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善惡有承負

清晨，杜蘅正在折桂宮的庭院中練功，貼身伺候天君的童兒慌慌張張跑進來喊：「仙君不好了，天君殞身了」。

怎麼會，昨天他還好好的，並未發現有什麼異樣。杜蘅即刻進了天君的寢宮，天君盤腿坐在書房的地上，已經沒了生息。

諸仙君陸續得到消息，紛紛趕來，天君的仙身化作一團靈光，那團靈光飛至了情閣才歸了真身。天君的真身是棵鑽天的白楊，高高矗立在了情閣中，微風吹來，只有樹葉沙沙作響。

百草仙君長嘆一聲，「他這是生無可戀了呀！」

天君留了遺書，天君之位由杜蘅承襲。他已將剩餘的修為煉入一顆丹藥中，也由杜蘅受用。

雲霄殿上，杜蘅身穿祥雲錦袍，頭戴珍珠冕旒，緩步邁上通往天君寶座的台階。待他坐定，階下諸仙家齊聲恭賀他繼位天君。

杜蘅輕啟薄唇，緩緩開口：「諸仙家免禮，先天君仁昭天地，德享六界，為祈天君早日再世，准六界大赦」。

杜蘅招招手，一旁的宣旨官走上前來宣讀大赦的內容。

人間，修行三百年以上者，皆準升仙。玉虛宮諸人守護降龍鞭有功，升為九天仙僚，可自由出入九天。另賜人間三年風調雨順。

魔界，免去魔君離天從前的所有罪責，責其統領魔族族眾誠心向善。北疆不再封禁，魔族可自由出入，魔君亦可登上九天。

清明城中所有遊魂都准予轉世，清明城不復存在……

宣旨官洋洋洒洒讀了一大篇，總之都是有罪者減輕罪責，無罪者早日成仙。

雲霄殿上，一片喜慶熱鬧，杜蘅坐在天君寶座上卻是笑不出來。先天君將六界重責交到他肩上，這擔子太沉重，他不知道能不能挑得起。

北疆的封禁雖然早是名存實亡，但終究不是光明正大，現在有了天君的旨意，魔族可以自由出入。虞傾城向魔君提議，為了魔族長久之計，還是要約束族眾，不可任意妄為。

離天沒了復仇之心，對管理魔族也沒什麼興趣，魔族事務都由虞傾城代管。

杜蘅登上天君之位已有些時日，遠馨仍沒有得到任何好消息，她嘴上沒說，魔君早看出她的心思。既然現在有了光明正大上九天的資格，離天也就用一用。

魔君來拜謁，杜蘅就在折桂宮中接見了他。離天說話從來不會拐彎抹角，他攆走了在一旁伺候的忍冬才說：「天君，不知可還記得遠馨？」

離天短短一句問話，正觸到杜蘅的傷口上，他的胸口又是一陣刺痛。

「記得」

他忍著疼，盡量保持面色平靜，只淡淡的回了這兩個字，並沒有其他。

離天又問：「身為遠馨的生父，我此次前來是為女兒的終身大事」。

「仙魔不通婚」

他的意思是離天妄想了，他與遠馨永遠不會有結果，還是他根本沒有想過要有結果。

「你們可是行過大婚之禮的」

杜蘅扯扯嘴角，「那不過是為了順利登上天君之位的權宜之計。我們並無夫妻之實，公主大可另嫁他人」。

離天氣得一拍桌子，「杜蘅，那你大赦北疆可是因為心存愧疚？」

「天君理應德馨仁厚，何談愧疚」

「那我多謝天君恩典，不過這九天，我並不想來」

離天拂袖而去，杜蘅急促地喘息著，趕緊打坐調息。忍冬泡了百草仙君為他配的寧心茶，杜蘅等心痛舒緩了片刻才有精力去喝。

從此，「遠馨」二字成了九天的禁忌，沒有誰敢在杜蘅面前提起。那兩個字早已深深鐫刻在杜蘅的心上，一旦提起，便是錐心之痛。

離天回到魔宮，遠馨喜笑顏開地迎了上來，她知道魔君上了九天，一定是與她的婚事有關。魔君強裝淡定，遠馨等了半天離天都沒提這件事，她已經知道了結果。

遠馨喃喃自語：「杜蘅心裡還是沒有我」。

離天再也隱藏不住心中的憤怒，「他就是個薄心寡性的混蛋，馨兒不必再牽挂他」。

「我知道」

遠馨自顧站起來去了自己寢宮，離天擔心地喚她，遠馨回頭苦笑一下，「我沒事」。

這次，遠馨倒沒出什麼幺蛾子，只是每日勤於練功，大概是想累了就睡，少胡思亂想一點。

遠馨在魔宮之中練功的時候，偶然發現屋檐下的冰凌都不見了。北疆見不到鳥語花香，所以四季更迭亦不明顯，遠馨問身邊的婢女：「現在是幾月了？」

婢女答：剛入三月。

三月三日，是上清境靈寶天尊舉行大法會的日子。這一天，無論身屬哪屆，只要上得了上清境，都可以去聽法會，全無身份地位之分。

以前的三月三法會，遠馨都只是去湊熱鬧，根本無心去聽法台上講經論道。今年，她真心想去討教討教，為什麼仙魔不兩立，為什麼魔族就要受六界歧視。她一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為什麼要受此不公。

天尊的法會，遠馨是第一個參與的魔族。

眾仙家互相問候招呼，有人認出了遠馨，「那不是遠馨公主嗎？」

「什麼公主，一個魔族」

「魔族也敢來上清境」

「天尊的法會歷來沒有尊卑之分，六界之中皆可前來」

法會開始，大家自覺地按照尊卑位次坐下，為免去指點，遠馨坐到了最後一排。天尊在法台上坐定，放眼望望整個道場，「遠馨公主為何坐得那麼遠，是不想聽本天尊講經說法么？」

遠馨站起來翩翩一禮，「非也，如今遠馨已不是九天公主，作為一個魔族，身份卑微，理應坐在最後」。

台下有人小聲說：「她倒是識相」。

天尊說：「我的道場從無身份高低之分，座次么，先到先得，來遲的，即便是天君也無處可坐」。

天尊的話音剛落，杜蘅一步踏進了道場，放眼望望，道場中已是人挨人，無處插足，只有遠馨的身旁還有一個空位。杜蘅正猶豫要不要坐下去，台上的天尊沖杜蘅點點頭，「天君請坐，我們要開始論道了」。

眾人紛紛回頭觀看，杜蘅只得趕緊坐下。

「善惡有承負，《太平經》云：「承者為前，負者為後。承者，乃謂先人本承天心而行，小小過失，不自知，用日積久，相聚為多，今後生人，反無辜蒙其過謫，連傳被其災。負者，乃先人負於後生者也」。今人承擔先人善惡所帶來之後果為之承；今人善惡後果對後世之影響為之負。」

遠馨悄悄側目看看身邊的杜蘅，善惡有承負，那杜蘅的前世該是積了大善，所以今世才能坐上天君之位。他們兩人之間前世該是結了深仇大恨，所以此世註定糾葛不斷，不能有結果。

此時有人問了遠馨想問的問題：「天尊，承負惡果，是該順其自然，還是該爭取改變，可否會有轉機？」

「天道不可違，若想轉機，須得花費更多誠心去彌補，若心存不滿，只能惡果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