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典:序幕終

特典:序幕終

慕容晴雪卷:

《如夢令*青梅弄竹》

少時夢裏有雪,晴空白鶴邀月,雲中錦書來,佳人懷春生婩,心悅,心悅,銀河難渡招鵲。

「李娘,還有多久才能到離國?」

「長公主就算你後悔也已經晚了。」

「不,我沒有後悔!不後悔。」

進入煙雲大漠后,慕容晴雪才知道,腳下的路比想像中艱難的多。

走了沒一半的路,馬就渴死了。

剩下的沙漠,需要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

盛夏的太陽比任何時候都要毒,慕容晴雪終於明白煙雲大漠名字的來由。

毒日炙烤著沙子生出縷縷煙來,無邊無際,目中所見除了風沙就是雲。

橫穿煙雲大漠,整整四百里,沒有一個村鎮,也沒有一個客棧,但是也沒有看到崇盛嘴裏所說的馬賊。

偶爾見到一座廢棄的民居,在裏面居然能找到潔凈的水和美味的乾糧,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水和乾糧當然不是從天而降,馬賊也並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乾糧是十三放的,馬賊也是十三消滅的。

大漠沒有掩體,盯梢不可能,所以十三選擇帶隊開道。

「首領,咱們要不帶長公主回去吧!她哪能吃得了這苦?」

十三搖了搖頭,駿王下達的命令是暗中保護長公主,直到長公主自己想回來的那一天。

從未去過大漠的十三,準備也不充分,馬水土不服生了瘧疾,水和乾糧都有限,給了公主,大內的密探們就得省著、餓著。

沒關係,嬌生慣養的公主一定堅持不了多久,沒兩天,她就會哭喊著要回宮了。

李娘也是這麼想的。

直到遠遠的看到白虎江奔流而下,李娘和十三才意識到自己錯了,長公主居然走出了煙雲大漠。

雙腿癱了,長公主沒有說累,頭髮散了,長公主沒有抱怨,臉晒黑了,長公主沒有叫屈,就連嘴唇乾裂,長公主也只是笑笑。

可是當李娘提起離國二王子鄭玄,也就是今時今日的崇盛時,長公主卻哭了:「小老虎,就算你快病死了,也得撐著等見我一面后再死啊!」

長公主一哭,李娘也哭了。

眼前的公主還是那個臨凡仙子一般的美女子嗎?

這鄭玄到底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能讓長公主如此為他?若鄭玄有朝一日負了長公主,自己一定不惜一切代價親手殺了他。

李娘這麼想,十三也這麼想。

白虎江畔,慕容晴雪美美的洗了個澡,十三幾個就在不遠的樹梢,誰也不敢偷看,誰也不想偷看,原來駿國長公主不止長得美若天仙,而且心裏更是純凈的如同白雪。

十三沒有見過離國白蕖雪山的雪蓮長什麼樣,但他相信長公主的心就是一朵雪蓮。

這樣的公主有誰不佩服,不敬畏?

洗完澡,慕容清雪看着水中倒影再次哭的稀里嘩啦,這是她出宮以來第二次哭。

「李娘,我晒黑了,也變醜了,這幅樣子怎麼見小老虎啊!小老虎會不會嫌棄我?」

「我的好殿下,你是這人世間最美的女人!誰敢嫌棄你?誰會嫌棄你?」

就這樣主僕兩人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嘩啦。

哭完一遍,慕容晴雪就在臉上塗上一層厚厚的脂粉,哭花了就再塗,一層又一層。

終於看到了心馳神往的白蕖雪山,終於來到了魂牽夢縈的離城,終於可以見到夢中偷親了一百遍的小老虎。

可惜,慕容晴雪長公主不知道的是,她早就見過了小老虎,而且見了很多次,分別時還互相道別。

這一晚,慕容晴雪睡得很香,李娘坐在她的床頭,輕輕拍打着晴雪的身子,唱着故鄉的童謠:

少年青梅弄馬時,離家遠嫁紅妝日,有淚終是女兒家。

很快離宮中傳來消息:二王子殿下重恙在身,不便見客,有事可以代為轉達。

「李娘,找原印,原老師。」

原印明面上是已故離王妃原寶兒隨嫁而來的遠房堂兄,實際上是原寶兒的護衛兼幕僚,現在更是重生的老師,離國幕後的高參。離國知道原印存在的人並不多。

李娘按照慕容晴雪給的地址去找原印,結果卻是人去樓空,守宅子的人說,二王子殿下生病之後,原老師就搬去宮裏住了。

「李娘,小老虎一定是出事了,我去找老老虎要人。」

「殿下,你忘了你是私自出宮的,你怎麼能以公主的身份去見離王?」

「我不管!見不到小老虎我寧可去死!」

「長公主啊,這裏可不是駿國,你怎麼能這麼任性,再說我們現在的情況,恐怕也見不到離王。」

「李娘,你可敢陪我瘋一次?」

「長公主殿下你還不夠瘋嗎?」

「不夠!我就問你敢嗎?」

「公主你要做什麼?」

「我要闖離宮!」

李娘思索半晌,紅着眼說到:「好!奴婢我就陪着公主殿下把這離宮闖上一闖。」

櫻洛卷:

《如夢令*前塵今時》

孤魂孑影問天,殘花落蕊誰憐?蕭瑟秋風怨,何羨蝶舞翩翩,無眠,無眠,暮暮朝朝年年。

火燒至尊賭坊,回到須臾宮后,南華並沒有過多的責怪櫻洛,只是罰她禁足半月。

其他的師兄弟們卻跟着遭了秧,所有人都被下了封禁,櫻洛回須臾宮的當天下午,須臾宮的大門十年來第一次關上了。

櫻洛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是不善並非不喜。

櫻洛很羨慕那些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人,她的內心有一萬句想要說的話,可是說出來卻只有幾個字。

剩下沒說出的就壓在心頭,越壓越多。

壓得多了,心裏就會難受,每每這個時候,櫻洛都會跑去龍虎山後山的懸崖邊大聲的叫喊。

當然,都是在沒人的時候。

這是一種發泄,也是只屬於櫻洛的特殊語言。

櫻洛是個很孤獨的人。

孤獨到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戀人,什麼都沒有。

櫻洛也是個無聊的人。

無聊到可以花一整天時間去看一窩螞蟻、一巢蜜蜂,它們都是有家的人。

師兄弟們在閑聊,櫻洛卻盯着一樹盛開的櫻花發獃,看着一片又一片的花瓣緩緩落下。

「看,是櫻洛師姐。」師兄弟們馬上不再閑聊,裝作練劍,而櫻洛會選擇在此刻悄無聲息的離開。

師兄弟們嘴裏的世界很精彩、很豐富,櫻洛聽得很開心。但是她插不進去話,也做不出恰當的表情來表現內心的情緒。

櫻洛是很冷的人,冷到別人也冷到自己,冷到自己的內心無論如何火熱,也驅不走留在表面的寒。

櫻洛五歲上了龍華山須臾宮,南華掌教親自收了她做關門弟子,從此萬千疼愛集於一身。

南華從來捨不得責怪櫻洛,不管櫻洛做下任何錯事。

自己所有的法寶都拿給櫻洛用,哪怕是無源劍。

可櫻洛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幸福。

「她是一個異人,咱們可得躲遠點。」

「老頭子寵她還不就是因為她是異人,聽說異人都是妖怪。」

「你小聲點。」

櫻洛不瞎也不聾,風言風語多了也就習慣了。

陳樺是須臾宮的大弟子,是下一任掌教,也是第一個主動接近櫻洛的人。

陳樺很好看,很貼心,很暖,但是櫻洛卻打心底里排斥,因為她感覺到了一種刻意。

有時候過度的刻意也能刺到人。

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陳樺給櫻洛的絕不是櫻洛想要的。

家,櫻洛也曾有過家,那是一種自然的、舒適的、安心的感覺。

「娘,你看。」櫻洛捧起水缸中的水,一瞬間,水變成了一朵冰蓮。

櫻洛記得自己當時笑的很甜。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是噩夢。

櫻洛選擇抹去這一段回憶,或者說扔到心中的犄角旮旯處,扔到一個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娘,我頭好暈,我好疼。」櫻洛伸出手想要抱緊母親,可是在雙手碰到母親的一瞬間,母親的血濺了她一臉,如同綻放的紅蓮,滿地是血冰。

失控的櫻洛,異人的天生之力讓她無意中弒母。

那一天之後,櫻洛忘記了很多東西,忘了怎麼說話,忘了怎麼和人相處,也忘了怎麼笑。

當然這一幕,她也忘了。

上了龍虎山之後,南華不僅教她學習方士之術,還教她如何掌控天生的異人之力,漸漸的櫻洛不再失控,但她也不敢靠近任何人。

冬天很冷,滿身是刺的刺蝟冷的瑟瑟發抖,它們想要抱團取暖,於是靠近親人,靠近同伴,卻把彼此扎的鮮血淋淋。

櫻洛很想報答南華,可是南華似乎擁有一切,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自己內心中的那份感激。

直到,櫻洛偷聽到南華很想要一塊玉,那塊玉是偷天鼠舒含章從禁宮中偷出來的,南華派了很多方士前去探聽消息,可是均無所獲。

櫻洛決定自己下山。

舒含章好賭成性,又貪財愛寶。於是櫻洛設下了至尊賭坊內的那個局。

與崇盛對視的那一刻,櫻洛感到一種異樣的溫暖,平和、自然,可是這暖意卻戳在了她內心中最隱秘的地方。

櫻洛討厭那種感覺,那種感覺會讓她想起母親,想起家。

回到須臾宮的日子,櫻洛每晚都會夢到崇盛,夢到一個偶然間遇到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櫻洛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否就是別人所說的思念。

無論如何,思念一個陌生人終歸是可笑的。

還有幾天,禁足就取消了,櫻洛決定再次下山,拿到舒含章的那塊玉,只是不知這次是否還能與崇盛再見。

茫茫人海,人如微沙。

原印卷:

盛夏的離國總是暴雨不斷,沒完沒了,晝夜不停。

原印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所有重要的記憶都是在下雨天。

跟着原寶兒嫁到離國來的那天,天在下雨;

原寶兒生下崇盛的那天,天在下雨;

崇盛眉心留下劍痕的那天,天也在下雨。

今天,也是一個暴雨天。

偌大的離宮只有兩人,王座上的離王鄭寅,王座下的原印。

離王在喝酒,原印在看離王喝酒。

在原印眼中,離王是真正的虎,不止是脾氣。

離王年輕時候也是聖朝三十六神將之一,繼承了鄭家祖先優秀的尚武傳統,開疆拓土,勇猛無懼。

離王鄭寅絕不是一介莽夫,他的智慧遠比他外貌所展現的粗糙精緻的多。

只是這頭猛虎老了,原寶兒死後,鄭寅變了一個人,大王子鄭經死了,鄭寅又變了一個人。

現在崇盛也走了。

「原印,你還是不肯喝酒?」

「是,大王。」

原印有很多秘密,有些秘密是替人保守的,屬於一世的約定,有些秘密是屬於自己的,說了也沒有人相信。

原印有四個朋友,三個都是失去了蹤跡的人,還有一個就是原寶兒。

他和原寶兒不止是主僕,是朋友,更是知己,純潔到不能再純潔的知己。

從原印第一次見到原寶兒,就決定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在他心裏,原寶兒是一切,無可替代。

原寶兒死後,他又把這所有的情感寄托在了崇盛身上。

「你把玄兒放走了?」離王鄭寅搖搖晃晃的從王座上站起,看起來他已經醉了。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二王子死。」

「虎毒不食子,原印,你想多了。」

「大王不殺,卻有人要殺。」

「放心吧,不會有任何人傷害玄兒,起碼離國人不會。」鄭寅慢慢的走到離宮未央宮的大殿屋檐下,看着外面滂沱的雨。

「大王?」

「玄兒走了最好,你做了我想做的事。我老了,生死別離、骨肉相殘,我再也不想見到了。」

「大王的意思是?」原印雖然清楚的知道鄭寅所指,但還是問了句。

「一山不能容二虎,玄兒、繼兒都是我的兒子。我醉生夢死,荒廢朝政多年,一切都交給湖姬和她父親打理,等到我醒過來時,發現很多事都變了。玄兒繼續留在離國會有危險。」

「大王,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幫你重整朝綱,請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是寶兒所有嫁妝里最值錢的。但是沒有那個必要了。三代虎終會老去,然後把離國交給四代虎。所以提前要繼兒適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鄭寅說完長嘆了一聲。

原印覺得鄭寅雖然醉眼迷離,但腦子裏卻比沒喝酒時清醒:「但是大王,如此二王子會有危險。」

「不會,我拿玄兒和湖姬做了個交易,只要玄兒活着,王位就是繼兒的,玄兒如果死了,我這頭虎就會咬死所有人。」鄭寅說着笑了。

聽完離王的話,懸在原印心中的巨石落了地。

「你知道我為何將你關在宮裏,又為何選在今日召見你。」

「臣不知。」

「明天就是寶兒的忌日了,酒喝太多,很多記憶都會消失,所以見見和寶兒有關的故人,我也許會想起很多往事。原印,玄兒是真正的猛虎,如果我放你出宮,他插上你這對翅膀,拿下離國就如探囊取物,我不願意骨肉相殘,就不能放你出宮,你能懂我的為人父的這番心意嗎?」

原印點點頭,雖然他一生未娶,無有子嗣,但是他還是能懂離王鄭寅那複雜矛盾的情感。

「原印,陪陪我這位老人吧。」鄭寅說完皺起了眉頭,天一下雨他腿上的風濕就會刺骨一般的疼。

「大王,不好了!」

「何事驚慌?」

一位宮人在暴雨中邊跑邊喊。

「大王,有人闖宮!」

「不用稟報,殺了就好。」鄭寅平淡的說道。

「大王不能殺,闖宮的是兩位女子,一位自稱駿國公主,口口聲聲要見二王子。」

「有意思,召見。」鄭寅說完,直了直腰背,整整了整衣衫。

過不久,慕容晴雪和李娘跟在宮人身後遠遠的走來,兩人渾身上下全都濕透了。

「你,就是老滑頭的女兒?」鄭寅挑起眉毛,威嚴十足的瞪着慕容晴雪,那語氣明顯與之前跟原印說話時不同。

「是,老老虎,我要見小老虎!」慕容晴雪見了離王鄭寅既不膽怯,也不行禮大聲說道。

「大膽!我不管你是駿國公主,還是馬國公主,闖了孤的宮,孤就要殺掉你!」離王鄭寅聲音如雷霆滾滾一般。

「你不能殺我!」

「為何?」

「我是你兒媳婦。」

「哈哈哈!」聽完慕容晴雪的話,離王笑了:「來,兒媳婦,上殿來,外面雨大。」

慕容晴雪和李娘趕緊跑到大殿的屋檐下,慕容晴雪冷的打了個寒顫。

「離王殿下,現在我能見鄭玄二王子了嗎?」看到鄭寅的笑容,慕容晴雪也換了禮貌的尊稱。

「我不知道玄兒在哪。」鄭寅說完轉身走回未央宮大殿。

「可是宮人們說鄭玄在宮中養病啊!殿下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兒子在哪裏呢?」慕容晴雪乖巧的跟在鄭寅身後問道。

「你問他。」鄭寅歪過頭對慕容晴雪指了指原印,接着向原印說到:「別顧慮,這兒沒外人,照實說,我也想知道玄兒去哪了。」

原印看了看慕容晴雪:「是,大王。回公主的話,二王子要去失落荒原,算時日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聖朝京都昊天城。」

「失落荒原?」慕容晴雪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地方,詫異的問道。

「對,失落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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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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