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劉府壽宴(一)

正文 第三十九章:劉府壽宴(一)

十二月的開封城,已是步入了初冬,乾燥寒冷的北風,像一匹脫韁的烈馬卷著雜物在半空里肆虐,打到臉上像鞭子抽一樣疼。

外出販賣吆喝的挑貨郎雖是穿著一件塞著發黃棉絮製成的舊襖,但裸手挑著擔子出門后還是凍得渾身打擺子,吃力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一陣陣白霧從鼻息噴出,任著凜冽寒風直吹,不一會兒便都凍紅了臉頰。憋足了一口氣,一聲長長的吆喝便驚醒了沉睡的古城,也似是宣洩著挑貨郎心中的苦悶。

開封城內,劉府一眾下人早早地便起了身如往日一般打掃完了庭院,不過與往常不同的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慶的笑容,從劉正彥到楊管家,再至下面的每一個小廝,都在忙著裝飾廳房或是搬桌擺酒。

為了慶賀老爹的五十大壽,劉正彥責無旁貸犧牲了自己的晨睡時間,領著劉虎與楊管家一起在府內張羅著大大小小的事務。

這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為老爹慶祝的第一個壽辰,劉正彥前世享受不到這種合家歡樂的時刻,今生便不想再有遺憾,更何況現如今府內的經濟狀況已經得到了初步改善,必不能再讓老爹過得如往年那般寒酸。

昨日從宗府回來之後,劉正彥便將楊管家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詢問清了平日里與老爹交好的朝堂官員,包括李綱、苗履、宗澤等在內的十幾位文臣武將,劉正彥皆是一一登記在冊,並按名逐字親手寫了壽宴請柬,一手漂亮的瘦金體引得身旁的楊管家嘖嘖稱讚。

不過,對於那些執掌朝政的權臣,劉正彥雖知老爹與他們關係並不和睦,甚至可以用水火不容來形容,但劉正彥經過妥善考慮,還是派出家丁將請柬送到了他們府上,至於他們會不會來,劉正彥並未做任何期待,至少在禮分上自己已經做到了雨露均沾,沒有落下一家權貴,亦省得小人在背後議論讒言。

請柬均被人送出之後,劉正彥又跑了一趟北街,逛了一圈珠寶店之後,花下重金為杜氏老媽買了一對上好玉鐲與一支金黃髮釵,在古玩店裡,劉正彥又看上了一塊唐代的端石硯台,準備將其送給近來喜好文房用品的老爹。兜兜轉轉,劉正彥見賀壽的禮物準備得差不多,便徑直折回了劉府。

對於兒子第一次送給自己的禮物,杜氏老媽自是歡喜得要緊,並忍不住落下了眼淚。看著已是人老珠黃、鬢角微白的杜氏喜極而泣,並將自己為其買的首飾用紅布包了起來,準備放進小盒存放,劉正彥心中亦是一陣泛酸,老媽出生於富足商戶,未嫁與老爹之前從不缺少金銀首飾,可自嫁入劉家之後迫於生活困難,已是私下裡吩咐楊管家偷偷當了不少嫁妝,這些事老媽從未與老爹說起過,自己還是昨日從楊管家那第一次聽到的。想想老媽平日里自以朝廷命婦為貴,一心維護劉家的尊嚴體統,從不與娘家張口要一兩銀子,劉正彥不由得心生幾分敬佩。

看著母子二人溫存體貼的畫面,劉法亦是樂得直捋鬍子,滿是欣賞地看著劉正彥,並不由得暗暗感嘆道,自家彥兒終是長大了。

......

「噼噼啪啪。。。」

隨著一陣鞭炮聲響起,劉正彥精神抖擻地站在府門前迎著一位位前來道喜的客人,街道鄰里的百姓亦是趕過來聚在門前道了一聲喜,討個好彩頭,在劉正彥吩咐下,楊管家差人為這些百姓分發了一些黍米。

「正彥賢侄,哈哈,賀喜令尊高壽,小小薄禮,不成敬意。」來人一邊說著,一邊將畫有巨幅山水畫的捲軸交給了負責整理登記賀禮的楊管家。

聞聲看去,不正是前些時日來過府上的李綱,對於這位歷史名臣,劉正彥可是敬重得緊,趕忙走過去恭迎入府,「同喜同喜,李叔叔能來,家父必是十分高興,李叔叔快快請進。」。。我滴乖乖,李綱送的山水畫,是不是值老鼻子錢了。將李綱送進府後,劉正彥壓抑不住好奇心,仔細欣賞了一番李綱的畫軸,從裝裱到畫工無一不是異常講究,能有這般造詣,真不愧是後來的文臣之首啊。

正當劉正彥陶醉於畫中山水而感慨萬千的時候,一陣粗獷爽朗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劉正彥聞之不禁打了一哆嗦,老魔頭來了。

「哇哈哈哈,彥娃子,老夫來也,快快叫你家老壽星出來迎接老夫。」宗澤邁著十分豪野的步子,提著兩份看著沉甸甸的禮盒從不遠處的轎子走過來,見劉正彥正站在門前迎客收禮,便十分魔性地大笑了起來,大手一甩,手中的兩個禮盒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精準無誤地扔到了劉正彥身前,被劉正彥雙手抱住。

。。同樣是歷史名臣,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看著不顧儀態張嘴大笑的宗澤,劉正彥雖是十分欣賞他熱愛生活、不要臉皮的人生態度,但是想起剛才李綱溫文爾雅的模樣,劉正彥甚是覺得,這兩人。。根本沒法比。一個像是被文曲星君開了竅,另一個則是像被老天打通了為老不尊的任督二脈,放浪形骸得很。

硬生生扛了宗澤拍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巴掌,劉正彥只覺得火辣辣的疼,差點將懷中禮品掉落到了地上,「嘿嘿嘿,宗叔叔早上好,家父正在客廳里等著您的大駕呢,李綱大人也在府中,天氣寒冷,宗叔叔還是快些進府吧。」

「哦?李綱那後生也來了,哇哈哈,真是好生熱鬧啊,待老夫進去打將一番,今日定要灌得他們分不清東西南北。還有你,彥娃子,待賓客到齊,莫忘了與老夫痛飲三百杯。」聽到劉正彥說李綱也來了,宗澤許久未見這位正值壯年的朝堂後起之秀,心中亦是十分喜悅,雖急著入府,但也並未忘記昨日劉正彥對自己的許諾,進府之前又再三叮囑了一番后,這才放心地一路大喊大叫著直奔客廳而去,驚得府內親朋賓客以為是山賊打進府來了。

好不容易哄走了老魔頭,劉正彥心中不禁舒了一口長氣,提起精神,又鬥志昂揚地迎接著紛至而來的親朋好友們。

常言道,不接不知道,一接嚇一跳,劉正彥十分驚訝自己家竟有這麼多親戚,有些自己並未送去請柬的遠方親戚竟也從鄉下大清早趕了過來,什麼七姨娘家的三叔公,二表叔家的三舅媽,各種各樣的輩分稱呼直搞得劉正彥暈頭轉向,幸有深曉人情世故的楊管家幫襯著化解尷尬。一通迎接下來,劉正彥已是笑得臉都酸了。。。這些俗禮真是累死人啊,果然還是睡覺舒坦,劉正彥不禁又有點想念後花園的那顆老槐樹了。

然而,如潮水般湧入府中的親戚大軍,還是如一泡尿般將劉正彥從想要睡覺的美夢中滋醒了。。

「哎呀,您好您好,快快請進!」

「嘿嘿,同喜同喜!您老快進屋坐會。」

...

劉正彥如機械般一直重複著幾句相同的話,在賀喜的賓客中逐漸迷亂,直感覺自己的嘴已經不受大腦控制,臉也是僵得不能動彈,見誰都是一副喜氣洋洋,人畜無害,天真爛漫的笑臉,惹得七大姑八大姨甚是喜愛,紛紛吵著要為劉正彥說一門好親事。

劉正彥想哭,卻哭不出來,這種真的是很難受,比弄丟錢包還難受。

「狗子!見到本公子前來這麼開心,夠兄弟!嘿嘿,我爹也來了,就在後面。」天氣雖是寒冷,但苗傅依舊是騎著家中的駿馬而來,再配上一身華麗錦衣,帥氣得一塌糊塗,也難怪那些商戶之女會被苗傅迷得神魂顛倒。

劉正彥此時十分想擺出一張鄙視的表情,奈何用手揉了一番臉龐后還是十分酸楚,依舊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劉正彥只得用手對著正站在自己身前的苗傅做出了一個鄙視的手勢。

當然,對於劉正彥豎起的中指,苗傅根本不懂得是什麼意思,將懷中的玉如意掏出后,直接放到禮物堆中間最顯眼的地方。

「不用謝!權當本公子對劉叔的孝敬之意!」苗傅故意沖著人群高聲喊完后,又湊到劉正彥身旁壞笑著小聲說道:「這是我岳父上個月囑咐我送給我父親的,不過我沒給,偷偷留下了。」

聽完苗傅的話,劉正彥緊接著便將豎著的中指倒了過來,以表達自己對苗傅的無限鄙視。

放完禮品之後,苗傅並未徑直進府,而是留在外面幫著劉正彥招呼賓客,頗是勞累了一番。

不一會兒,一頂四人轎子便落在了劉府門前,一位雙眼炯炯有神,身材孔武,皮膚古銅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聽著身旁的苗傅喚了一聲爹爹,劉正彥這才知道了此人乃是老爹在西北禁軍時的同袍,苗履。

「正彥見過苗伯伯,家父及諸位叔伯早已在府中等候苗伯伯多時。」劉正彥上前躬身一禮,儀態十分謙恭,接著又對身後的楊管家說道:「楊叔,快快將苗伯伯請進府,莫讓苗伯伯受了風寒。」

「嗯,賢侄有禮了。」

苗履滿眼讚賞地瞧著面前的俊朗少年,果然是文采不遜文臣的好後生,如此謙遜有禮,看來我將門之子講究起來也不比那些腐儒差嘛!

不過,當苗履看到正躲在劉正彥身後的苗傅時,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后,便在楊管家親自陪同下,去了府內客廳。

「恨鐵不成鋼?看來你爹想捶你啊,嘿嘿。」待苗履走後,劉正彥滿臉彷彿看穿了一切的神情,幸災樂禍地對苗傅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爹想捶我?」苗傅甚是不解道。

「百鍊成鋼嘛!尼古拉·阿列克謝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在《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中說的。」看著苗傅滿臉獃滯的神情,劉正彥再次對其投去了鄙視的神情,「哦對了,他還說過,人傻錢多就要多讀書,不要沮喪,看來你和虎子都還有希望,加油!」

苗傅睜大了眼睛,眼中冒出了幽幽綠光,其實,剛才劉正彥對自己講的那些什麼維奇斯基的,自己從來沒有聽人講起過,「狗子,你跟我你跟我說實話,以前上私塾的時候,你背著我給了先生多少銀子?怎麼你講的這些從未聽先生在課堂上說起過。」

劉正彥露出驚訝的樣子:「啊?你沒聽先生講起過嗎?大家都知道啊。」

苗傅見狀甚是懊惱地撓了撓頭,「可能我當時偷懶打瞌睡了。」,這個私塾上的,自己真是虧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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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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