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篇(七)

帝後篇(七)

聽聞梁軍兵臨城下,做為陳后的鳳仙兒自是不能同他人一般退縮了去,於是這陳宮的女眷便只留了個頗有皇室風範的她與「深情不悔」的長黎。

陳都被破的那日,鳳仙兒頂著華麗的鳳冠,披著綉有龍鳳呈祥的朝服,同帝燁安靜地跪坐在陳宮的大殿。這是她唯一一次同他比肩,不再是以仰望的姿勢。

暴劣的帝王與善良的王后被刺死在一處,陳飛瞧了瞧那兩人緊握的雙手,命令部下將他們合葬在了一起,這是他對陳國最後的皇族的尊敬。

天歷十三年五月,梁軍入都,陳國滅。那日,三萬萬陳都眾人面前,閃著金光的蛟龍沖向天際,半途卻被一黑霧糾纏。不過半刻,金光愈暗,隱有衰敗之像,黑霧愈重,一時掩蓋天地。此時,又一真龍衝天而起,攜著蛟龍朝西飛去。

站在街上瞧著那西去的兩人,我捅了捅身邊的葉不離:「你莫不是早便曉得那陳王楚后的身份。」

拿著摺扇裝腔作勢的葉不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傷重的長離一醒來便瞧見了一雙赤金色的眸子,碩大的龍頭壓在他的胸口上。無力地推了推,長離抽不出身子,索性問道:「你是誰?」

那雙赤金眸子亮了亮,卻並未言語,只是將頭移了開來,化作了一名女子。一頭淡金色的長發,身著淡黃色的抹胸,皮膚白皙,倒是顯得身材玲瓏有致。長離瞧著,輕聲一笑:「敢問姑娘姓甚名誰?可曾婚配?」

那女子將長離安置在了竹屋裡,平日里便端來些湯湯水水。那水瞧著倒滿是靈氣,不過卻苦的驚人,長離抗議了幾次,而後女子再端來時便清甜可口的多。

修養了幾日的長離走出了竹屋,山間林木蔥蔥,隱有海浪聲從遠處傳來,原是東海流波山。

向那照顧了他許久的金瞳女子道了謝,長離贈了片護心鱗,權當日後再見的信物。

長離走後,隱在竹林中的青衣女子飛身而起,落在金瞳女子的身旁。「姐姐,該回去了。」握著那稜角處泛著淡紅色的鱗片,西海失蹤已久的二公主敖鳳點了點頭。

竹林里一陣輕風吹過,光影朦朧,卻再瞧不見人影,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有些破舊的竹屋。

聽聞西海丟了幾千年的二公主回來了,西海水君甚是高興,又開了宴席請那些不入流的地仙前來慶賀。做為一山山神,我自然也是收到了這個請帖,燙金的紋路烙在五彩的珊瑚石上,我掂了掂這稍重的分量,估摸著能賣個幾十錠的金子。

正當我轉身朝著店鋪走去的時候,葉不離拉住我,說:「我同你講個故事吧。」

約莫是五千年前,有個遊歷的散仙,路過西海的流波山時遇到了一頭受傷擱淺的小龍,本著積攢功德的心理,仙人救了小龍,又劈了個竹屋叫它休息。

小龍一醒來,瞧見的便是正在鼓搗藥草的背影,散仙瞧見它醒了,轉頭清淺一笑。陽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淺淡的月牙形狀的眼睛透著它觸摸不到的溫暖光芒,這一刻,便印在了它的記憶里,生生世世。

又過了幾日,傷好的小龍不肯離開,拜了那神仙做了師徒。那以後,一身清冷的散仙身旁便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形,那是化了人形的小龍。初入凡塵的小龍在散仙身邊闖了許多禍事,散仙也不過淡淡一笑,從不追究,倒是自己攔下這些事端。但是不曾接觸過情愛的散仙不曉得,因著這番作為,那小龍對他已是情根深種。

好景不長,不過幾百年,仙人在一次交戰中被魔族之人所傷,滅了神魂,只留了一絲殘魄。私心的小龍闖進西海的龍宮,盜了龍族至寶結魄珠,以此為引,又耗盡了自己幾千年的法力,為那散仙重塑了一幅魚身。只是修為盡失使得小龍的龍珠破碎,筋疲力竭的她醒來時,便成了龍泉湖的一隻失去記憶被一對魚夫妻收養的小龜鳳仙兒。

成了小龜的鳳仙兒依舊愛上了那個仙人化身的小魚兒,但那小魚兒同前世一般,心中並沒有什麼情情愛愛。於是鳳仙兒耍了個心眼兒,將那魚兒故意引到了龍泉湖的湖底。魚父魚母說那裡有個驚世駭俗的大妖怪,不過鳳仙兒想著憑藉自己驚人的遊動速度,在那妖怪嘴裡救下小魚兒,來個美救英雄的戲碼,定能讓他以身相許。

鳳仙兒帶著小魚兒來到了可怕的湖底,瞧見的卻是一副冰棺。那冰棺中躺著個一頭金髮,渾身散發著淡淡仙澤的女子,鳳仙兒沒有想到,小魚對著那女子一見鍾情,竟是立志成仙。

而後的幾千年,小魚成了水君,而後潑辣的火神之女鳳棲對俊秀的水神一見鍾情,強拉著天帝許了個婚約。訂婚宴上,水神遇見了西海的三公主,因是覺得她同棺中的女子甚是相像,便多了些攀談,鳳棲瞧見,卻覺得這兩人有什麼姦情,又告上了天帝,貶了水君下凡。

那水君也不知是做甚麼想的竟沒有半分反駁,只下了輪迴台,那西海的二公主便也一併罰了去。但方方跟上了天庭的鳳仙兒坐不住了,熬了兩世,便也跟著下了去,同那水君做了一對凡間夫妻。

這一世,她以為他愛的是那西海的三公主,她看著他,卻不恨他,而只求他,歲歲年年。

又等了幾年,皇帝死了,歷劫的水君,恢復真身。而一同死去的鳳仙兒脫離了丑后的身份,瞧著水君與那魔狐在天上纏鬥,方一衝上天際,便被西海的二公主攔住,硬塞了一顆龍珠。而這時,當了幾千年烏龜的鳳仙兒方才憶起了自己的身份,是那條被他救下的小龍,也是——西海敖丙的二女兒,敖鳳。

敖鳳衝天而起,從入魔的黑狐手中救下了自己愛了兩世的人,她將真身露給他,一如五千年前一般,她也暗地裡希翼著他恢復以往的記憶。他卻問:「你是誰?」

那一刻,敖鳳瞧著他,卻也終是明白了,她等了幾千年,等來的再也不會是那個帶著溫暖笑意的散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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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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