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對了,你還記得我有個室友,嬌小玲瓏的那個?」抱着靠枕,吃着他拿進來的小點心,梁弘就像碰到了一個多年沒見的好朋友,無拘無束地聊著。

「嗯。」嚴魍話不多,只喜歡這樣看着她。

「哈哈,當年要不是她,我們肯定不認識。而且到現在她還經常提到你。」

「提到我?」就匆匆一面,有那麼多可以提?

「是啊,我們一直在猜,你到底是幹嘛的,為什麼去我們學校。說實話,這兩年,你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業餘的話題呢。」

「是不是只要是帥哥,你們就會記得?」不知怎的,他有點在意這個。

「才不是,那是因為你特別……」梁弘及時剎住,愣將「奇怪」兩個字壓了回去,「呵呵,特別神秘。」

「你想說的是特別奇怪吧。」嚴魍失笑,他發現看着這樣輕鬆自如的她,他就忍不住想笑。他開始私心地想:也許她能開心地在這邊生活下去吧?

「你變聰明了嘛。」既然被猜到了,梁弘也不隱瞞,反正她就是這樣,直來直去。

「噯!這個糕點很好吃耶,你真的不吃?」梁弘又拿起一塊晶瑩剔透,又泛著瑩瑩綠光的糕點往嘴裏塞去,反正她是吃不胖的體質,不過她好像從來沒見過這麼特別的東西,即使是特別會做美食的潭香也沒給她們做過。

嚴魍搖頭,眼睛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她。雖然她嗓音豪邁,外表嬌媚,而此刻卻又表現得像個貪吃的小孩,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而是恰到好處的合拍,是他欣賞的那種合拍。

「你真的不吃嗎?再不吃我就吃完咯!這叫什麼名字呀,用什麼材料做的?回去叫潭香做給我吃。」拿起最後一塊,梁弘意思性地在嚴魍面前晃了一下,又塞進了自己的嘴。

本來一直含笑的嚴魍,聽到她「回去」兩字,臉色突然沉下。

是啊~~他怎麼可能奢求她開心地留下來呢,有哪個人在生和死面前會選擇死亡呢,呵呵,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生命中曇花一現的美好吧?

「噯!這糕點叫什麼啊?」抹了抹嘴巴,梁弘抬頭,意外發現黑沉着臉的嚴魍,心裏一陣緊縮,他該笑的……

「你還是笑的時候好看,不要老是沉着一張臉好嗎?」

嚴魍勉強地抬了抬嘴角,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個糕叫『回春糕』。」要來的擋不住,他考慮著是不是應該主動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

「回春糕?」梁弘閉上眼感覺了一下,「難怪會泛著瑩瑩的綠色,難怪我吃下去會有股微風吹進喉嚨的感覺,好美的名字,好好吃的糕點哦。」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叫這名字嗎?」嚴魍不明白,她到底是在逃避,還是天生的樂天派,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問他到底是誰,怎麼還不問他這裏到底是哪裏?

「為什麼?」梁弘像個小學生,乖乖地問。

「因為這種糕點可以延續人的氣息,使無奈到地府走一遭的人能夠跟人間保持氣息的通順,從而使人間的**在靈魂脫離的時候保持生命體征的延續,以便有一天能夠靈魂歸體時,**可以安然無恙的恢復過來,給人第二生命。所以它叫『回春糕』。」

狀似平靜地闡述著,其實嚴魍已經不敢看梁弘的眼睛,因為他知道此刻她肯定臉色發白,無法接受。

「你叫什麼名字?」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嚴魍以為她已經昏死過去,梁弘才悠悠地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嚴魍。」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他還是壓住了疑問,簡練地回答。

「呵~呵~」梁弘笑,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黑白無常來了,閻王也來了,我是否再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嚴魍不舍,剛才還活潑可愛,輕鬆自如的她,轉眼間就變得黯然傷神,鬱鬱寡歡。這次是他親手造成的。

「對不起。」除了這個,他真的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

「你道什麼歉?」

「黑五常和白五常是我手下。」雖然他沒有命令他們去索魂……

「這是我的命,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也沒有辦法。」也許是因為有了黑白無常那一場,梁泓現在表現的異常平靜。既然有了黑白無常,再來一個閻王又有什麼可怕。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閻王居然就是她們畢業的凌晨碰到過的帥哥,怪不得見到黑無常的時候會覺得面熟,他就是那個叫「王」的人。

剛才她可以這麼輕鬆的吃糕點,聊家常估計是刻意壓抑的吧。她以為她不提就可以把她已經死去,已經身在地府的事實就這麼忘了……

「你有辦法讓我看到我爸媽和姐妹淘嗎?」她好想她們,想看看他們,直到她走了,他們有沒有很傷心,有沒有想她呢?

「可以。」在世人眼中主宰著人類生死的判官閻王現在卻這麼的無助,他沒辦法幫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她小小的要求。

將一個微型的耳塞放進耳朵,閻王對着前方的液晶顯示發出命令,

「小五,連接東經X度,北緯Y度。」

簡短的命令一下,液晶電視馬上自動撥出了畫面,是媽媽,還有爸爸,還有潭香、林靚,居然還有潭香的男朋友——倪傑?

人員這麼齊,是要參加她的葬禮嗎?梁泓的淚已經迷濕了她的眼睛。

「討厭!你不要再流了!」梁泓惡狠狠地抹著自己的眼淚,討厭它迷糊了自己的視線,她要看她的至親,至信的朋友啊~~

「別這樣……你別這樣……」嚴魍不忍心看她這麼倔強地忍着咽著,坐在她旁邊,讓她靠在他肩頭。

「要哭就痛快的哭吧。」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我只是想保護自己的清白而已,我錯了嗎?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懲罰我?為什麼?」

看着淚眼婆娑的梁泓這樣盯着自己問,一直可以無情宣判的黑面判官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痛……

「我這麼年輕,我有一堆的抱負沒有實現,我還沒有孝順過爸爸媽媽,我跟姐妹們約好了要一起結婚生子,然後做相互的乾媽,為什麼我一件事情都沒做就讓我離開了豐富多彩的世界,為什麼?!」

梁泓情緒激動起來,不可抑制自己的悲傷,拚命搖著嚴魍的肩膀問。

「其實……其實你並沒有死……」實在不願看到這麼悲傷的她,嚴魍說出了事實。一個他本來自私得想隱瞞的事實。

「什麼?!」梁泓突然停止了哭泣,睜著淚眼期待地看着他。

看着他期待的眼眸,嚴魍突然又不忍心了,他不覺得告訴她可以生還,但卻無法行動自如對她更好,可是……

他該說嗎?

「你自己看吧。」嚴魍指了指大屏幕,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啊,原來他也會膽小……

梁泓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屏幕,上面透露着她沒有死的信息嗎?

……

醫院的病房裏,醫生正在進行第N次的搶救,不知怎麼回事,自送進來搶救以後,梁泓的心跳一直很穩定,可就在她送進加護病房沒多久,她的心跳卻出現了很大的波動,時快時慢,測心率的儀器幾乎被頻繁的波動給「累」炸了。就像現在,儀器上又呈現一條直線了,難道她又要放棄了?

為什麼說「又」呢?因為就在這一兩天裏,這種情況已經不知道出現幾次了,連醫生都被這種情況搞糊塗了。

醫生拿出了電壓儀,這是最後一搏了,一下,兩下,三下……還是直線……

醫生搖了搖頭,遺憾地走出來,對這家屬又搖了搖頭。

「不!~~」三個女人凄厲的叫聲。

梁媽媽,潭香和林靚爭先恐後地衝進病房,撲倒在梁泓的身邊……

「醫生,你不是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嗎?」倪傑成了唯一一個還能冷靜地跟醫生討論的人。

「這……這真的很奇怪,本來她除了昏迷之外,一切都還算正常,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回事。」

看着醫生內疚的表情,倪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自責了,這應該跟你的判斷沒有關係,醫學上本來就有很多難以解釋的問題存在。」

醫生搖著頭,沮喪地離開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說我還沒有死嗎?為什麼醫生要搖頭,為什麼她們哭得這麼傷心,為什麼?!」好不容易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梁泓幾乎是質問嚴魍。

「這應該是你自身的原因。你剛才是不是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嚴魍鎮定地問。

「這……」其實自從確定她走的確實是黃泉路時,她已經心灰意冷了,「這有關係嗎?」

「當然!雖然『回春糕』能延續你在陽間的氣息,但是若你自己沒有求生的本能,它還是無能為力的。」嚴魍頓了頓,

「在我的生死資料庫里,你的陽壽壽命還有幾十年,所以……你要樂觀點……」

「還有幾十年?那我怎麼會在這?我要怎樣才能回去?」震驚於聽到的這個信息,梁泓迫切地問。

「現在你要建立起你的信心,你要確信自己沒有死,在吃上幾片『回春糕』,你的心跳應該就會恢復了。」沒說一個字都是那麼不舍的心痛,但是他要公私分明,他不能自私。

他話音剛落,梁泓就抓起了好幾片「回春糕」就往嘴巴里塞,還含糊不清地念叨著:

「我要活!我要活!!」

心率儀器「滴~~~~」刺耳的聲音消失了,細心的倪傑發現了儀錶上那根線又開始微弱地波動。

「梁媽媽,潭香,你們看!」倪傑一邊喊,一邊按著床頭的電鈴,還專業地做了些簡單的檢查,證實了梁泓她……確實又活過來了!

「小泓,小泓!你又回來了嗎?你知道媽媽捨不得你,你又回來了,是嗎?」

醫生在梁媽媽期盼的聲音中衝進病房,聽診測了測,眼睛翻了翻,脈搏搭了搭,然後再眾人的眼神追隨下,不可思議地說:

「奇迹,奇迹啊,她……她又恢復生命體征了!」

「太好了!」眾人都開始歡呼,包括盯着大屏幕的梁泓。

「太好了!」梁泓樂得在大床上跳了起來。

嚴魍看到這麼開心地她,實在不忍心把將會受到的折磨告訴她。算了,等她自己發現了再說吧,這麼開心的笑顏就讓它在記憶里多保存幾天吧。

「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開心沒幾天的梁泓,一邊猛地往嘴巴里塞「回春糕」,一邊指著大屏幕不斷地質問嚴魍。

他當她是白痴嗎?說她還有幾十年的壽命,可她現在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跟個活死人差不多,面對老媽每天的以淚拭面而無動於衷,每天只有護士給擦身時才能動一動,幾乎連大小便也不能自理,靠一根皮管通出來?這樣也算活着嗎?

「什麼怎麼回事?你的心率很正常啊。」嚴魍發現跟她在一起以後,他就是有本事睜眼說瞎話。

看着她嘴巴里快要滿出來的「回春糕」,他很想告訴她,

「這個……其實每天吃一塊跟吃N塊的效果是一樣的……」

「X的,你怎麼現在才說,這幾天都快把我給撐死了。」梁泓「呸呸」地吐掉嘴巴里的一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很懷疑為什麼世人都說閻王是鐵面無私,嚴謹認真的,就她這幾天的觀察,他完完全全是個十足的痞子!!看到她的笑臉就開始「邪邪」地笑(冤枉~~嚴魍唉嘆,他本來長相就是這樣,他保證他完全是正經的笑),每天不盯到她臉紅不罷休,若看到她黯然淚下,他機會顯得手足無措,暗自傷神,害得她不好意思再難過,因為她們「怪怪」三姐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無法看到帥哥傷心,唉~~

她被他給克住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從知道自己還能活以後,她也不覺得這個地府有多麼可怕了。相反地,她住得舒服極了,環境好得不得了不說(連不敢奢望的太陽和月亮都有哦,雖然是模擬的,但是每天還是可以跟在地面一樣,日升而起,日落而棲),每天還有一堆人伺候她,最重要的是有一個養眼的極品帥哥每天對她推心置腹,當她是寶,哈哈~~這樣住着能不舒服嘛!她的心情能壞到哪裏去嘛!

不過只要每天一看到爸媽傷心的眼淚,潭香頂着大肚子耷拉的小臉和林靚磨刀霍霍想殺人的樣子,她就鼻頭酸酸的想流液體。雖然這裏很好,可是她的家,她的事業,她的親人和朋友可都在上面啊~~

「嚴魍,」她今天才知道,原來他是姓嚴名魍,「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以後都要這樣昏迷不醒,你所指的幾十年生命,我都要這樣無意識的渡過?」

褪去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樣子,這樣的梁泓就會讓他招架不住,他要怎樣才能使黯淡的表情一去不復返呢?

「不是的,你會醒過來。」

「真的?」希望的光彩又回到了梁泓的臉上。

「嗯,不過……」嚴魍思考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她。

「不過什麼?我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這……」

「你別這麼婆婆媽媽的好嗎?!」

「你要答應我聽了之後理智點。」

「連到了地府我都接受了,還有什麼好不理智的?」

梁泓受不了的翻了下白眼,覺得他真是謹慎過渡。

「這不一樣,痛苦地活還不如痛快地死。你現在是能動,能跳,能說,能笑,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做什麼,所以你感覺不到……」

「停!」梁泓切斷了他的滔滔不絕,「直接告訴我醒了以後我會怎樣吧。」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她可不覺得熬的時間越長,她心裏就更能承受。

「你會高位截癱。」

「什……什麼?」對於嚴魍突然的果斷,梁泓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會、高、位、截、癱!」嚴魍一字一頓地說。

「什麼意思?難道……」雖然她不是很明白,但是「癱」這個字,她不喜歡。

「沒錯。你這麼聰明一定猜到個大概了。醒來以後你會癱瘓,大概會波及到頸部,意思就是說脖子以下你都毫無知覺,以後所有生活都無法自理……」

「夠了……」

「甚至會無法進食,說話也有困難……」

「我說夠了!!」捂著雙耳,梁弘大叫。

她不要聽,她不要再聽了!

毫無知覺、無法進食,無法說話……

「你要堅強點,如果你要回去,就得承受得住這樣的自己。」嚴魍殘忍地說,即使心裏心疼地滴血。

「你出去……」

「你……」

「我叫你出去!聽到沒有,出去!出去啊!」

「那我先出去,你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

不想看到她嘶聲厲竭的消耗精力,嚴魍選擇暫時地離開,也許現在她一個人靜一靜更好吧。

看着嚴魍出去,梁泓終於忍不住「喑喑」地哭了,這幾天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像大壩開了閘,傾瀉而出,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掉在價值不菲的羊毛地毯上……

她到底是遭了什麼罪?從小一直是乖寶寶,對老師尊敬,對長輩孝敬,對兄弟姐妹友好,就算是到了大學,她也一直保持着「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態度笑看一切,就算是「合則聚,不合則散」的交過幾個男朋友,那大家也是開開心心在一起,和和睦睦地分手,若說她真有什麼不可原諒的,那就是忙了學生會的事而掛了幾門課,但沒敢跟爸媽講。難道就因為這點事就要給她這麼大的懲罰?

而梁泓似乎忘了,有一個人她並沒有和和睦睦地分手……

「對了,你還記得我有個室友,嬌小玲瓏的那個?」抱着靠枕,吃着他拿進來的小點心,梁弘就像碰到了一個多年沒見的好朋友,無拘無束地聊著。

「嗯。」嚴魍話不多,只喜歡這樣看着她。

「哈哈,當年要不是她,我們肯定不認識。而且到現在她還經常提到你。」

「提到我?」就匆匆一面,有那麼多可以提?

「是啊,我們一直在猜,你到底是幹嘛的,為什麼去我們學校。說實話,這兩年,你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業餘的話題呢。」

「是不是只要是帥哥,你們就會記得?」不知怎的,他有點在意這個。

「才不是,那是因為你特別……」梁弘及時剎住,愣將「奇怪」兩個字壓了回去,「呵呵,特別神秘。」

「你想說的是特別奇怪吧。」嚴魍失笑,他發現看着這樣輕鬆自如的她,他就忍不住想笑。他開始私心地想:也許她能開心地在這邊生活下去吧?

「你變聰明了嘛。」既然被猜到了,梁弘也不隱瞞,反正她就是這樣,直來直去。

「噯!這個糕點很好吃耶,你真的不吃?」梁弘又拿起一塊晶瑩剔透,又泛著瑩瑩綠光的糕點往嘴裏塞去,反正她是吃不胖的體質,不過她好像從來沒見過這麼特別的東西,即使是特別會做美食的潭香也沒給她們做過。

嚴魍搖頭,眼睛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她。雖然她嗓音豪邁,外表嬌媚,而此刻卻又表現得像個貪吃的小孩,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而是恰到好處的合拍,是他欣賞的那種合拍。

「你真的不吃嗎?再不吃我就吃完咯!這叫什麼名字呀,用什麼材料做的?回去叫潭香做給我吃。」拿起最後一塊,梁弘意思性地在嚴魍面前晃了一下,又塞進了自己的嘴。

本來一直含笑的嚴魍,聽到她「回去」兩字,臉色突然沉下。

是啊~~他怎麼可能奢求她開心地留下來呢,有哪個人在生和死面前會選擇死亡呢,呵呵,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生命中曇花一現的美好吧?

「噯!這糕點叫什麼啊?」抹了抹嘴巴,梁弘抬頭,意外發現黑沉着臉的嚴魍,心裏一陣緊縮,他該笑的……

「你還是笑的時候好看,不要老是沉着一張臉好嗎?」

嚴魍勉強地抬了抬嘴角,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個糕叫『回春糕』。」要來的擋不住,他考慮著是不是應該主動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

「回春糕?」梁弘閉上眼感覺了一下,「難怪會泛著瑩瑩的綠色,難怪我吃下去會有股微風吹進喉嚨的感覺,好美的名字,好好吃的糕點哦。」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叫這名字嗎?」嚴魍不明白,她到底是在逃避,還是天生的樂天派,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問他到底是誰,怎麼還不問他這裏到底是哪裏?

「為什麼?」梁弘像個小學生,乖乖地問。

「因為這種糕點可以延續人的氣息,使無奈到地府走一遭的人能夠跟人間保持氣息的通順,從而使人間的**在靈魂脫離的時候保持生命體征的延續,以便有一天能夠靈魂歸體時,**可以安然無恙的恢復過來,給人第二生命。所以它叫『回春糕』。」

狀似平靜地闡述著,其實嚴魍已經不敢看梁弘的眼睛,因為他知道此刻她肯定臉色發白,無法接受。

「你叫什麼名字?」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嚴魍以為她已經昏死過去,梁弘才悠悠地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嚴魍。」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他還是壓住了疑問,簡練地回答。

「呵~呵~」梁弘笑,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黑白無常來了,閻王也來了,我是否再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嚴魍不舍,剛才還活潑可愛,輕鬆自如的她,轉眼間就變得黯然傷神,鬱鬱寡歡。這次是他親手造成的。

「對不起。」除了這個,他真的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

「你道什麼歉?」

「黑五常和白五常是我手下。」雖然他沒有命令他們去索魂……

「這是我的命,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也沒有辦法。」也許是因為有了黑白無常那一場,梁泓現在表現的異常平靜。既然有了黑白無常,再來一個閻王又有什麼可怕。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閻王居然就是她們畢業的凌晨碰到過的帥哥,怪不得見到黑無常的時候會覺得面熟,他就是那個叫「王」的人。

剛才她可以這麼輕鬆的吃糕點,聊家常估計是刻意壓抑的吧。她以為她不提就可以把她已經死去,已經身在地府的事實就這麼忘了……

「你有辦法讓我看到我爸媽和姐妹淘嗎?」她好想她們,想看看他們,直到她走了,他們有沒有很傷心,有沒有想她呢?

「可以。」在世人眼中主宰著人類生死的判官閻王現在卻這麼的無助,他沒辦法幫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她小小的要求。

將一個微型的耳塞放進耳朵,閻王對着前方的液晶顯示發出命令,

「小五,連接東經X度,北緯Y度。」

簡短的命令一下,液晶電視馬上自動撥出了畫面,是媽媽,還有爸爸,還有潭香、林靚,居然還有潭香的男朋友——倪傑?

人員這麼齊,是要參加她的葬禮嗎?梁泓的淚已經迷濕了她的眼睛。

「討厭!你不要再流了!」梁泓惡狠狠地抹著自己的眼淚,討厭它迷糊了自己的視線,她要看她的至親,至信的朋友啊~~

「別這樣……你別這樣……」嚴魍不忍心看她這麼倔強地忍着咽著,坐在她旁邊,讓她靠在他肩頭。

「要哭就痛快的哭吧。」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我只是想保護自己的清白而已,我錯了嗎?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懲罰我?為什麼?」

看着淚眼婆娑的梁泓這樣盯着自己問,一直可以無情宣判的黑面判官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痛……

「我這麼年輕,我有一堆的抱負沒有實現,我還沒有孝順過爸爸媽媽,我跟姐妹們約好了要一起結婚生子,然後做相互的乾媽,為什麼我一件事情都沒做就讓我離開了豐富多彩的世界,為什麼?!」

梁泓情緒激動起來,不可抑制自己的悲傷,拚命搖著嚴魍的肩膀問。

「其實……其實你並沒有死……」實在不願看到這麼悲傷的她,嚴魍說出了事實。一個他本來自私得想隱瞞的事實。

「什麼?!」梁泓突然停止了哭泣,睜著淚眼期待地看着他。

看着他期待的眼眸,嚴魍突然又不忍心了,他不覺得告訴她可以生還,但卻無法行動自如對她更好,可是……

他該說嗎?

「你自己看吧。」嚴魍指了指大屏幕,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啊,原來他也會膽小……

梁泓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屏幕,上面透露着她沒有死的信息嗎?

……

醫院的病房裏,醫生正在進行第N次的搶救,不知怎麼回事,自送進來搶救以後,梁泓的心跳一直很穩定,可就在她送進加護病房沒多久,她的心跳卻出現了很大的波動,時快時慢,測心率的儀器幾乎被頻繁的波動給「累」炸了。就像現在,儀器上又呈現一條直線了,難道她又要放棄了?

為什麼說「又」呢?因為就在這一兩天裏,這種情況已經不知道出現幾次了,連醫生都被這種情況搞糊塗了。

醫生拿出了電壓儀,這是最後一搏了,一下,兩下,三下……還是直線……

醫生搖了搖頭,遺憾地走出來,對這家屬又搖了搖頭。

「不!~~」三個女人凄厲的叫聲。

梁媽媽,潭香和林靚爭先恐後地衝進病房,撲倒在梁泓的身邊……

「醫生,你不是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嗎?」倪傑成了唯一一個還能冷靜地跟醫生討論的人。

「這……這真的很奇怪,本來她除了昏迷之外,一切都還算正常,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回事。」

看着醫生內疚的表情,倪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自責了,這應該跟你的判斷沒有關係,醫學上本來就有很多難以解釋的問題存在。」

醫生搖著頭,沮喪地離開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說我還沒有死嗎?為什麼醫生要搖頭,為什麼她們哭得這麼傷心,為什麼?!」好不容易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梁泓幾乎是質問嚴魍。

「這應該是你自身的原因。你剛才是不是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嚴魍鎮定地問。

「這……」其實自從確定她走的確實是黃泉路時,她已經心灰意冷了,「這有關係嗎?」

「當然!雖然『回春糕』能延續你在陽間的氣息,但是若你自己沒有求生的本能,它還是無能為力的。」嚴魍頓了頓,

「在我的生死資料庫里,你的陽壽壽命還有幾十年,所以……你要樂觀點……」

「還有幾十年?那我怎麼會在這?我要怎樣才能回去?」震驚於聽到的這個信息,梁泓迫切地問。

「現在你要建立起你的信心,你要確信自己沒有死,在吃上幾片『回春糕』,你的心跳應該就會恢復了。」沒說一個字都是那麼不舍的心痛,但是他要公私分明,他不能自私。

他話音剛落,梁泓就抓起了好幾片「回春糕」就往嘴巴里塞,還含糊不清地念叨著:

「我要活!我要活!!」

心率儀器「滴~~~~」刺耳的聲音消失了,細心的倪傑發現了儀錶上那根線又開始微弱地波動。

「梁媽媽,潭香,你們看!」倪傑一邊喊,一邊按著床頭的電鈴,還專業地做了些簡單的檢查,證實了梁泓她……確實又活過來了!

「小泓,小泓!你又回來了嗎?你知道媽媽捨不得你,你又回來了,是嗎?」

醫生在梁媽媽期盼的聲音中衝進病房,聽診測了測,眼睛翻了翻,脈搏搭了搭,然後再眾人的眼神追隨下,不可思議地說:

「奇迹,奇迹啊,她……她又恢復生命體征了!」

「太好了!」眾人都開始歡呼,包括盯着大屏幕的梁泓。

「太好了!」梁泓樂得在大床上跳了起來。

嚴魍看到這麼開心地她,實在不忍心把將會受到的折磨告訴她。算了,等她自己發現了再說吧,這麼開心的笑顏就讓它在記憶里多保存幾天吧。

「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開心沒幾天的梁泓,一邊猛地往嘴巴里塞「回春糕」,一邊指著大屏幕不斷地質問嚴魍。

他當她是白痴嗎?說她還有幾十年的壽命,可她現在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跟個活死人差不多,面對老媽每天的以淚拭面而無動於衷,每天只有護士給擦身時才能動一動,幾乎連大小便也不能自理,靠一根皮管通出來?這樣也算活着嗎?

「什麼怎麼回事?你的心率很正常啊。」嚴魍發現跟她在一起以後,他就是有本事睜眼說瞎話。

看着她嘴巴里快要滿出來的「回春糕」,他很想告訴她,

「這個……其實每天吃一塊跟吃N塊的效果是一樣的……」

「X的,你怎麼現在才說,這幾天都快把我給撐死了。」梁泓「呸呸」地吐掉嘴巴里的一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很懷疑為什麼世人都說閻王是鐵面無私,嚴謹認真的,就她這幾天的觀察,他完完全全是個十足的痞子!!看到她的笑臉就開始「邪邪」地笑(冤枉~~嚴魍唉嘆,他本來長相就是這樣,他保證他完全是正經的笑),每天不盯到她臉紅不罷休,若看到她黯然淚下,他機會顯得手足無措,暗自傷神,害得她不好意思再難過,因為她們「怪怪」三姐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無法看到帥哥傷心,唉~~

她被他給克住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從知道自己還能活以後,她也不覺得這個地府有多麼可怕了。相反地,她住得舒服極了,環境好得不得了不說(連不敢奢望的太陽和月亮都有哦,雖然是模擬的,但是每天還是可以跟在地面一樣,日升而起,日落而棲),每天還有一堆人伺候她,最重要的是有一個養眼的極品帥哥每天對她推心置腹,當她是寶,哈哈~~這樣住着能不舒服嘛!她的心情能壞到哪裏去嘛!

不過只要每天一看到爸媽傷心的眼淚,潭香頂着大肚子耷拉的小臉和林靚磨刀霍霍想殺人的樣子,她就鼻頭酸酸的想流液體。雖然這裏很好,可是她的家,她的事業,她的親人和朋友可都在上面啊~~

「嚴魍,」她今天才知道,原來他是姓嚴名魍,「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以後都要這樣昏迷不醒,你所指的幾十年生命,我都要這樣無意識的渡過?」

褪去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樣子,這樣的梁泓就會讓他招架不住,他要怎樣才能使黯淡的表情一去不復返呢?

「不是的,你會醒過來。」

「真的?」希望的光彩又回到了梁泓的臉上。

「嗯,不過……」嚴魍思考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她。

「不過什麼?我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這……」

「你別這麼婆婆媽媽的好嗎?!」

「你要答應我聽了之後理智點。」

「連到了地府我都接受了,還有什麼好不理智的?」

梁泓受不了的翻了下白眼,覺得他真是謹慎過渡。

「這不一樣,痛苦地活還不如痛快地死。你現在是能動,能跳,能說,能笑,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做什麼,所以你感覺不到……」

「停!」梁泓切斷了他的滔滔不絕,「直接告訴我醒了以後我會怎樣吧。」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她可不覺得熬的時間越長,她心裏就更能承受。

「你會高位截癱。」

「什……什麼?」對於嚴魍突然的果斷,梁泓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會、高、位、截、癱!」嚴魍一字一頓地說。

「什麼意思?難道……」雖然她不是很明白,但是「癱」這個字,她不喜歡。

「沒錯。你這麼聰明一定猜到個大概了。醒來以後你會癱瘓,大概會波及到頸部,意思就是說脖子以下你都毫無知覺,以後所有生活都無法自理……」

「夠了……」

「甚至會無法進食,說話也有困難……」

「我說夠了!!」捂著雙耳,梁弘大叫。

她不要聽,她不要再聽了!

毫無知覺、無法進食,無法說話……

「你要堅強點,如果你要回去,就得承受得住這樣的自己。」嚴魍殘忍地說,即使心裏心疼地滴血。

「你出去……」

「你……」

「我叫你出去!聽到沒有,出去!出去啊!」

「那我先出去,你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

不想看到她嘶聲厲竭的消耗精力,嚴魍選擇暫時地離開,也許現在她一個人靜一靜更好吧。

看着嚴魍出去,梁泓終於忍不住「喑喑」地哭了,這幾天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像大壩開了閘,傾瀉而出,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掉在價值不菲的羊毛地毯上……

她到底是遭了什麼罪?從小一直是乖寶寶,對老師尊敬,對長輩孝敬,對兄弟姐妹友好,就算是到了大學,她也一直保持着「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態度笑看一切,就算是「合則聚,不合則散」的交過幾個男朋友,那大家也是開開心心在一起,和和睦睦地分手,若說她真有什麼不可原諒的,那就是忙了學生會的事而掛了幾門課,但沒敢跟爸媽講。難道就因為這點事就要給她這麼大的懲罰?

而梁泓似乎忘了,有一個人她並沒有和和睦睦地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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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的人間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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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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