縮短拿到聖泉的時間,但對於將甚本人的來歷、身世,都有些疑惑。

要說無名俠士,江湖總是不缺。

可將甚的武功招式絕非三腳貓之流,但要說是哪門哪派,又真的瞧不出來。

總不會,是世外高人的弟子?可接觸幾次,又覺得她只是個江湖小丫頭,想再深究來歷,又無從下手。

有一點,倒是眾人多半想問的——你說是半局定勝負,是覺得自己贏,還是楚夜闌贏?

「姑娘有信心贏我?」

「嚓」的一聲,長劍出鞘,劍尖指地,握於楚夜闌手中。

將甚並未回答,視線在楚夜闌的長劍上打了個轉,嘻嘻哈哈道:「蘭章寶劍是文人君子,與我辰曦相比,過於柔和了些。」

「那咱們試試。」

楚夜闌有一張極為精緻白皙的臉,身上的書卷氣甚濃,連手,都很難讓人產生這是能握住長劍的想法。

明德山莊,到底是江湖武林的門派。哪怕是文人出身的楚天肆所創,也不會對武功有所疏漏。

更何況,楚天肆當初棄筆從戎,有過一段為大好河山奉獻赤忱的無悔歲月,至今都是他心上最大的榮光。

從小到大,楚夜闌的手,握筆習字、繪圖的次數多不勝數,而握劍的次數,隨是不及,但也絕非屈指可數。

而且,楚夜闌自小便天賦異稟,讓他有一雙,總能佔得先機的眼睛。

蘭章與辰曦叮鈴作響,纏繞一起。

將甚意欲藉此機會封住楚夜闌的長劍,再行一掌,終結戰局。

不料她還未出掌,蘭章竟在楚夜闌翻轉的手腕中迴旋,險些將她辰曦扯去。

而在這之前,楚夜闌已有多次洞悉將甚的動向,提前克敵了。

「這是為何?」展靖諳疑惑不解。

「楚熙的雙目異於常人,天生可見人體骨骼,甚至肌體動向。」

「這個我知。」何嘗摯與將甚,都提到過。展靖諳轉頭看向趙遇錚。

「所以,在對方還沒完全行動前,他就已經知道了。」

「那他豈不是,絕不會敗了。」

「自然不是。」

「嗯?」

展靖諳還在等待趙遇錚的下一句話,但等了片刻,卻毫無其他回應。

她轉過臉,見到趙遇錚也不再看台上,反而垂眼,凝視自己的佩劍,手指攥著劍柄,一下又一下收緊再放開。

趙遇錚是不可能回答了,但有人卻搭了腔。

「對手若戰力碾壓,比如,遇到……」說到最後,封曉刃的聲音越來越小,完全消失。

但誰也聽出了她的意思,因為都是這樣想的——若是遇到趙遇錚這般對手,自然不能招架。

「不,其實,還有缺漏。」

眾人望向趙遇錚,不解她是何意。

就在此時,台上戰局急轉,楚夜闌竟估錯了將甚的進攻,他蘭章刺出,本在眼前的將甚竟落於他的身後,讓他失了先機。

「楚小公子,就像你繪圖千變萬化,人的動作走向,有時候也會騙過你的眼睛,對不對?」

楚夜闌一怔,立時轉身後撤,辰曦正面擊來,金芒耀目,恍惚間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出生那日,是一個冷冬的黎明。

庭院裏的海棠、梅花等等都落了一地。

待他初初睜開眼睛,啼哭聲便不曾停住。

莊主與夫人各處求醫,最終才在神醫風止舟那裏知曉,楚夜闌的眼睛與常人不同,能輕易看穿骨骼肌體。

所以,楚夜闌的童年,一直在戰戰兢兢的有關怪胎的迷茫中度過。

他見飛鳥,是擺動的骨,他見紅鯉,是遊動的刺。

這世間美好景象千千萬,美好顏色千千萬,值得傾盡所有去憧憬。

可他甚至見到自己的爹娘,都先是骷髏、內臟、肌體等等之後,才可得見承載溫柔慈愛與期待的面龐。

「娘,我是不是怪物?」

「夜闌有一雙能洞悉萬物的眼睛,是娘的天賜珍寶。」

「爹,我害怕,都是骷髏,我害怕……」

「夜闌,骷髏本身並不可怕,你的眼睛並不可怕,是你自己定義了可怕本身。」

日日夜夜,楚夜闌遭眼睛所累,白晝渾噩,夜有夢魘,內心總也不得暢快。

這另他極其怕鬼,比任何人都怕。

為了領他走出困局,莊主與夫人一有空閑,便陪伴他習字、練武。

而他在繪畫方面,造詣非凡,他將懼怕的骨骼畫下,竟也能緩解恐懼,轉而慢慢再繪肌體、全貌,長此以往,便有幾次,能自行控制自己的眼睛所見,腦中所想。

他好似得到了新的生機,但凡心神不寧,他便繪出個七八幅畫來。

山水在墨色里鋪出錦繡,秋月冬雪在筆尖下凝成絕色。

他的爹是陪他練武的嚴父,他的娘親是共他談心的慈母。

這一卷卷畫洗滌了內心接近崩潰的荒蕪,讓他也有些對自己異於常人的眼睛,生出了些彆扭的愛慕。

再一次轉折,是年春天。

他已有十歲,心魔漸漸輕了,人卻照舊怕鬼。那夜,明德山莊來了些不速之客,把他嚇得卧在榻上,足有五天。

珍貴藥材,稀世血蓮……都不能讓他緩過心神。

他明白,這是心病,得自己醫。

但又該如何來醫?

那天他趴在桌前畫畫,腦海里盡皆是黑色鬼影,他隨意攥起,腳下紙團遍地。

窗外的風很溫柔,但跟着風一起來的聲音,卻滿滿是太陽光一般的朝氣。

「楚少俠,我是天罡府的段景行,想問你些事情,沒打擾你畫畫吧?」

少女一手托腮,支在窗邊,漆黑的瞳孔里有光,側着頭望着他,露出有點桀驁霸道的笑。楚夜闌愣住不語。

見她墨黑的發用紅色的絲帶束在腦後,隨意散在肩頭,連同幾瓣綻開的山茶。

非常簡單的裝扮。

可是,可是……

他沒有像以往那樣,見了骷髏,再見外貌。

此刻他眼中,就是一個眼裏有光的少女,勝過萬千令他心折的美景。

那個少女長他幾歲,是天罡府的女捕頭,卻認認真真喊他「少俠」,不似旁人只當他文人公子。

那個少女不當他是繪製骷髏的怪物,反而贊他雙目神奇,撿起他丟在地上的紙團,一臉狡黠地問他——「這不是鬼,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揭開他的真面目?」

案子了結,他去送少女,卻壓下了心裏的話,只敢喊她一聲「段捕頭」。

那個他在心底暗暗叫着「景行」的少女轉過身,揉了揉他的頭髮,讓他再難相忘。

「楚少俠,你有一雙世間僅有的眼睛,但最珍貴的不是眼睛,而是擁有它的你。」

「再會。」

少女策馬遠去,楚夜闌的心病彷彿是跟在馬蹄下的塵土,飛揚而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想在無限美景中,能與少女並肩而行的赤誠心意。

金芒閃爍,往日回憶盡被覆蓋。

楚夜闌抬手,蘭章寶劍橫在身前,擋回了擊來的辰曦。

「將甚姑娘,你可有喜歡的植物?」

「植物?蒲公英吧。」

「好。」

楚夜闌轉被動為主動,蘭章寶劍被舞得如似書法。

「楚莊主文人出身,舞劍的身法從書法中創作,看來楚小公子得了真傳。」

「不,還不相同。」

眾人望向趙遇錚,但她點出又不言語,反倒是季流明恍然一笑。

「楚小公子這身法,與其說是像練書法,不如說是張繪畫呀。」

台上兩人互不相讓,辰曦擊在地面,飛出許多冰晶,倆人便在冰晶之中對打。

「啪」一聲,辰曦終於扯開蘭章寶劍,將甚抬高左手,接過寶劍,一齊做了個收勢。

「楚小公子,這局算你贏了。」

楚莊主與楚夫人握着手,相視一笑。

眾人還在不解,將甚再度揮舞辰曦,將那冰晶分別打入幾處看台——原來那冰晶不是簡單冰晶,竟然都是蒲公英的模樣。

莫不是,戰前承諾相送的作品?

冰上作畫雕刻,還能兼顧戰局……這局楚夜闌真的是戰得漂亮。

可他卻搖搖頭,「兵器終究被姑娘奪去,夜闌覺得,理應平局。」

「是不是啊,龍谷主?」

龍璧寒微不可聞地揚揚眉。

「楚小公子與將甚女俠這一戰實在不俗,自然平局。」

接過蘭章寶劍,楚夜闌聽將甚悄聲道:「景行有案子要辦,楚小公子不如再主動些。」

「我……」

楚夜闌面頰微紅,將甚笑笑,倆人一前一後走下戰台。

「雲樓主,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沈延歌站起身,不等雲舞榭回答,便飛身躍上戰台。

只見,在他美好精緻的臉上,有一雙斜睨著台下的漂亮眼睛。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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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趁今朝之長生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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