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魑魅(二)

第九章 魑魅(二)

若素將懷中昏迷的雲初靠在身側的岩石邊,隨後翻身站起來,對著聚攏歸來的黑影應道「沒錯,我來了。只是,為何你要喚我祈笙?」

那黑影爆發出笑聲,刺耳地讓人渾身被針扎一般。「瞧瞧,咱們的救世主竟還是那副德行,如此便也怨不得要牽連他們一同糾纏在這輪迴中,只是,」黑影猛地湊到若素眼前,「你不恨嗎?」

「恨什麼?」到底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先前強裝的鎮定此時盡數崩潰,若素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幾步,那黑影卻迫得更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忘了恨,很好很好。怪不得聖女尋不到你,竟如先前一樣,為你蒙了記憶。」黑影遽爾退後,似在打量若素。

「你說的都是什麼?我聽不懂。我只是來還債的,你要我的命便奪了去吧。」若素被那魑魅迷惑,索性心一橫,閉了眼,向前走了幾步。

「我豈敢奪了你的命?看來你是當真失了憶?既是如此,甚好!此刻,我倒是對你帶來的這個丫頭很感興趣,來,讓我們看看她。」

若素驚懼地睜開眼,卻見雲初早已被魑魅纏繞起來,似一片落葉般在空中飄蕩著。

「你這是要做什麼?快放了她!」

「笛泠,竟是笛泠!」

「你說什麼?你快放了她!」若素拚命蹦跳著去勾雲初的衣角,卻次次撲了空,絕望不已之時卻見那魑魅極恭敬地將雲初放回原地。

「罷了,原也沒什麼。你既是來換取李墨玉精魄的,那總要拿出什麼作交換,你的命我是取不得的。」

「那你也不得取她的!」若素忙起身護在雲初身前。

「你可知,你現下這般保她,來日她可是要取了你的命去?」

「來日之事,豈是今日可以算出?若要信了命定之事,我們又何苦存於世間?你這妖物之言,並無幾分可信!」

「你愛她。」沉默良久,魑魅看著若素懷抱的雲初,不咸不淡地吐出幾個字。

「我,我……」若素此刻羞紅了臉,小心的看了看懷中的雲初,此刻並未有蘇醒的跡象,方才放下心來。

「年少情事,極易生,若得不到,也極難滅。便是不說破,也難輕易將其視為無物。只是,情,於人,若生得自然便是樂;若跨越許多而仍不得,便是人間至苦。」

魑魅似是觸碰到了什麼傷心事,縮作一團躲在岩石后。

「你們之間的情,豈是我等可以妄言的?李若素,回去吧。李墨玉的魂魄已於數日前被一玄衣女子取走了。」

「什麼?玄衣女子?」

「你今日所見,便是這位女子。她自會在合適的時機救回你王兄。」

「合適的時機?什麼是合適的時機?這般拖著,不僅害王兄日日受妖邪折磨,便是雲初,也要月月遭此劫難!」

「你可知,完事皆有定數,我們這般無名小卒在這定數前本就無可奈何。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儘力在命定的毀滅前保住些許生機。你此刻,還參不出這此間的玄妙。罷了,今日之事你只需記得李墨玉終會得救,而雲初不會死。其他的,諸事全拋吧。」

若素有些茫然,還沒分辨出所以然來,便直挺挺向後倒去。

「至於你,笛泠,我們還有好些話要說呢。」魑魅捲起雲初想著深淵盡頭去了,若素雙眼緊閉,似是進入什麼美夢般,不是溢出笑容。

雲初感到身邊的暖意,試探著動了動,整個身子似是浸在溫暖的泉水中。帶著幾分茫然地睜了眼,只見自己正置身在一頗為富麗堂皇的浴池中。周遭水氣氤氳,隱約可見一曼妙的女子背對著她在對面梳洗著烏絲。

見雲初醒來,那女子放下手中的發梳,轉過身慢慢逆著水流來到雲初身邊。

女子長得很溫柔,不美,身段卻極好。她笑了笑,讓人如沐春風。

「你是誰?我剛剛不是在?」

「噓。別說話,你聽,這笛聲好不好聽?」

女子伸手輕輕附在雲初嘴上,她的聲音也是柔柔的,讓人聽了心頭一軟。隨著女子的示意,雲初側過耳朵,果然,極美的曲調隱隱約約自浴池周圍飛舞的帷幔後傳來,漸漸的,那笛聲越發靠近。

帷幔后飄入雪花,卻被水汽蒸騰地為靠近便化了。女子見雲初聽得痴了,調皮地笑了。

一曲終了,空中飄下花瓣來,一股香氣隨著那花瓣帶了出來。

「你方才問,我是誰。我是魑魅,亦或是說,我在幻世奇淵中才是魑魅。」

「幻世奇淵?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仙域,也是魔窟。是極樂之域,也是萬惡之源。」

「那你現在還是魑魅嗎?」

「不是,我是您的奴。」

「我的奴?」

「是的。」

雲初打量著四周,似是不信般掐了自己一把,痛意代表這一切都是真的。

女人頗為恭敬地看著雲初,自不知何時飄來的盤中取出一隻精巧的小盒,嫻熟地打開,更為清幽濃郁的香探了出來。女子把香膏遞到雲初鼻尖,雲初猛地打了個噴嚏。

「這是上好的體香,是與您胸前這株曼珠沙華配在一起的。來,我為您塗上。」

雲初似是中了咒一般,身子只知任由那女子擺弄著,不過思緒卻還是清醒著。

「體香?為什麼你說的我一句也不懂?」

「您無需懂,您只需將這些東西一一找回了,便足矣。」

身上的手讓雲初癢地笑了起來。

「您要原諒若素,否則你們都會墜入無妄之災的。」

「對,都是因為他,因為他我才會掉進什麼幻谷。他去哪了?我怎麼不見他?」

「他在等您,您要記住,他會永遠等您。」

女子將香膏塗在雲初的雙頰上,雲初被揉搓著臉,眼神瞟向那素白的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當年若素的母親在月暉谷生下他時,正是深夜。王后帶著太子守在她身邊,他母親突然透不過氣來,太子便去推開門,引來了妖邪。太子昏迷了七天,醒來就失了魂,成了如今的模樣。若素生母隨即失蹤了,王后見此也就沒說什麼,只是若素打小便被人教育自己欠了王兄的。」

「原是如此。可這樣也說得通他默許他們害我。」

「不,您看這個。」說著,女子一指,面前的霧氣散了,露出一隻巨大的鏡子。鏡面倒映出些圖景來,雲初定睛一看,竟是成婚那夜,若素被困在王政殿的景象。

「這,不是邪術吧?」

「非也,我的您的奴,叛了您是要灰飛煙滅的。」女子塗好香膏,輕輕拍了拍手,鏡面消失了,整個浴池又被水汽環繞。

雲初動了動,身上的法術散了。她低頭伸手小心撫摸著胸前精緻的曼珠沙華,一陣幽香鑽入鼻中,與方才的濃郁不同,此刻的香氣當真是與身體相融,獨特而清幽。

「飲下這盞湯藥,您就該回去了。」

見雲初一副驚喜的情態,女人又笑了。一盞飄著冷氣的乳白色湯汁出現在雲初眼前,雲初方才覺得有些口渴,接過喝了,只覺一股子寒意登時從口中蔓延了滿身,她張開嘴,卻再發不出一個聲音。想要伸手去抓那女人,眼前卻愈發模糊。

「奇淵幻夢,是非皆空,泠泠笛聲,笙簫不絕,箜篌錯奏,反彈玄箏……」

雲初又墜入了夢一般,只不過拚命掙扎,想要擺脫周身的寒意,卻反而愈陷愈深。

「雲初,你怎麼了?雲初,你身體怎麼這樣冷?雲初?」

耳邊是若素的聲音,他怎麼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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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奇淵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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