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翎（一）

若素帶着昏迷的雲初一路回了李國王都。所幸還算及時。雲初被玄箏施法送回了房內，第二日昏昏沉沉間被取了血也不自知。

只是，經過虛桐國一行后，雲初對若素竟生出幾分芥蒂來。兩人本就被各自囚禁著，如此雲初也就不變着法子去尋機會與若素見面了。

一次次放血后，雲初的身子急遽地衰敗下去，若素雖不得見她，倒是每日可以看到雲初的那朵雙生花日漸凋敗。偏生那玄箏躲起來療傷去了，也是不見蹤影。

一晃便是四個月過去，最後一次雙生花綻放的夜晚就要來了。

此時雲初已經無力支持着，每日便是躺在榻上。那日虛桐國王后的話在腦海中一遍遍回蕩，折磨得雲初痛不欲生。

原來若素當真因為雪絨果變成了薄涼之人，且他身世更有諸多秘密瞞着自己，可憐自己一心想着與他歸隱世外，皆不過是妄念。那日，若素的手腕心機她看在眼裏，年少心性，易得易逝，他倒是看得清楚。

平日裏，李墨玉時不時隔着屏風與雲初說上幾句，如今這天下大勢便也在雲初頭腦中清晰起來。

天翎國崛起已是不爭的事實，偏生茹嵐是個不爭氣的，竟讓身為五大古國之首的安瀾國率先對那天翎低了頭。如今，後起的七個國家各有千秋，不過以天翎國最為強勢。五大古國中剩餘四國，雖面上還過得去，然而世人皆知，被吞併不過早晚之事。

這些年來，陣守東西南北的四個宗族皆對天翎示好，李國更是率先將嫡公主李清婉嫁給天翎國太子做太子妃。

李清婉今年正是雙十年華，在天翎國宮闈做了四年的女官，傳言她傾慕太子已久，太子不知為何，已近而立之年卻未曾娶妻，身邊更是鮮少有侍寢之人。

先前，太子與李清婉之間不過妾有意而君無情，不過近日竟然轉了性子，主動求娶李國公主。

那日李墨玉吃了酒，笑道「不過是太子的位子保不住了，才想起聯姻來。無能之輩，這輩子就折在女人身上了。」

這話若是往日，雲初不會有所留意，倒是這日，她竟意外想起鄭湘來。

兩年了，鄭湘若是隨雲寧去了天翎，又怎麼會杳無音訊？這裏面必是有蹊蹺的。

既是嫁女，李國國王便派太子李墨玉攜太子妃雲初帶着嫁妝去天翎國主婚。雲初想到鄭湘，便強撐著身體跟着去了。

李國距離天翎不近，車隊走走停停了近一個月才到達天翎國國都。天翎太子親自相迎，看到因過於虛弱被李墨玉攬在懷中的雲初，難免詫異，然而不期然卻閃過一絲忿恨之色。

婚禮之夜，便是雙生花最後之花期，太子大婚，國都自是張燈結綵，熱鬧非凡。雲初獨自躺在冰冷的王宮別院中，心中一片凄然。不成想入夜，竟與李墨玉一同被陛下的梅妃召喚進宮。

雲初見到梅妃，自是驚異不已，這盛寵了一年的梅妃竟是安瀾戰場上失蹤的李夫人。

「怎麼，愛妃見了姑母竟不下跪？」李墨玉調侃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驚得雲初猛地跪倒在地。

李梅卿見她面色蒼白，衣袖中露出包紮的痕迹，心中瞭然。奈何，這天意終究是難以對抗的。

三人也沒說什麼，問了安，雲初便隨着李墨玉回去了。李梅卿看着二人的背影，沉默良久。一個身影自屏風後走出，竟是若素。

「都看到了。」

「嗯。」

「若素，你們都是我的侄子，我不好偏著誰。只是雲初到底是嫁了他……」

「姑母不必多言，若素清楚。我只求能救她一命，此後若素不會再與她有糾葛。」

李梅卿長長地嘆氣。「原是你父王貪心不足，將二人的雙生花移了位，如今又用雲初的血養花，若是你當真再挪回去，後果你只能一人承受。」

「若素原本不該來到這世間，今日權當還債了。」

「我只盼著，你永遠不要忘記今日的話。」

「永世不忘。」

若素睫毛微微顫動，一滴淚緩緩劃過清俊的臉頰。

三日後，大婚。身為李清婉姑母，此刻又是她未來的庶母，李梅卿代替李國王後為李清婉梳妝。

鏡中李清婉始終是一副淡然之態，良久，她方才開口「姑母，凌希徹是不是覬覦父皇的女人？」

李梅卿正欲簪上鳳釵的手滯了滯。「怎麼會呢？」

「那姑母為何猶豫？他與湘妃有舊是不是？」

「清婉，就算是如此，他們也永遠不可能了。」

「是呀。他們不可能了，可是我也不可能走到他心中了不是？這個鄭湘到底有什麼好？竟然他們父子如此為之着迷。」

「這些話，由不得你來說。你今日嫁給他，他於情於理都會好好待你。只是，自從你們便也結為夫妻，同舟共濟是本分。他來日若是負你，李國不會坐以待斃。只是，你也不要斷了他的路。」

「我知道，他娶我是為了太子之位。不過，我也得到了他。總是不虧的。」李清婉對着鏡中得意地笑了笑，以紅蓋頭掩面。在李梅卿的注視下由婢女們攙扶著上了花轎。

十里紅妝一路鋪到東宮，天翎國的皇帝攜凌希徹生母萬氏坐在高堂之上，李墨玉攜雲初坐得略低些。

禮官依次宣讀著繁文縟節，雲初骨子裏已是虛透了。冷汗浸濕了衣衫。面上卻還是儘力笑着。凌希徹昔日於自己有恩，總不好教他難堪了。

新郎與新娘走進來，拜了拜。雲初眼前模糊，看得不真切，由李墨玉暗示著給走來得李清婉套上一隻玉鐲。

鄭湘換著侍女的衣服，混在人群中獃獃地目睹了婚禮的全程，心中滿是難過。終究是他已娶，她亦嫁的慘淡結局，這不正是她為他求得錦繡前程嗎？已是不奢求他懂，只希望他在失去了感情后，總要將江山握在手中。

兩年前，雲初通神之力意外被激發而昏倒。她悉心照料時被雲尚強暴，自覺愧對凌希徹的她本不想去天翎，卻未成想竟被茹嵐掉包，自己還是隨雲寧來了這天翎。

雲寧的貴小姐做派很受全太妃喜愛，加之全太妃出身五大古國中的西涼，對這個與自己命運相似的女孩很是喜歡。雲寧便被養在身邊，倒是鄭湘被她安排做了低等侍女。

本以為不會與凌希徹再有糾葛，兩人卻還是在萬氏的宮中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