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陡起殺機（3）

再是各式各樣的調研多如牛毛。為了防止毛老人家說的那種「閉著眼睛捉麻雀」現象的出現，調研形式當然是黨政部門開展工作，確保有的放矢的好辦法。但是，譚副州長主抓了經濟工作的方方面面，真要事事毫無巨細地都讓他進廠礦、走機關、下基層、蹲田間地頭，可也特為難了他。

還有就是許多具體工作細節的煩瑣和失效完全到了令人煩躁難忍、莫名厭倦的地步。

因了這些工作的折騰，譚副州長其實積累了多年的工作經驗，自是積攢了有針對性的許多心得，做事總能達到刪繁就簡、事半功倍的效應。比如，學習心得、講話稿、各類重要講話、調研文章，而那些具體工作事務，更無消說得，和絕大部分領導一樣，當然都交了秘書代勞。領導也是人嘛，連物理學上都駁斥了「永動機不可能存在」不是？於是，他自己只是走馬觀花、浮光掠影、蜻蜓點水地對一些現象作一般地、經驗性的考察，內心立即就有了判斷，隨之就可以提綱挈領、高屋建瓴地作出各種不同場合的講話和指示，還莫說，都總獲得下屬的高度讚揚與膜拜，齊稱領導講話，硬是金科玉律，對工作的指導意義極大。

而參加會議這樣標誌政治待遇的場合，雖說貴則貴矣，卻也磨人得很。

他曾作過統計，前面的這星期，雖說並不是自己當了領導以來出席會議最繁忙的期間，但自己竟然就參加了四五十個不同部門、不同專業、不同領域、不同單位的會議，多數當然是自己講的最多，下屬們又重複他的意思展開講；有些自己是補充性質的，還是得講，就是沿著比自己級別高的領導又重複一遍，反正都是吐沫橫飛、抑揚頓挫、頭頭是道，獲得的也是一陣陣不留死角的點頭、首肯和鼓掌。

但居然會有氣氛不太熱烈的例外。

事情真相和人們觀察到的一樣，副州長從骨子上說，終於還是有些性情中人的傾向的，在上星期二的政府常委常規學習「深入學習科學發展觀」的會議上，聽完州長的理論發言心得，輪到他講話時，在歸納了州長發言的理論價值、理論體系、對具體工作具有的指導意義后，他宛如莽漢一般話鋒一轉，竟根據了最上級所說的「不折騰」，就列舉了本地區行政工作中存在的種種弊端，比如學習輪次重複、文山會海、行政煩瑣、浪費、效率低、成本高等一些問題，提出了自己淺顯的幾點看法。

憑心而論，譚副州長的這番即興發言，是自我感覺相當良好的，沒成想，這一次卻出現了掌聲稀稀落落的局面，還有的常委、列席學習人員面色微露詫異之色呢。

而那時，副州長雖說在會議的戰場上滾打了多年，卻已經覺得腰酸背麻屁股疼綜合折磨陣陣襲來，直覺苦不堪言，面部幾近僵硬。雖說如此，還依舊得耐了性子，危嚴正坐，再耐了一回又一回的性子，聽完其他常委或恭維、或贊同、或堅定信心、或領會理論精神等等的重複發言后，與會人員方才三三兩兩散了席，而那時，早過了中午十二點半。

其實，上述這些，哪裡比得上迎來送往、飯局應酬勞累？譚副州長這個級別的幹部，又不是辦公室主任，按理，對這樣的體會應當不怎麼深刻才是。多數情況下，應付這些，都會是些下級或部門，自己通常只是發表些意見，作些重要講話，但又卻都是重複的口水話，日子久了，誰個不心生厭倦、煩躁難忍？當然，是很有一些領導是相當熱衷這樣的活動的，以至熱愛而至成僻的，這恰也是譚副州長與大多數領導不盡相同的一點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