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荒村：第十四章 第一棵樹

這團黑影一下子停在原地，渾身不停顫抖，彷彿在極力的掙扎。黑影再次發出了聲音，彷彿在哭泣說：「喻欣，是我，我真的是孫曦！」

這回，喻欣終於聽清楚了聲音，這確確實實就是孫曦的聲音，大學同窗、同寢室四年，這個聲音是不會忘記。可是，面對面前的這團黑影，喻欣實在無法把它和自己好友聯繫在一起。

喻欣強忍住內心的恐懼，聲音發顫的問道：「你是孫曦？你，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黑影剛一張口，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仰面跌到，向門外拖去。

就在喻欣發愣的瞬間，這團黑影已經破門而出，被拖到了院子裏。孫曦顧不得多想，鼓足勇氣，下了火炕，追到了院子裏。

藉著月光星光，這團黑影在喻欣的眼裏顯得更為清楚，一團黑色的氣體組成了人形的模樣，在身體四周還不斷散發着黑色的煙霧。而一根像繩子一樣，長長的黑色氣絲，拴在這團黑影的脖子上，不知通向哪裏，但是這團黑影就是順着這跟氣絲的軌跡被拖行。

就在喻欣的眼前，院子的大門突然自動打開，而這團黑影就穿過院門被拖行而去。而就在這團黑影出門的一剎那，孫曦的聲音又急迫的傳了過來：「快走，走，第一棵樹…..」

喻欣眼睜睜的看着發出孫曦聲音的黑影被拖出了院子，喻欣顧不得多想，下意識的追出了院子。那團黑影出了院子后沒有絲毫的停留，被拖拉着向村口的方向而去。

喻欣緊緊的跟在後面，想呼喊卻不敢出聲，當追到了村口的時候，一陣雜亂的哭泣聲傳了過來。喻欣接着月光看去，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跌倒在地。

幾十個乃至上百個黑影聚集在荒村入口，每個黑影都和之前所見一樣，由渾濁的黑氣組成了人的形狀，都在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同時伴隨着哭泣的聲音。有的黑影跪在地上，不停的用手敲地，有的卻抱着土路兩旁的樹榦，用頭撞樹。而這些黑影發出的聲音也各不相同，似乎男女老少的聲音都有。

喻欣逐漸放緩了腳步，仔細看去，她發現這些黑影都在揮發着黑色的氣霧，彷彿自身在蒸發一樣。

喻欣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做夢，可是眼前的一切，卻顛覆了自己的認知。喻欣靠在路邊的一顆樹下，幾乎癱倒在那裏，茫然的看着前方。

這時，那首童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又傳了出來：「山裏娃，養不活，送到山外長得壯。山外娃，忘了家，長大以後思故鄉……」

黑色人影統一站了起來，慢吞吞的排列在了村口的兩側，而嘈雜的聲音也逐漸停了下來，漸漸地，每個黑影彷彿都發出了同一個聲音，彙集在了一起，不停的在重複著同一句話，：「回家，回家……」在整個村子裏飄蕩。

恐懼已經支配了喻欣的全身，喻欣緊緊的捂住耳朵，蹲在地下，把頭夾在膝蓋中間，不敢看，不敢聽。

過了許久，喻欣感到「回家」的聲音逐漸停止，她勉強抬起頭，發現天色竟然已經發白，彷彿馬上就要大亮。

當喻欣在向村口瞧去的時候，卻忍不住大叫出聲。就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那些黑影身上的黑色氣霧在不停的蒸發，慢慢的竟然變成了骷髏，喻欣的眼前一陣恍惚，那些骷髏竟然變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有男有女，年紀不一。

不知不覺間，天色又變得大亮，蔚藍天空，幾多白雲點綴其間，如果喻欣用心看去，會發現這些白雲的形狀和前一天所見一模一樣。

這些人彷彿沒有看見喻欣一般，眼神獃滯，目光發直，臉上帶着嘿嘿的傻笑，嘴裏都不停的叨咕着什麼，行動僵硬的順着土路向村子裏走去。

就在喻欣的注視下，每個人都慢慢的走進了一個相應的院子。喻欣麻木的看着不停路過自己身邊的眾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這時，最後一個人卻停到了她的身邊。喻欣看去，是孫曦，孫曦同樣獃滯的眼神中慢慢的多了一滴淚花，順着面頰留了下來。

孫曦抬起右手，好像想向喻欣抓去，可是無論如何用力也伸不出去。孫曦的嘴巴慢慢的張了開來，機械嘶啞的說道：「快走，走。」還沒等喻欣來得及反應，孫曦繼續說：「哪裏來，哪裏去。」

雖然孫曦的聲音毫無感情，但是喻欣卻在裏面聽出了一絲焦急。孫曦的眼神恢復了空洞，又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自己的院子。就在喻欣想向村外走去的時候，孫曦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只不過這次多了一點悲哀的情緒：「第一棵樹……」

喻欣狠下心來，幾乎狂奔著向來時的方向跑去，喻欣的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要快速離開這裏。跑了不知道多遠，喻欣停了下來，就在剛要辨別方向的時候，突然在自己的身後傳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是不是去荒……」

「啊！」喻欣沒有把話聽完，頭也沒回，大叫了一聲繼續跑去。跑了不到幾百米，喻欣發現對面好像有個人站在前方，喻欣緊跑了幾步，跑到那個人的身前。還沒等說話，就已經累得禁不住彎下腰，喘著粗氣。

喻欣捂著胸口把氣喘勻，才抬起頭看向面前這個人。喻欣看着這個人的相貌感到有些眼熟，這是一名年輕的女子，二十齣頭，面帶英氣，梳着馬尾辮，顯得十分幹練……

喻欣突然發現，面前的這個女子竟然，就是她自己。「啊！」喻欣再次一聲大叫，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