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調查對象
走進艾利餐廳，商煜城一眼就看見了吧台前一個身穿格子西服的年輕男人，背對著門，正和一個女服務生聊著什麼，惹得那個女服務生抿著嘴直笑。
上海最不缺的就是這種輕浮的公子少爺，商煜城只看了一眼，就別開了頭。
旁邊的陸景程突然開口喚了一聲：「葉慎！」
那格子西服聞聲回頭，微微一笑。
商煜城愕然看著他，果真是那位當晚在麗都見過的葉慎葉大公子。
葉慎顯然也一眼認出了她，看著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商煜城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湧起一絲緊張的感覺。
「景程，」葉慎靠在吧台上，氣定神閑地打量著兩人，懶懶地伸出手來，「許久不見。這位是？」
陸景程笑著看了商煜城一眼，「這位是我的未婚妻，煜城。」
陸景程既然在美國求了婚，按照美國的習俗，稱呼一句未婚妻也未嘗不可。
「哦？」葉慎挑眉看著商煜城，「你什麼時候訂了婚，居然連我也不知道。」
商煜城微微一笑，伸出手來，「你好，葉先生。我是商煜城。」
葉慎頗具紳士風度地握住商煜城的指尖，「商小姐，」他打量著商煜城，大概是看出商煜城的緊張，突然展顏一笑，「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商煜城看著他的眼睛，一抹促狹的神色自葉慎眼中一閃而過。
商煜城收回握在葉慎掌中的手指，淡淡道：「煜城回國不久，恐怕還未有幸與葉先生相識。」
葉慎不置可否地看著她，帶著笑意道：「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人。商小姐不要見怪才是。」
陸景程笑著道：「坐下聊吧，你不會是對每個女人都用這一招搭訕的吧？」
葉慎笑了笑，沒有說話。一個服務生走過來，引著他們坐下，伺候三個人點了菜，轉身走開了。
商煜城鬆了口氣，這個葉慎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是到底還是沒有當面戳穿那晚她去了麗都的事，也算是給她留了兩分顏面。
也許他覺得自己和旁的男人在一起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才閉口不言。商煜城猜想。叫他這樣誤會也好，總比叫他知道與自己見面的人是私家偵探，引起他的疑心的好。
「景程如今佳人在懷，約我這孤家寡人吃飯做什麼？」葉慎笑道。
「葉兄這話就太謙虛了，若是你這樣算得上孤家寡人，那其他男人連和尚也不如了。」陸景程毫不客氣地揭穿了葉慎的話。
葉慎笑了笑，點了一支煙，等陸景程說出正題。
商煜城看著葉慎熟練的點煙動作，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她不喜歡煙草的味道，這種隨時點起香煙的男人，總讓她覺得圓滑世故，不大可靠。
葉慎大約是覺察了她的反應，淡淡看了她一眼，隨手便將剛剛點燃的香煙按在了一旁的煙灰缸里。
果然是情場老手，自己細微的反應也被他看在了眼裡。商煜城暗暗打起精神，不敢再隨意表露一點情緒。
「今天約葉兄出來，是有一樁小生意想談一談。」陸景程說著，恰好服務生端了咖啡過來。他一邊說話，一邊拿起小銀勺優雅地攪了攪杯里的咖啡。
「我有一位朋友，如今在香港做傢具生意。請了義大利的設計師，東西又精美又實用，不少朋友都託人從香港專程買來用的。我想與這位朋友一道合作，在上海開一家分店。」
陸景程看著葉慎的神色，見他沒什麼表情，只得繼續道：「葉兄的航運公司有貨輪往來港滬，向來安全又準時，我想將貨物運輸的事情交給葉兄，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葉慎笑了笑道：「這照顧自家生意的事，我為何不肯？雖然如今匯金公司與我葉家合作不多，可也是有一些的，按照我們的貨運合同，再加上幾樣貨品種類就可以了。」
按照舒強的調查結果，葉家的航運公司的客貨船在內河、沿海和遠洋都開設了航線，對匯金這樣的公司來說應該有很多合作的機會，可是葉慎卻說合作不多，可見葉家和陸家幾年前關係變冷的傳言是可信的。
商煜城一邊想，一邊默默喝著咖啡。
陸景程卻笑了笑道：「不瞞葉兄，這樁生意並非屬於匯金公司，算得上是小弟的一點私人生意。所以，恐怕不太方便按照匯金的合同來完成。」
葉慎頗為意外地看著陸景程，忽又笑道：「果真是有了未婚妻的人，怎麼，急著賺私房錢？」
這話叫商煜城微微發窘，她勉強笑笑，依然垂首啜著咖啡。
葉慎也沒有再打趣陸景程，正色道：「既然這樣，那就改日勞煩你到公司來重新簽一份合同。運費就按照匯金公司的折扣結算，你覺得如何？」
陸景程笑道：「那就先行謝過葉兄了。改日定要請你喝頓酒，慶祝我們達成合作才是。」
正客氣著，服務生過來請葉慎去吧台接電話。不過兩句話的工夫，葉慎便又走了過來，「酒我們改日一定要喝，不過今日我還有些俗務，先行告辭。還請兩位不要見怪。」
他說著，含笑很快掃了一眼商煜城，「過兩日我請兩位去麗都跳舞，還請務必賞光。」
「一定一定。」陸景程起身與葉慎握手。
商煜城聽他提起麗都，心知他是故意，卻也不便說什麼，只得心中暗氣。
陸景程談成了事，又拿到了與匯金公司同樣的折扣，心情很是愉快，與商煜城興緻勃勃地說起了生意上的打算，並沒有注意到商煜城略微帶著敷衍的神色。
吃完了飯，商煜城便回了酒店，想了想，拿起電話撥通了舒強家中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舒強那沉穩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您好。」
「舒先生，是我。」
舒強馬上聽出了她的聲音，「商小姐？」
「是我。我想同你見一面。」
「好。那半個小時后在麗都見面。」
「不，換個地方吧。」商煜城道。
舒強覺得有些奇怪，商煜城還從未主動要求過要更換見面的地點。不過他並沒有問為什麼，而是很快想出了一個新地方，「那大都會舞廳怎麼樣？」
「好。半個小時后見面。」
商煜城換了身旗袍，很快出了門。
到了大都會門口，商煜城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錶，說好的半個小時見面，自己遲到了幾分鐘。舒強是個很守時的人，大概已經到了。
她朝著周圍掃了一眼，然後徑直往裡走去。
已經是晚上九點，舞廳里十分熱鬧。商煜城在讀書時便有些輕微的近視，又並沒有光顧過大都會舞廳，此時找人便覺得有些吃力。她在舞廳的后側站了片刻，直到眼睛稍微適應了閃爍著的彩燈，才慢慢往吧台走去。
舒強果然坐在吧台處，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側著身子往舞池望著，不知在打量著誰。
商煜城走了過去，「舒先生。」
舒強在轉椅上轉過身，看見她又匆匆從椅子上跳下來，「商小姐。」
商煜城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一旁，叫了一杯紅酒。
舒強搶著付了酒錢，這才坐好低聲問道：「商小姐叫我來見面，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商煜城搖了搖頭，「是一件旁的事要同你商量。上次我們在麗都見到的那個人，葉慎，你還記得嗎？」
舒強點點頭，「說起來還真是很巧，他恰好是我的調查對象之一，五年前他和陸景鵬是大學同學，關係一度很好。這些都在我的資料里，商小姐都看了吧？」
商煜城點點頭，「今天陸景程和他談了些生意上的事，所以我和他見了一面。」她扭頭看著舒強，「他還認得我。」
舒強微微皺了眉頭，「不過那麼匆匆的一面，他還記得？」
商煜城頷首，「他可認得你？」
舒強搖了搖頭。
商煜城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想個出現在麗都的合理借口，找個機會和他私下解釋一番。總之——」商煜城正色道，「絕對不能讓旁人發現你在替我辦事。」
舒強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商煜城從包里摸出一個信封來，放在舒強面前，「這些錢是累你跑了嘉興一趟的補償。」
舒強忙推回來，「商小姐的費用已經付了不少，如今事情還沒有眉目，不必另付錢了。」
商煜城不由分說又推到舒強面前，「拿著吧。既然你肯多費心，自然不能叫你吃虧。」
說完，她站起身來，轉身準備離開。
吧台旁站著一個側影有些熟悉的人，正和吧台里金髮碧眼的服務生有說有笑，商煜城遲疑了一下，那人正好轉過臉來。
葉慎！
葉慎眼裡閃過一絲意外，很快又帶上幾分趣味盎然的笑容，「商小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商煜城心裡一驚，不動聲色地笑笑，「葉先生。」
她想到身後的舒強，忙上前一步，擋在葉慎面前，笑道：「葉先生辦完了俗務還來此處消遣，真是好興緻。」
葉慎被商煜城戳穿了謊話也毫無愧色，他彷彿看穿了商煜城的心思，毫不避諱地探頭往商煜城身後看了一眼，帶著嘲弄笑道：「商小姐約完了陸家少爺還來此處換個旁的口味，想必也是興緻不差的。」
商煜城被他直接的窺視舉動和粗俗的話激怒了，她冷冷一笑，「自然比不得葉大公子口味多變。您好生料理俗務，煜城告辭。」
商煜城說完就直接扭身走開，抬眼看見舒強的身影在前面一閃而後就消失在人群里，懸著的心稍微定了些，葉慎應該沒有看清舒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