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逢

第一章.重逢

別後多年,再度重逢,像是幼時戲園裡看到的皮影戲師傅靈活地操縱著一個個紙人兒,上演著一場場精彩紛呈的劇目,極富戲劇色彩。我不知道再度重逢是把往事重新演練一遍,還是命運給出的一份新的問卷,我想繼續往前走卻看不清前方的路,想答出問卷卻不知答案是什麼,可我知道,我並沒有想象中的手足無措。

只是這麼一句輕飄飄的「好久不見」,便化解了我所有的心魔,或許這便是我的成長吧......

No.1

夏末初秋,婁南一中的校園。

陽光通過樹葉的縫隙洋洋洒洒地潑下金色的光輝,留下一陣陣圓孔狀的金色光斑,帶著微醺的詩意環抱著整個校園。操場上鋪綴了濃濃的暖意,奔跑的少年揮灑著汗水,追逐著陽光與清風,婁南一中萬年不變的藍白相間的校服在風中急劇地飄動著,少年就像一隻渴望長大的雄偉蒼鷹,擊破長空擁抱著他神采飛揚的青春。

模模糊糊中,一個少年,舒展的眉眼,內秀溫和的五官,面帶自信的笑容,張開雙臂,在操場上跑過一圈又一圈,他的汗水輕輕濡濕了發梢,在陽光下更顯蓬勃生機。

操場上有四個男孩兒,還有一個女孩兒都身穿校服一起坐在婁南一中的台階上。男孩們嬉笑地看著女孩兒,和女孩兒親切交談,戲謔調侃的神色中帶著十足的真誠。女孩兒捧著怡寶牌的礦泉水,明媚嬌艷,就像怒放的薔薇花,讓人不自覺地想親近呵護。

「嗨,嫂子,又來看老四了,你說老四怎麼福氣這麼好呦,給我們這麼一個漂亮又優秀的弟妹嫂子的,每天陪他晨練學習,還能在晚自習的時候送零食給我們吃。」一個板寸頭,臉上帶著高原紅的男孩憨憨地笑著。

女孩撲閃撲閃水靈的眼睛,長睫微動,陽光輕染,光芒閃耀。

「可是你們老四本來就很優秀吖,當初還是我追的他呢,現在才成了我家的男朋友啊。你們是他最親近的兄弟,當然......」女孩歪頭燦爛地笑著,到最後竟是垂下眉眼,一臉嬌羞,艷麗四射。

「你那叫愛屋及烏,對吧,弟妹,我懂的!」一個尖臉猴腮的少年搶話道。

「我們老四學習優異,三觀正派,德智體全面發展,關鍵人還長得帥!唉,追他的姑娘老多了。有不少的姑娘還想通過我們打入內部呢。你說這老四太討人嫌了,他獲得姑娘們的芳心,讓我們怎麼活,這不公平不公平!!!。」尖嘴猴腮的少年哭天搶地,淚流三千尺,無比痛心。

「得了吧老三,就你,長成那猴騷樣,還想要女生來追你?你就是不要臉愛調戲人家小姑娘,像老四那陽春白雪,如沐春風的才是校園男神的標配。你呀,就算了!」一個黑瘦高的男孩翻著白眼道。

「誰,誰長猴腮樣,老二你說清楚誰調戲小姑娘了?」尖嘴猴腮的少年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著那個黑瘦高的老二。

「你,就你。上次是誰調戲準備向老四表白的小學妹,還裝作非常真誠的樣子,說什麼人家老四不喜歡女生,誤會可大了。你還跟那女孩說什麼,要不跟哥走?你也是夠了。」老二非常嫌棄地斜視了一眼,毫不留情。

「切,我那叫為老四和弟妹剔去硌腳石,好嗎!」老三別過頭閉上雙眼,擺擺左手,一臉不屑。

「呵呵?!明明是你色心不死。」板寸頭高原紅的少年嘲諷道,說罷,趕緊抱頭準備開溜。

「嘿,老五,你再說一遍!」老三正打算拔腿追上去,就被老二截胡了。

操場上的少年恰巧經過,聽到他們的談話。跑上階梯,拿過女孩兒遞給他的礦泉水,只是輕輕一笑,似山河失色,丹青勾勒,眼角眉梢掩飾不住的溫和儒雅,俊秀靈毓,那種氣度遠勝與之同齡的少年們。

女孩兒眨巴眨巴眼睛,羞澀,溫柔,崇拜在她的眼神里綻放,像一場絢爛的煙花。

才子佳人,好不相配!

少年只是輕笑著看了女孩一眼,便又轉過頭,笑裡藏刀:「老三,那時你說這話時,我還沒和安兒在一起呢。我覺得第一要麼你更喜歡我,第二就是你嫉妒我,見不得我好。」

「嘖嘖,老四,你太自戀,太囂張了!我如此專一溫潤的謙謙公子被你扭曲了,我錯看你了,真的錯看你了。」老三顫抖著手指對著少年,痛哭流涕,隨即好不做作地趴在階梯上。

「得得得,你別裝了啊,你還專一溫潤,你油膩得都可以下鍋爆炒蒜蓉蝦仁了!」另一個男孩踢了踢旁邊趴在階梯上的老三,繼續澆一盆冷水。

「老大真相了。」老二說道。

「老二也真相了。」少年淺笑說道。

「你,你們居然聯起手來欺負我,是不是好哥們啦?」老三苦臉道。

「老三,想開點,除了你四弟,他們幾個都是嫉妒你呢!嫉妒你活得沒心沒肺的瀟洒,嫉妒你總能把一潭死水化為春波盈盈,嫉妒你百鍊鋼也能化為繞指柔。」那個叫安兒的美麗女孩兒眉眼彎彎地說道。

「誒,弟妹這話我愛聽,看在弟妹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可惜弟妹偏看上了老四!」老三侃笑道。

老二又是大白眼翻過去,繼續膈應道:「嘖嘖,真不知你是傻還是蠢,是誇還是損都聽不出,太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可惜你資質不夠。同志,革命尚未成功,你再努力怕也是跟不上了。」那個叫老四的少年還是那樣溫和好脾氣地笑著,自信飛揚,語氣雖然輕飄飄的,卻極具殺傷力。那個叫安兒的大美女又害羞地低下頭,臉上卻是遮掩不住的幸福崇拜。

「......老四,我哪敢啊,你不用時時刻刻宣告主權,我若敢多想,我,我就給你洗一年的臭衣襪,不,洗到畢業!」老三眨巴眨巴眼睛,無比真誠地說道。

其他的人都忍不住笑岔了氣,少年輕笑笑道:「哈哈,那麼我還是相信你,諒你也不敢。」

我站在樓梯口也不自覺笑了起來,偏頭卻現另一個清秀素凈的女孩站在操場另一端的樓梯口上靜靜地看著那個少年,看著他的兄弟們和那個叫安兒的女孩廝笑打鬧,眼波里俱是複雜的神色。有羨慕,有自嘲,也有藏在眼底深處的那抹淡淡的憂傷與無奈,可唯獨沒有嫉妒。良久女孩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淺淺一笑,然後就轉身離開了。那個微笑,還有女孩里眼波里流轉的神色多麼熟悉,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見過的神情。

我看清了女孩,卻不知她是誰,不過我能感覺到她與自己掙扎的內心戲。不知怎得,似有一種魔力,牽引著我邁開步伐,想要追上那女孩,想知道她要去哪兒,想做什麼事。

......

不久,我竟不自覺地跟著女孩來到了婁南一中綜合樓的音樂教室,音樂教室的門緊閉著,突然教室里傳來了一陣陣古箏聲和女孩兒唱歌的聲音。

仔細聆聽,是周杰倫的《菊花台》改編過來的古箏曲。

「......

雨輕輕彈硃紅色的窗

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

夢在遠方化成一縷香

隨風飄散你的模樣

菊花殘滿地傷

你的笑容已泛黃

花落人斷腸

我心事靜靜淌

北風亂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斷

徒留我孤單

在湖面成雙

花已向晚飄落了燦爛

淍謝的世道上命運不堪

愁莫渡江秋心拆兩半

怕你上不了岸一輩子搖晃......」

透過音樂教室的窗戶,我能看到夕陽的餘暉靜靜地照在她身上,那個女孩輕輕低吟,明明是首哀傷的歌,女孩卻唱得哀而不傷,無怨無怒,有些許無奈,卻總是那麼溫柔堅定......女孩就那麼很安靜地沉浸在她的世界里,一把箏,有陽光,有自己的歌聲便已足夠。

還沒聽完一首完整的曲子,我便悄悄離開了,不願打擾。我在婁南一中的這一日,整個婁南市陽光滿城,婁南一中只不過是那城隅一角的風景罷了。

緩緩地,夕陽西下,他們一個一個離開了。我走下階梯來到操場,走到連著科教樓的那個檯子上,用指腹輕輕地觸摸檯子的器材室外的一磚一瓦,還是那樣的灰白色,還是那樣的粗糙,恍惚間我彷彿記起多年前我在那磚瓦上用鉛筆記下的字跡。

儘管它經過好幾年的風雨吹淋,最後一點痕迹都沒有了......

可幾年過去,當我再度來這兒,在我的腦海里突然閃現,原來它在我的腦海里一直存在著,即使微小,可依稀能記得。

當我再憶起那些字句,我的心不會再起漣漪,不是放下,不是忘記,而是我已經可以調整自己,跳出自己的中心世界,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坦然面對。

我不再是曾經那個極端卑微又驕傲,總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少女了。

那個少年,他的兄弟,那個叫安兒的女孩,還有那個躲在暗處的清秀少女,看著他們的畫面,讓我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就似這就是曾經的時光剪影,而彼時的他們亦不是當初我們的模樣。

No.2

離開操場,回家的路上,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我突然看見一個女孩兒,不是剛剛那個女孩兒,是另一個女孩兒。

我突然想起這些年我總會遇到這個女孩兒,她總是匆匆的,匆匆地來,匆匆地去,她總是在奔跑,在追逐著什麼,很執著的追逐,可她每次都從我身旁呼嘯而過,她始終沒有看到我,而我也始終沒有看到她的臉。

走在教室光與影相互交織的走廊上,我總能看到那個女孩兒認真地埋頭學習,抑或偷偷瞟著一個角落,偷偷地傻笑,臉上總是浮現一副很滿足,很幸福的樣子,可是她的輪廓太模糊,我不知道她在看誰。

她捧著各類詩集坐在校園的那棵桂花樹下,面朝陽光,面朝逸夫樓的某個方向,津津有味,如饑似渴地看著。我很想走近一點,看清她,可我總是無法向前,腳步總是停滯在那裡。

世界在我和她之間搭起了一道透明的純天然的屏障,我們無法相視彼此,空氣也凝結在那段距離里,我們是陌生人,可又似乎在哪兒見過。

女孩她那樣地熱愛看課外書,她看書的神情那樣專註,很自然地把她與外界隔開來,好像在那裡她有一個自己的小小世界。

我也曾坐著66路公交車來到了鮮花市場,我看到那個女孩和她其他三個姐妹負手而立,站在金光燦爛的陽光下,站在生機繁盛的花叢中笑得明艷動人,那個女孩兒穿著白衣牛仔裙,捧著香水百合鮮花。她和她的朋友們我都看不清她們的長相,卻能在模模糊糊中感覺到她們在微笑,還有一個男孩正來回地穿梭在花叢里,拿著攝像機給她們拍照,一身白色的運動服,背後衣裾在風中搖曳,瀟瀟洒灑,看起來清爽乾淨。女孩一直帶著做夢似的迷離明媚的微笑,我看不清她的臉,卻能看到她盛在眼底的溫柔,那份溫柔只為曾經的那一人,或者那一群人。

「嗨,大家都看鏡頭哦,123,茄子......恩,好,很不錯。」白衣男孩的聲音清脆爽落,似乎帶有魔力一般吸引著我。好熟悉的聲音,是誰呢?

「誒,你重拍一下咯。我剛剛不小心眨了一下眼,陽光太刺眼,硌得眼睛疼。」一個扎著兩個麻花辮,穿著翠綠色碎花裙的女孩說道,聲音甜甜的。

「放心,我手快,在你眨眼之前就拍到了。」

「暫且先相信他,老師就是看他攝影水平好,才讓他來的呀,他若照不好,我還一巴掌拍死他呢,」在模模糊糊中我看到那另一個穿著藍色長袖T恤,九分迷彩休閑褲,扎著高高馬尾的女孩兒。

扎著高馬尾的女孩兒突然轉過頭對著那個白衣男孩兒,聲音陡然變高,語氣強硬:「我們都還好,咱們今天的主角你可一定得拍好,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給我聽到沒?」我同樣看不到她,可是她的聲音乾脆堅定,霸氣外露,聽起來很強硬,但我總覺得心裡很暖。

「恩,如她所說,如果他敢拍不好,我也揍他,我們幾個一起揍他。」說罷,另一個身著白色hellokiky的T恤女孩哈哈大笑。

而那個穿著白衣牛仔裙,捧著香水百合鮮花站在花叢里的女孩兒始終都是一言不發,似乎總是那樣溫柔地看著,笑著,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不知為什麼,我想那個女孩兒應該是笑著的。如果是我,我想我會笑的。

我總是邂逅那個女孩,卻又總是與她擦身而過。

回憶起這些片段,終於我決定,今天我一定要跟上這個女孩,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什麼我總是會看到她?

走出校門女孩好像察覺到了我的存在,回過頭對我明媚微笑。

突然她的視線移到了前處,驚呼了一聲,清澈的眼眸里是難以掩飾的焦灼,她匆匆向前跑去,我順著她的眼眸望去,原來她看到了一個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男孩高大清爽的背影,也是曾經花叢中給她和她的拍照的那個男孩兒的背影。

男孩穿過了馬路,女孩也想追過馬路,無奈車流太多,阻斷了她繼續前進的身影,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背影漸漸遠去。可是在她的眼神里我看不到失落,反而是一種幸福的光澤,一種因為守候而足夠滿足的幸福。那個背影,那個男孩,一如曾經,似乎雲淡風輕,卻總是那麼瀟洒坦率。

看著那個男孩的背影,我突然震驚了!

「是他!」

我知道那個男孩。儘管已經過去了十五年,他的背影我依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驚愕地看著女孩守候的目光,周邊響徹著司機們焦灼急躁的喇叭聲,馬路對面早已是紅燈高高掛起,周邊的商鋪大廈依舊聳然而立,它們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個城市,俯瞰著這個身影單薄的女孩兒,沒有表情,沒有任何言語,就只是那樣冷漠地旁觀著,如同所有路人靜默的冷漠一樣。

我不知道馬路對面何時切換為綠燈的模式,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地老天荒,抑或那種久到的地老天荒是我的錯覺,我不知道她最終有沒有穿過馬路,跑到那個男孩面前,我不知道後面的故事。

我只知道我被一種複雜的情緒牽扯著,是的,我看清了那個女孩的樣貌。

那是曾經中學六年裡的我。

「嘀鈴鈴......」一陣鬧鈴聲響起,翻身醒來,已是早晨六點鐘。

原來剛剛我碰到的那個女孩兒,看到的那個男孩兒,還有坐過的公交車,來到的鮮花市場都是一場夢。

或許是昨日在學校看到的那幾個少年,那個叫安兒的女孩,還有那個清秀瘦弱的女孩兒還有她彈的那首曲子,都喚醒了以前中學六年所有的記憶,難怪我對我看到的那些畫面如此熟悉。

曾經這首《菊花台》是我的最愛,它走過十五年的光陰,又帶著曾經的記憶來到了我的夢裡,於是我又不自覺地彈起了這首曲子......

想想我已經有六年沒彈過這首曲子,似乎有些生疏了。六年前我把它和那守護的最後一份記憶一起封存在光陰深處,不再觸碰。

No.3

我叫顏葭音,這個名字有個小故事。

我的父母是在葭葦葉落的時候認識的。

那時我父親來到我母親所在的小村莊,村子里有一座亭子,叫采葭亭,亭子前有好大一片湖,湖邊就長著許許多多的葭葦,就是所謂的蘆葦。

聽父親說他第一次見到我母親,是因為聽到了采葭亭有歌聲,他來到了湖邊,就在那兒看到了媽媽。夕陽西下,葦絮飄飄,我媽被好幾個女孩兒圍在中央,媽媽唱歌很好聽,爸爸也就這樣被吸引了。因此我和哥哥的名字都帶「葭」字。

所以父母給哥哥取名顏葭聲,我就是顏葭音,就這麼個源來。

父母希望我和哥哥都能像葭葦一樣,韌而不折,父母常說葭葦是個好東西,可以入葯,可以是書寫繪畫的道具原材;可以凈化水質,可以當畜牧材料;可以編織草帽,草鞋,蓑衣,涼席,可以做成好吃的糕點;還可以把它搗碎了作為蘆葦膏,當冬日日常品用。雖然渺小,用處卻是極大的。他們不奢求我們一定要做人上人,但一定是個有用的人,就像葭葦那般。

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既優美又有意義,倒是激勵我的一個好名字。

「It-snotuntilyoufallthatyoufly

Whenyourdreamscealiveyou-reunstoppable

Takeashotchasethesunfindthebeautiful......」

不知什麼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打斷了所有的思緒。

一看來電顯示,原來是顧承歡學姐。

「嗨,葭音,好久不見。」電話那頭傳來學姐低柔慵懶的聲音,不過今日這語氣我能聽得出,學姐很是興奮,似有什麼喜事要分享。

「嗨,學姐。是啊,我們有好久不見了呢,今日學姐定是想要和我分享什麼開心的事情吧。」

「嗯,你聽出來了呀,我呀,的確有件喜事想跟你說。」

「學姐還是這麼愛賣關子,讓人止不住好奇,啥好事啊?」

「我,」學姐略停頓了一下,然後笑道:「我要結婚了!」

猛地一驚,結婚?我沒聽錯?可是事實告訴我這的確是真的。學姐向來神色從容,不管什麼事都能面色如常,如今這語氣是如此欣悅,就不會假了。

驚奇過後當然是由衷的祝福,畢竟學姐真的很優秀。

「呀,真的嗎?是誰?誰這麼有福氣?太有眼光了!」

學姐噗嗤一笑,全然沒有以往的神秘難測:「你認識的,他叫沈今朝。」

天啦,居然是沈今朝學長,真的是沈今朝學長!那個真正可以用天之驕子,光耀奪目形容的男人,直到如今仍是婁南一中的傳說。

「恭喜學姐,太好了!真的,太讓人開心了。」

「是吧,沒有想到曾經光耀奪目的校園男神如今被我收了?」學姐調侃的語氣中帶著十足的得意,卻不讓人生煩。

我卻是一本正經地說:「不,不是這樣的,在我心中,學姐就是繆斯女神,你本身就特別特別優秀,特別特別可愛。」

學姐噗嗤一笑:「葭音還是那麼會說話,不過如今我也覺得我很優秀,我很可愛。」

聽學姐這一說完,我倒是十分驚訝了,沒想到三年不見,學姐變化這麼大,以前旁人眼中的她是清冷的,是高傲的,是不苟言笑的,似乎總是藏著無數的心事,無數的秘密,如今的她卻是這麼自信,這麼開朗了。

「學姐,你這樣真好!」

「嗯,是啊,這樣真好。對了,我的婚禮是9月18日晚上19:30,就在婁南市的霞明花園酒店。今朝的哥們陳恂,現在也是秦悅的老公了,他在婁南正好有婚禮策劃的分公司,我和今朝都想麻煩你和他們一起策劃布置,反正你們都認識,之後這報酬也一定不會少的。」

「好的,我一定來,相信那天的學姐一定很美,你的婚禮策劃,我也一定會幫襯著好好策劃的。」

學姐輕笑一聲:「嗯,我相信你,」說罷,學姐略略停頓了一番,最後說道:「葭音,有些人,有些事,或許在越過青春的重重山河,再度來到我們的身邊,幾年之後,再面對的時候,未必我們會手足無措。」

掛掉電話后,忍不住仔細揣摩學姐最後說的那番話,我沒懂學姐的意思,什麼叫有些人,有些事在越過青春的重重山河,再度來到我們的身邊,又為什麼不會手足無措?

想了老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只得悻悻作罷,反正學姐總是會說出一番我不懂的話,就我的理解能力還是算了。

劃開手機日曆查看了一下日期,9月18日,是一個月後,正好是學姐生日的那天。

No.4

一個月後。

「哎呀,我說葭音你到底好了沒啊,我在這邊都等了你半小時了,你還要多久才能到?」秦悅在電話那頭的婚禮現場急沖沖地嚷道,我都能聽到婚禮現場籌劃人員緊張籌備的聲音。

「快了快了,大約過個20分鐘我就能到了。」

「我真不知道承歡學姐為啥要叫你跟我一起布置婚禮現場,你這麼能磨蹭的,唉!還有不到7個小時婚禮就要開始了,好多事要辦呢,這麼多年了,你這慢吞吞的毛病咋還沒改呢。」

「哎呀,我知道了嘛,我之前跟學姐說要在她婚禮上彈古箏的,昨晚練了個通宵,今上午十一點半才起床。」

「我靠,你到底是要彈什麼曲子啊,居然能練個通宵,是有多難的曲子!」

「晚上你就知道啦,曲子不難,只不過有好久沒彈這曲子了,有些生疏了,你先忙,我馬上就到了。」

掛完電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婚禮籌備的整個流程和重要細節,就趕緊加速開車朝酒店方向去。

霞明花園是婁南市最大的花園酒店,可謂是整個H省最有特色最唯美浪漫的酒店。當時學姐的意思是說在葭明花園辦,沈今朝學長還特地到秦悅老公的婚禮策劃事務所說明了他的意願,他想給學姐辦一個浪漫夢幻,唯美難忘的婚禮,還讓我們不要考慮婚禮開支的因素,只要能辦好,花再多的錢他都願意。

於是我們商量著在酒店的花園搭一個大的場地,就是那種透明花屋的場地。

「艾瑪,你總算來了,已經13:20了,趕緊的。」我一剛到酒店花園門口,就被眼尖的秦悅看到了,急急被她拉進了花屋。

一到屋子裡,看著還是半成品的婚禮布置現場,仍然止不住吃了一驚,各種唯美的燈光掛在玻璃上熠熠生光,不是大紅大綠,是微醺的昏黃色,夢幻眩暈,有些燈光傾瀉下來,不是那種明晃晃的光束,而是斑斑駁駁的圓孔狀光斑,夾雜著七彩的顏色,像廣場上常年熱烈絢爛的七彩泡泡。

小屋的周邊零散地堆積著各類花束,還有用透明袋子裝著的花瓣,就秦悅說,這些都是沈今朝學長花重金從「野獸派」花店買來的精美花藝,都是用來布置婚禮現場的。花屋外還有很多擺列著的桌布,餐布,餐桌,酒杯,碗碟碗筷,結婚海報,精緻的蛋糕點心之類的,還有一架看起來價格不菲的鋼琴,當然還有我演奏要用的古箏。這架古箏還是學姐的呢,學姐說是她外婆送給她的嫁妝之一,金貴得很。

「是不是傻眼了?」出神中,不知秦悅何時來到了我身邊,朝我擠眉弄眼的,還有點小得意。

「是啊,我確實傻眼了,學長真有錢,你們也是很能幹,找到了這麼多精緻的物什,尤其是這燈光,可真好看。」我由衷地讚歎,陳恂和秦悅固然能幹,學長也是大手筆。

「可不是?這婚禮,奢華、夢幻、唯美,這是陳恂接過的最浪漫的婚禮了,學姐還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布置的!不過這場婚禮的策劃,你也有功勞,辛苦了!」

「不辛苦,我倒覺得很開心。我想學姐一定會很感動,很驚喜的。這樣的婚禮啊,不僅僅是要有錢,還得另一半有這個心製造這樣的浪漫。」

「你這不廢話嗎,這個當然啦。你羨慕啊,羨慕你也趕緊的呀,我們這些同學都已經結婚了,有的都生二胎三胎了,現在學姐也結婚了,你這還單著,你真要當黃金聖鬥士啊!」

「我,我這還不是沒人追我嘛,這些都要看緣分的,強求不來的,沒有覓得如意郎君,就只能努力賺錢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哈哈。」我有些尷尬地笑道,但依舊能坦然自如地應付。

秦悅不再打趣,語重心長地說:「你還是放不下盛煜城,對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很清楚,不是沒人追你,而是你自己根本不想給自己這個機會,何必呢?我不希望你再這樣下去了,你不覺得這樣特沒意思嗎?」

「哎呀,沒事啦,承歡學姐等了學長好多年他們才在一起的,她比我可苦多了。我知道我和盛煜城不可能,我早放下他了,只是確實沒有遇到緣分啊。」我笑道,我不想看到秦悅這樣的神情,還是明媚的笑容更適合她。

「你和承歡學姐可不一樣,承歡學姐雖苦,但是學長他心裡一直都有學姐的。雖然學長在沒和學姐重逢的時候他談過一次戀愛,但內心裡一直深深愛著學姐的,所以當學姐願意放下過往時,他會毫不猶豫地和學姐在一起。

可是你和盛煜城沒有未來啊,他根本沒喜歡過你,現在他更是音訊全無,你別說你放下他了,我跟你認識十五年了,我還不了解你,你就是心裡還挂念著他。」

「得得得,不愧是十五年的鋼鐵閨蜜,你全說中了,不過呢,你真不用擔心。有句話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但還有一句話啊,時間會治癒一切的。雖然擱我身上久了點,但會治癒的。」

「我......」

「哎呀,你倆怎麼還杵在這兒,你們要先把屋裡的花束布置好,我才好叫師傅們把桌子餐具等擺好啊!」陳恂(秦悅的丈夫)看倆人氣氛有些古怪,趕緊過來解圍。

「啊,對對對,要抓緊了,免得時間不夠了。」我逃也似地趕緊去牆角搬花了,非常地感激地看了一眼陳恂。

倒是秦悅,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過去,卻被陳恂賤兮兮地笑著拉開了。

窗角堆滿了各種類的風信子,且大多都是些珍稀的重瓣風信子品種,有粉紅色的蘿茜特,紅色的蜀葵,白色的本尼維斯,還有黃色的哈萊姆城,橙色的吉卜賽女王,其中以黃色,粉色居多,白色次之。

在植物花語里,黃色的風信子代表幸福美滿,恩愛相伴,粉色的風信子代表彼此傾慕浪漫的愛情,而白色代表恬適沉靜的愛戀。

捧起一束白色的風信子,使勁嗅了嗅,香味很淡,它在這麼多嬌妍多彩的風信子中是如此地不起眼,如此地孤單。

世人很少知道白色的風信子還有一層花語,那就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這束風信子雖然單薄,卻開得十分熱烈奔放,有幾朵花朵骨兒,怯生生地欲開還休的,可是當我仔細看的時候,根部已經發黃了,慢慢枯了,我知道,那幾朵花骨朵兒開不成了。

我覺得現在的我特像這束風信子,表面熱烈奔放,固執地相信著還會開得更美,更爛漫,即使知道現實就像這花枝的根部已發黃,慢慢枯了,仍舊要維持著表面的風光,似乎其他的一切雲淡風輕一樣。

或許我這些年跟在他背後亦步亦趨終歸是一場無疾而終的追逐,但是到現在,也沒有停下我的腳步,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會終結這場追逐,可是我很清楚現在的我依舊沒有停下腳步,不是放不下,或許一切是因為習慣。

林夕曾經說過這麼一段話:「曾用煙癮比喻過愛情,迷戀一個人,有時也不過是一種習慣,習慣成癮成癖,要戒,的確要動用一點理智和意志力。」

對顏葭音來說,喜歡一個人,或許就像戒不掉的一直想要給他寫信的習慣吧,儘管那些信他再也收不到,也根本不知道那寫信的人是她。

NO.5

「好了,大功告成!」身後傳來秦悅爽朗的笑聲。只見秦悅穿著白色花格邊的圍裙站在花叢中笑得明艷動人。陽光透過小屋的屋頂灑下來,映在她的臉上,亮晶晶的,更顯嬌媚。

低頭看錶,已是下午4:00了。

陳恂看著花叢中明媚的秦悅,更是一臉痴漢笑,眼睛里更是掩飾不住對妻子的寵溺和愛護。

「辛苦了,秦小姐,你看你多能幹,這現場的一切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漂亮極了,浪漫極了,你還這麼漂亮,作為你的老公,我太自豪了。」

秦悅一臉嗔怒,眼波里卻是掩飾不住的星星點點的笑意。

「得了吧,陳先生,收起你那一副賤兮兮的表情,秦小姐的高帽子夠高了,麻煩您不要給我戴了,我已經戴不起了,都要飛走了。」

「秦小姐不怕,陳先生是你的陸地,也可以陪你一起高飛的,要飛了咱倆一起飛,想休息了隨時休息。」

這下,秦悅徹底綳不住笑意了,笑得十分開懷。連跑帶跳地蹦到陳恂跟前,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倆人對視,和著清甜的花香,整個空氣都是甜蜜溫軟的。

現在的秦悅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執拗傲嬌,抗拒一切親密舉動的冷麵美人了,而是一個由內而外都明媚自信,開朗豁達的溫暖女神了。

「得了得了,你倆別再這兒秀恩愛了,回家恩愛去,我還在這兒呢!」我內心很是為他倆歡喜,但這麼明目張胆地秀恩愛,多多少少還是會嫉妒的,哼。不過在內心深處還有一種淡淡的苦澀,就連自己也說不上來。

「呵,羨慕了吧,嫉妒了吧,要你還不找對象,活該。」秦悅毫不留情地擠兌我。

「哼,30歲之前我一定開花結果。」為了維護尊嚴,我毫不猶豫地給自己立下了一個fg。

「好啊,那我等著,你現在只有不到3年時間了,你加油啊!」

「行,不過我也拜託你和陳先生,不要總是給我介紹相親對象了,跟我爸媽似的,不要操的心操個啥,小心變黃臉婆。」

「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因為你不聽叔叔阿姨的。這不,叔叔阿姨就找上我了,希望我給你物色幾個。」

「哈哈,好了,我說你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各種擠兌各種嫌棄對方啊。」老好人陳恂先生又開始和稀泥了。

「嗯,好閨蜜嘛,不擠兌擠兌,怎麼走下去?」秦悅擠眉弄眼,一臉狡黠的樣子。

「想當年,我也是溫婉的大家閨秀一枚,可斯文爾雅了,都被秦悅帶壞了。」我仰天長嘆,一臉悲壯。

秦悅作嘔狀,「呸,你個不要臉的,別人不曉得你,我還不曉得你啊,你丫可會裝呢。慣耍伎倆,裝傻,裝純,裝弱小,裝無辜,其實膽兒肥著呢,溫順乖巧的外皮下是放蕩不羈愛自由,更是一個隱藏極深的段子手。」

「呀,你了解得好深刻哦,姐姐我好感動啊,真心的。」顏葭音同學眼冒金星,十二分真誠地說道。

秦悅笑罵道:「哈,你可真是,我服了你。你是真會順著別人的話說。」

「嘖嘖,我說顏小姐啊,你跟悅還真是一路人,這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不過我家寶貝兒也沒你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別人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我覺得你和我家寶貝兒兩個女人就能唱一台戲,而且壓軸的絕對是你。」

秦悅在一旁小雞啄米似的不斷點頭,深表贊同。

「哦,對了,之前今朝還說這次他們的婚禮還邀請了闞英子,寶貝兒,這是不是你之前提過的你初中同學?」陳恂突然想起這樁事,回頭問秦悅。

「嗯,是啊,我知道,承歡學姐之前說過了。」秦悅瞭然回應道。

「咦?學姐怎麼知道闞英子的?他們認識?」我印象中學姐從沒提過,這是怎麼回事。

「哦,我問了學姐,你知道學姐經常去慈音福利院的事吧?」秦悅回問道。

「嗯,我知道,學姐說她已故的父親是個孤兒,從小在慈音福利院長大,慈音院的院長濟宥奶奶對她父親可好了,所以濟宥奶奶也是特別疼愛承歡學姐的。」

「嗯,闞英子也經常去那裡,所以她們就是在慈音福利院認識的。」

原來如此啊,不過另一個疑問又在我腦海里升起:「誒,英子怎麼會去那兒?她在那兒有認識的人?」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今晚就能看到她了,到時問問就知道了,聽說學姐還邀請了唐懿,但唐懿有事來不成。」

「啊咧,學姐還認識唐懿?」

「這個我也不清楚啊,我也很疑惑,我本想問問的,但是後來學姐家來客人了我就沒問了。」

「不過這些事我都不清楚,論關係我跟學姐關係還親近些,我咋不知道她邀請了闞英子和唐懿啊。」

「嗯,我昨天去見了學姐才知道的,學姐說是她前些日子去慈音院剛好遇到闞英子,就提起這事兒的,她還說她也有幾年沒看到闞英子了,所以之前也沒聯繫上。」

「原來如此。不過我們也是好幾年沒她和唐懿的音訊了,可惜唐懿不能來,不過闞英子在,這次要好好聚聚。」

「可惜我是工作后才認識悅的,你們的過去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可惜了可惜了」陳恂扶額悲嘆,十分痛惜的樣子。

「不,我覺得你工作后認識秦悅才是最好的,這才有了你們現在這麼幸福安穩的婚姻。」

「誒?為什麼?既然我和悅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人,那我早認識她,她不更早一點是我的人嗎?」

「因為現在的她才是最好的她啊,你才能有機會和她比翼雙飛。命中注定的人是無處可逃的,可即使無處可逃,也是要分時候,恰當的時候才會有個圓滿的交代。有些時候最美的年華里未必是最好的我們。」我笑著說道。

我知道,無論是秦悅還是我,都覺得當下的自己是最好的,我們慢慢被時光磨去了稜角,開始學會有耐心地去接受時間的洗禮,有耐心地讓時間把我們慢慢變成更加溫柔堅定的自己,這才是最好的我們。

正和秦悅陳恂交談中,耳邊突然響起了鈴聲,是陳恂的手機。

陳恂看了看來電顯示,回過頭對我們對我們說:「是今朝。」

「今朝,我們這邊都安排妥當了,你放心吧。」陳恂開了免提,兩人的對話清晰可聞。

「你小子平時不靠譜,但這事上還是靠譜的,等婚禮結束后我再請你們吃大餐。」電話那頭是學長張揚活力的笑聲。

「那敢情好,你不知道,為了給你張羅好這場婚禮,兄弟我可累死了,你還真得好好感謝我。」

「行行行,我知道啦,你居功至偉,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

......

我和秦悅很清晰地看見陳恂先生眼泛淚花,一臉委屈的樣子。只聽他哭天喊道:「我說沈先生,你是對我有多大的意見,我聽我媳婦兒說顧承歡文采可好啦,成語用得可溜了,你跟著她這麼久,總算會用成語了,但怎麼會這麼用?小城也是這樣,我都懷疑你把他帶壞了。」

電話那頭沈今朝學長一頭霧水,停頓了半晌,可能在思忖著哪兒用錯了。

「啊,用錯了嗎?哪兒錯了?」

陳恂滿頭黑線,艱難啟齒道:「居功至偉是貶義詞,類似於居高自傲,居功自恃那樣的意思,兄弟我是那樣的人嗎?你要說也該是厥功至偉啊。還有所向披靡,無人能敵的意思是力量所到之處,一切障礙全被掃除,這常用於形容軍事或體育競技中絕無對手的種子選手。這,這跟我給你策劃婚禮沒星點半點兒關係啊。」

「哦,這樣啊,可我覺得我沒用錯啊。」電話那頭,沈今朝似乎沒有絲毫覺得自己錯了的意思,語氣十足無辜,十足淡定。

「哈?什麼意思?」

「你自己剛剛說的呀!」

「我說啥了?」

「你說『你不知道,為了給你張羅好這場婚禮,兄弟我可累死了,你還真得好好感謝我』這樣,你說你是不是居功自恃,你這不是磨滅了秦悅和葭音倆學妹的功勞嗎?秦悅還是你媳婦兒呢!還有啊,小城不過比我們小了半歲,說起來都差不多大,我怎麼把他帶壞?」

......

......

這話還真是令人無從辯駁,求陳恂此時的心理陰影面積。

「我不跟你瞎掰,你一直都是強詞奪理,沒花都能被你說出一朵花兒來。你打電話來幹啥,是想問我紅包給你準備好了嗎還是想催我趕緊把事兒安排好了?」陳恂決定不再跟沈今朝一般見識,否則沈今朝又得扯著自己有的沒的說一大堆。

「放心,以咱倆的交情,我相信你紅包少不了的,也沒打算催你,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相信你的能力?」

沈今朝略略停頓一會兒,又說道:「是承歡打電話給我說希望秦悅還有葭音妹子到迎親的酒店聊聊天,再過幾小時婚禮就開始了,她想和她們說說話,剛打電話給她倆,倆人都沒接,我這就打給你了,我想,大概她有點緊張。」

講到顧承歡,沈今朝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聲音輕柔地就像一片羽毛,又多麼像稀世珍寶捧在手心裡,不忍褻瀆,不忍用一切粗魯的行徑去破壞它。我甚至能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他是輕輕微笑著的,眼底盛滿了對學姐的無聲的愛。

我和秦悅聞話都找了找自己的手機,都放其他桌上,沒在身上,一翻未接電話記錄,果然是學姐的名字。

「陳恂,你告訴學長,我們這就過去。」秦悅大嚷道。

「好,我讓王師傅送你們過去,」說罷,陳恂又開始跟學長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來。

「對了,小城這兩天好些了嗎,你這大喜的日子,他應該會來吧,你現在是不是也很緊張......」

匆匆拽起手包,拉起秦悅就跑了,再后我就什麼也沒聽到。

No.6

走進酒店的房間,就看見學姐穿著一身漸變的藍白色禮裙坐在床上的正中央,笑靨如花,學姐的禮裙外層是漸變的星空藍和月牙白的薄紗,薄紗上覆蓋著相同色系的蝴蝶和花朵,房間滿滿的也都是藍色白色的蝴蝶,視線所觸之處是鮮艷的紅玫瑰,各種顏色的風信子,還有滿天星,房間的窗戶上掛著香檳色的圓領薄紗婚服,婚紗的裙擺很大很長,整件婚紗上是精美的刺繡,也覆蓋著許多立體的精細唯美的蝴蝶和花朵。

學姐長發垂下,發尾微卷,額前的空氣劉海輕輕垂下,映著星光點點的眼睛,有兩綹長長的髮絲垂在兩頰兩側,頭上是唯美的花蝶相依以及枝蔓環繞的水晶髮飾,唯美動人。

更讓我由衷動容的是學姐的笑容,不是以前略帶疏離高深的溫和的笑,是真正幸福帶著光彩的笑容,是嶄新的,是生動的,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澤。

我由衷贊道:「學姐,今天你真的好美,雖然你一直都很美,但今天真的是最美的。」

「廢話,結婚新娘子哪有不美的,不過學姐是我見過最美的,這才是真正的女神啊,哈哈。」秦悅眉開眼笑的,毫不吝嗇地讚美道。

「秦悅你結婚的時候也很美啊,你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雖然我沒能到現場,不過婚禮照片上你笑得好明媚好燦爛啊,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嫁對人了,不似你高中大學那會兒在他人面前高傲清冷的樣子。」學姐又回頭笑看著我,說道:「現在只剩葭音了,我很期待有一天能看到你結婚時明艷動人的樣子,你這麼好的姑娘,相信上天不會辜負你的。」承歡真心的祝福道。

「學姐你還說我呢,以前我和葭音最佩服你了,因為你與生俱來的文藝清新的氣質,不過那時候我覺得你才是高傲清冷的,總是帶著疏離神秘的樣子,好像藏著許多的秘密。」秦悅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那個時候啊,」學姐回想到以前,不禁失笑道:「其實我呀不是高傲清冷,我那一切都是裝的,我很會偽裝的。」

「是么?葭音你認為呢?」秦悅深表懷疑。

「我?其實講真,我從來都不覺得你們高傲清冷,在我看來你們都是閃亮璀璨,嗯,就是那種天生會閃閃發光的人,無關外貌,就是我所認為的真實的你們,」

然後又仔細想了一番措辭,繼續認真回答道:「學姐是疏離神秘,因為學姐總會說些我聽不懂的但又精闢的話,可是我認為,學姐正是因為這樣才真實才美麗啊。疏離神秘,沉靜淡漠也是一種氣質啊。他人眼中的你孤傲清高在我看來是因為你足夠優秀,只有真正懂你的人才會發現你的美好善良;至於秦悅,從我第一次看見秦悅,我就覺得她很可愛,或許是因為那日陽光正好,她的笑容燦爛明媚吧,她或許不是容易敞開心扉的那種人,但也絕對是個天生會發光發亮的人,一個能有著那麼明媚笑容的女孩內心肯定是豐盈的。」

「葭音,我覺得你把我們想得太好了。或者說你才是那種人,所以你會覺得你身邊的朋友是這樣的人,說實在的,你比我們都好。」學姐溫柔地笑著,眼睛里流光溢彩。

「其實現在的我們都該感謝時間,時間讓我們的內心開始變得強大,我們開始有了讓自己幸福的能力,也能給予他人幸福,不用再小心翼翼,亦步亦趨,也學會了容納,容納了他人,更容納了自己。」學姐又補充道,聲音輕柔而溫暖,像是在低聲頌吟著一首優美的詩。

秦悅由衷贊道:「學姐,你真的,太有詩人的氣質了。不過我們這樣講話,還真像是商業互捧,哈哈。」

我卻是低頭沉思著,想著努力把學姐的這番話記在腦海里,想著好好消化消化。

「之前學長還說學姐你找我們聊天是因為你心裡緊張,可跟你這麼聊一番,我倒覺得你一點都不緊張,還很放鬆呢!」消化完畢,我轉移了話題。

「哈,有什麼可緊張的,是他緊張才對,這幾天他的話可多了,別看他每天笑嘻嘻,瘋癲顛的,心裡才是真緊張。」學姐眼波溫柔,笑意盈盈。

聊了一會兒,花車就開到酒店下,催促著我們前往婚禮現場。

這時,學姐回過頭對我說:「葭音,如果幸福還有機會,請一定不要放棄,如果是命中注定的幸福,一定要把握,或許一切都有轉機。」

我不懂,只能傻傻點頭,反正學姐講什麼都是很有她的道理。

No.7

到達婚禮現場的透明花房裡,剛好看到蛋糕運進去,足足6層高啊,蛋糕是象牙白的,每層蛋糕都雕以玫瑰花,風信子還有蝴蝶的裝飾,這些都和婚禮現場及學姐的婚紗風格相以輔成,唯美清新又大氣,鋼琴和古箏此時也運進了花房,與整個花房相得益彰。

學長學姐站立在花房外用鮮花裝飾的拱門下等待一個個客人,學長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燕尾西裝筆直地挺立在那兒,手臂緊緊挽著學姐,像是生怕丟失了一件稀世珍寶,學姐一身藍白漸變禮裙,發間的水晶蝴蝶和水晶花蔓髮飾在夕陽的照耀下更顯晶瑩剔透,映得學姐面色緋然,眼波流轉間恍若秋水盈盈,美得不像塵俗之人,偶爾間兩人相視而笑,默契十足,花海中的他們恍如一對璧人。

我和秦悅不敢在外面多待,客人越來越多,我們不得不忙著招呼客人,還有囑咐司儀師一些重要的事,把整個婚禮流程又過了一遍,這才略略放鬆了些。

突然外面似乎來了什麼不一般的客人,十分熱鬧,因為我和秦悅都能聽見學長和陳恂的高呼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是晚上19:10了,客人都已經入座了,學姐也換好了婚紗,我和秦悅趕緊地去化妝室把小花童領過來跟在學長學姐身後,還安排了放禮花和撒花瓣的人在拱門兩旁等候。

19:30一到,花瓣和禮彩撒滿了王子公主一身,天上煙花滿天,所有的光環圍繞在公主王子的身上,這一刻,整個世界都淪為了他們的配角,見證著他們的幸福。

王子率先登台,公主沒有父親,卻有一個親如生父的養兄挽著,兩個花童跟在身後拖著公主長長的裙擺,端端正正地走著,笑容燦爛。

當王子滿含熱淚牽過公主,登上舞台的中央,就在這一瞬間,花房裡所有的燈光亮起,搖曳微黃的燈光照亮了整個花房,恍若螢光點點,星暉閃耀,浪漫夢幻。

到了新郎新娘交換誓詞的時刻,學長十分深情地看著學姐,那不是他平時在我們面前嬉笑打鬧的樣子,站在學姐面前的他深沉又小心翼翼,或許在他人眼中他是天之驕子,是無法觸摸只能仰望的那道光,是難以企及的天才傳說,可在學姐面前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為愛煩憂為愛喜樂的大男孩。

學長聲音哽咽,感情卻十分飽滿真誠,他說:

「承歡,從五歲到二十八歲,我們已經認識二十三年了。從五歲那年夏天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愛上了你,那時你還在草叢裡喂蚊子,仰臉望著前方燈火通明的辦公樓。那時你還是顧年年,我說我叫沈今朝,我們連起來就是年年歲歲有今朝。二十三年來我們經歷過家恨情仇,經歷過悲歡離合,但是我一直等著你,我相信我們有一天一定可以年年歲歲有今朝,現在我感謝神佛,終於給了我們一個完美的交代。但這一切不是終結,而是開始。未來,我會更加珍愛你,呵護你,讓你幸福。」

學長一番話說得學姐十分動容,紅了眼圈,淚花晶瑩,良久學姐恢復過來,燦爛一笑:

「我曾經,很喜歡席慕蓉的一首詩,她說『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現在佛聽見了我的禱告,讓我們結下了這段塵緣。如今我不再是一棵等待開花的樹,等待在陽光下慎重地開花,等著那一朵朵花承載我所有的盼望,因為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切就都很好。今天,我想借用一句話,沈先生,謝謝你,餘生還請你多多指教。」

舞台下掌聲轟動,紛紛被新娘新郎的誓詞所感動,新娘新郎交換完戒指,走下舞台,菜也上桌了。

這時傳來了鋼琴聲,琴聲悠揚,恍若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還莫名很熟悉,聽了一會兒,就聽出這是鋼琴版的《綠野仙蹤》。

突然秦悅拉著我的手說道:「葭音,你看,是盛煜城,是盛煜城在彈鋼琴!」

回過頭看著舞台放著鋼琴的那個角落,一束燈光照在那個身影上,黑色的針織薄外套內搭白色襯衣,黑色的西服褲,濃密的黑髮,他還是那般乾淨如少年的模樣,精緻的側廓,低垂的眼睫,舒展的五官,還有修長的手指。他似乎還是像以前那樣,陽光滿城,氣度雍容。

六年不見,他眉眼依舊,好像比六年前胖了一圈,不過還是很俊秀,氣色不是很好。一曲完畢,台下掌聲轟動,他躬身謝禮,夢幻的圓孔狀光斑照耀在他身上,他那般乾淨出塵,笑容儒雅溫和。他似乎更白了,卻是接近蒼白的那種白,他的神色有些慵懶,有些疲倦,是累了嗎?他又是從哪兒來呢?

秦悅一臉驚奇地看著我的神色,然後自話道:「盛煜城?盛煜城怎麼會在這兒?難道陳恂和學長都認識他?」秦悅不禁十分疑惑,下一秒對著陳恂低聲怒罵道:「陳恂,你丫的,你居然從沒告訴過我你認識盛煜城,這是怎麼回事?」

「啊,他就是我經常提起過的小城啊,我跟他打小就認識,不過後來我家搬到北京去了,我們就失去了聯繫。今年8月中旬,我不是去了趟上海跟沈今朝那小子商量他婚禮的一些事宜嘛,那時候才通過今朝和他重逢的,我才知道小城曾經是和今朝一起工作過呢!」陳恂也不禁十分吃驚。

「原來你口中的小城就是盛煜城啊,你之前又沒說過人家全名,你也沒帶我見過,我哪知道他是盛煜城啊!他也是我們的初中同學,高中也是同校不同班級的。」秦悅止不住翻白眼,一臉氣惱。

「嗬呦,這世界還真夠小的,你們居然和我發小是初中同學,我在長寧,他在上海,上次重逢后我們也沒見過,他事情也多,我們大多都是電話聯繫的,我原本就打算趁著今朝今天結婚介紹給你的呀,我之前只跟他說過我已經結婚了,我的媳婦又漂亮又溫柔還能幹,但沒說你名字,早知道我就早介紹你們了......」陳恂說著說著卻發現秦悅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很是不解,湊到秦悅面前問道:「怎麼了,寶貝兒,你神情怎麼這麼古怪?」

秦悅偷偷看了我一眼,推開陳恂,匆忙掩飾道:「算了,沒什麼,只有天知道這怎麼回事!」

我的腦海里是一片空白,是喜是憂,我不知道。在心裡是自嘲是還是無奈,這算是上天開的玩笑嗎?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六年前了,那一年他還在廈大,他送我到站台,我用盡全身力氣奔上大巴車,終是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沒有揮手告別,沒有祝福,甚至沒有留下一句話,當車門關閉,他的身影在我身後漸漸遠去,最終變成一個黑點徹底消失,再後來淚水模糊,我以為我終結了這段毫無結果的年少暗戀。

No.8

我看見他慢慢走到我們面前,他見到我、秦悅和闞英子卻沒有絲毫的驚訝,他還是那樣儒雅溫和地笑著:「大家好,我是盛煜城,盛開的盛,火日立的煜,城市的城。」

他沖著闞英子點頭致意,說道:「闞英子同學,初中畢業就沒見過你,嗯,你還是和那時候一樣,『嬌小玲瓏』啊,哈哈。」

惹得闞英子一拳揮過去,喝罵道:「好你個盛煜城,你以為我聽不出你話里的嘲諷之意啊,你高你了不起啊,你以前,嘖嘖,真是骨瘦如柴,好像一陣風就能刮跑了,現在倒是比以前胖了些,看來這兩年生活不錯。」

盛煜城很瀟洒地甩了甩滿頭濃密的黑髮,自嘲道:「沒辦法,我天生就瘦的,我也不想,這兩年確實生活不錯,於是就胖了。」

盛煜城看著秦悅,半笑半無奈地說道:「秦悅,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你居然嫁給了我發小,祝福祝福,你們福氣不錯,遇見了彼此,我祝你們恩恩愛愛,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承盛公子美言,我和陳恂一定恩恩愛愛,永結同心,百年好合,不負你誠摯的祝福。」秦悅燦爛一笑,雙手作揖,大方利落,頗有一股俠女風範。

再回過頭,他對我笑著說:「顏葭音同學,好久不見。」

我也笑著回答道:「是啊,盛煜城同學,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

陳恂倒是十分開心,忙拉著盛煜城坐到他身旁:「小城啊,今晚你可得好好陪哥們喝一杯,咱兄弟倆都好多年沒在一起吃吃喝喝,高談闊論了,而且你還是我媳婦兒的初中同學呢!這世界可真夠小的呀,哈哈,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吃驚?」

盛煜城倒是面色十分淡定,沒有絲毫驚喜,一直是溫文爾雅地笑著:「我呀,前不久沈學長告訴我,我才知道的。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居然娶了當年我們班才貌雙全的冰山美人秦悅呀。在我印象中她一直是女霸王級別的人物,我們呀惹不起,沒想到這麼些年不見,你把她收了,哈哈。」

「哈,盛煜城,什麼女霸王?我當年真是那樣的?」秦悅笑眯眯地,沒有絲毫戾氣,但是我作為她十五年的鋼鐵閨蜜可清楚得很,這呀,叫笑裡藏刀,沒有戾氣,不怒自威。

「這麼多年沒見,倒是收斂了不少戾氣,不過這氣場還是杠杠的,女霸王不是,是女王了。」盛煜城侃笑道。

闞英子眨眼笑道:「我認為秦悅很好啊,我和葭音都認為不管以前還是現在,她不是女霸王也不是什麼女王,我們覺得她沒變過,一直都很明媚的樣子,不過以前是隱藏的,現在才是真正回歸她自己呢。」

「英子和葭音果然是最了解我的呀,葭音之前對我說現在的我們是最好的自己,我們開始有耐心地讓時間把我們慢慢變成一個溫柔堅定的人。」秦悅感嘆道,我能聽出來,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想把話題引到我的身上。

盛煜城看向我,笑道:「顏葭音同學從初中那會兒就是一個很會思考很會感受的人啊,這文藝細胞和承歡學姐如出一轍,所以才會寫出那麼治癒真摯的吧。」

聽到這兒,我不禁懵了:「啊,你看過我的?」

「當然啦,難道你以為你的只有秦悅一個人看嗎?」盛煜城輕笑道,眉眼彎彎。

「是啊,我也在網上看到了你的,我真心覺得你寫得好棒,不過我不覺得意外,畢竟你可是初中那會兒就拿下省里話劇大賽編劇一等獎還有徵文比賽特等獎的種子選手啊,當初肖老師可看重你了!」闞英子繼續吹捧道。

「誒誒誒,高中那會兒我家葭音的作文還經常當做優秀作文範本在年級傳閱呢,盛煜城,你說是吧?」秦悅眉開眼笑的,我倒是覺得尷尬了,我知道我那些作文他從來沒有看過,因為我清楚他作為理科培優班的尖子生,上作文課時他要麼蒙頭大睡,要麼就在奮筆疾書地做著他的數理化卷子。

「高中那會兒我上作文課從來都不好好上,所以沒什麼印象,但是我經常聽到我們語文老師在誇顏葭音的作文,說她的每篇作文觀點總是很新穎,別人的作文在條條框框里中規中矩,她偏偏能在那些條條框框里綻放不一樣的光彩之類的。」盛煜城滴水不漏,回答得很是漂亮。

「哦,是嗎,那還真有點可惜了。」秦悅回答的語氣很平常,但我卻能聽出她話里透著不滿和憤懣。

其實我挺滿足的,雖然高中時那些為他而寫的作文他從未看過,可現在他也看了我的,既然如此,有什麼不可滿足的?

我和盛煜城再也沒多說什麼,人多的時候我一直都習慣當一個傾聽者,而不是傾訴者。

不知過了多久,學長學姐敬完酒了,酒筵也差不多快結束了,看了看錶,還差十五分鐘就該輪到我上場演奏了。

我笑著對身邊的秦悅說:「悅啊,我馬上要上場了,彈完這曲子我就得先回去了,你待會也別送我回去了,」我指了指另一邊醉眼迷離,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陳恂和盛煜城,「你啊好好照顧你的陳先生,還有,他!」秦悅神色複雜地看著我,也不再多言,匆匆點了個頭。

轉過身,我笑了,心裡說道:「很好,就讓我再彈一次《綠野仙蹤》,這是多麼戲劇的一幕啊。」

別後多年,再度相逢,像是幼時戲園裡看到的皮影戲師傅靈活地操縱著一個個紙人兒,上演著一場場精彩紛呈的劇目,極富戲劇色彩。我不知道再度重逢是把往事重新演練一遍,還是命運給出的一份新的問卷,我繼續往前走卻看不清前方的路,想答出問卷卻不知答案是什麼,可是我知道,我並沒有想象中的手足無措。

只是這麼一句輕飄飄的「好久不見」,便化解了我所有的心魔,或許這便是我的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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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陽光,一線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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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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