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二章 橫矛立馬唯孝悌

第四六二章 橫矛立馬唯孝悌

再歹毒的敵人,我們都有辦法對付。

可是被身邊的人捅刀子,卻是永遠都無法預料的。

鬼衛,是朱璃最信重的親衛,也是被他依為心腹的兄弟;身為鬼衛統領的趙五,更是深得朱璃的信重。

對方的背叛,卻是朱璃無論如何都始料不及的;雖然明白對方,也有苦衷,朱璃卻依舊難受十分,痛入骨髓。

那是被兄弟背叛的感覺,不但心痛,還異常悲傷。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事情業已發生,男兒就要面對。

「李法主,閣下以朱某阿郎相要挾,不就是想讓朱某,前去死陣送死嗎?」

「放了阿郎,朱某的這條性命,就是你的,如何?」朱璃冷漠地望著李法主,平靜地說道。

若是有可能,朱璃真想把眼前的這個人渣、和敗類,挫骨揚灰、剁成肉醬;可是父親朱淳,還在對方的手中,他也只好極盡所能,與其周旋了。

「哈哈哈,將軍說笑了,若是李某放了令尊,還有資格向將軍提一些小小的要求嗎?」李法主一臉戲謔地回應道。

一言未盡,只見對方又壓低聲音,繼續道:「李某雖然想要你的命,卻不想承擔,害死河朔大將軍的罪名;如此一來,就只好委屈將軍,自己去死陣之中,走一遭嘍。」

「若是將軍果真英雄無敵,破了死陣,李某說不定,還真會將令尊,完好無損地送還將軍,怎麼樣,敢不敢賭呢?」

「無恥老賊,我朱琊寧願相信一條狗,也絕不相信你?」不等李法主聲音落盡,朱琊就雙眸含煞,怒焰滔天般地回應道。

對於朱琊的怒火,李法主仍然無動於衷;在他眼中,河朔讓他掛心的幾個人中,絕對不包括這位莽撞、衝動的二將軍。

只見他淡淡地瞥了朱琊一眼,冷冷地道:「愛信不信。」

一眼未盡,他又扭頭看向了朱璃,十分陰沉地道:「二將軍不信,不會連大將軍你也不信吧,哈哈哈,若是連將軍也信不過李某,只怕世間『分一杯羹』的梟雄,又多了一位呢!」

「看看、看看,這就是所謂的英雄人物,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生死,連自己的父親都不顧了,就這樣的秉性,嘖嘖嘖,也配稱作英雄,我呸......」

「夠了,老賊,就你這種雞鳴狗盜之輩,也配對我家將軍指手畫腳的嗎?」李孤峰玉面赤紅,怒氣勃然地厲喝道,「拍拍你的胸脯想一想,你配嗎?」

李法主的為人手段,徹底地刷新了李孤峰,對藩鎮大員、以及地方大將的看法。

去掉所謂的將軍頭銜,李法主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個卑鄙、齷齪,陰險、毒辣的小人罷了。

就連混跡江湖的人都知道,禍不及親的道理,這些衣冠楚楚、威赫一方的將軍人物,竟然連個江湖人士都不如,李孤峰氣得不但肚子疼,連腎都疼了。

「好了,孤峰,以你的操守,是永遠也明白不了李將軍的『英偉』的。」朱璃平靜地安撫了李孤峰,趁機暗嘲李法主一句,只是對方一派淡然,似乎根本就沒聽到一般。

一見對方這副形態,朱璃心下暗凜,這個人渣,果然臉夠厚、心夠黑。

想到這裡,他就直接向著對方道:「朱某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我要確定一下,我家阿郎,是否真在閣下的手中。」

「換句話說,即便你不送還我家阿郎,也應該讓他老人家,出來透透氣吧;至少也讓朱某眼見為實,不是嗎?」

「不然,任憑你空口白牙,就讓朱某相信你,朱某可不是三歲稚子,那麼容易上當。」

一席話說得李法主鷹眉緊蹙,正常來說,朱璃提出的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你說人家老爺子在你手中,起碼也要證明確有其事才對。

朱璃只是要求見上朱淳一面,你李法主應該無法拒絕吧?

可是,再簡單的要求,只要這個要求,是出自朱璃的口中,李法主就不得不慎重,誰讓朱璃數次化險為夷、脫離他的算計了呢。

足足沉默了半盞茶時間,一臉陰沉的李法主,才開口道:「將軍抵達死陣的傷門之際,李某自然會讓將軍,看到令尊,如何?」

「好。」一見對方應允,朱璃

似乎想都沒想,就立刻答應道。

「將軍果然豪氣,那李某就拭目以待,將軍的英勇表現嘍。」既然朱璃答應親闖死陣,李法主自然就不在廢話。

一揮手,就帶著李狂霸和來護兒,調轉馬頭,奔回了本陣。

「大兄,你真的要去闖那死陣嗎,不如讓我去吧。」李法主剛走,朱琊就一臉急切地向朱璃請命道。

「是啊,將軍,李老賊絕對沒安好心;將軍若是闖入死陣,那就真的九死一生了啊。」李孤峰也焦急地規勸道。

望著二人,朱璃伸出雙手,分別在二人的肩膀上,使勁地拍了拍。

繼而,他雙眸虛眯,一派感傷:「天下紛亂、民不聊生,璃起於草莽,在恩師和諸位兄弟的幫助下,終於靖平一方,福澤一地。」

「數年經營,才使得數百萬河朔百姓,勞有所得、棲有陋所。」

「可是如今,朝廷忌憚我,諸藩大員,一味圖謀我,這,就是世道啊!」

「若朱某隻是單身一人,倒也無所謂,只要有人能讓河朔百姓,安居樂業,這個河朔將軍,誰願意要,誰就拿去好了。」

「可他李法主,絕不是個可以託付天下的人。」

「幾年前,六萬偏頭鎮百姓,因他一計,而全都慘遭屠戮;二十萬狄人,肆虐幽州,枉死喪命的幽州百姓,更是不計其數。」

「試問,這樣一個為了野望、和權欲,置無數黎民如草芥的奸人,又怎麼可能善待百姓呢?」

「還有,我那阿郎,一生老實、勤勤懇懇,前半生更是過得顛簸流離、苦不堪言;臨到年邁,卻因為我這個兒子,就被李賊劫持而去,用以威脅朱某,為人子女、豈能坐視!」

話到這裡,朱璃扭頭望向了朱琊,一臉肅然地道:「死陣,我是一定要去闖的,原因很簡單,李法主的目標是我,我不去,阿郎旦夕都有身死之危。」

「我去之後,朔州南下的近萬兄弟,必然會以你為首;你要記住,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莽撞衝動了。」

「若大事可為,你盡可趁勢而起,窮吞諸藩、橫掃長安,這些混蛋,沒一個是好人。」

「若勢不可為,你就要立刻帶著他們,北返代朔;家師武悼,以及荊銘和王沖等人,就在鄜延一帶,他們必然會暗中接應於你。」

「回去之後,你還善待麾下、厚撫黎民,孝順阿娘、嚴教弟妹,聽到沒有!」

「可是,可是大兄,我怎麼可以看著你去冒險,自己卻躲在後面當烏龜呢?」朱琊麵皮顫動,激懷滿腔地反駁道。

「哼,我在問你,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一見朱璃暴怒,朱琊毫無來由地就是心下一顫,連忙應道。

「記住了嗎?」

「記下了。」

「那就好。」朱璃神情複雜地望著這位便宜二弟。

當初,山海經的器靈,說要給自己準備一條後路,就創造出了朱琊,真希望器靈,這次還能靠得住吧。

此去闖陣,如果救不回父親,朱璃自然也沒臉回去;大孝不行,何以存活?

當初,尉遲槿中箭瀕死,朱璃剖腹掏心、將其救起,那是為情,情深義重,乃是大丈夫在世,能為愛人做到的極致,以命換命。

小妹被掠,朱璃獨闖上京,九死一生,將其救回,那是為義,兄妹之義,乃是大丈夫在世,能為弟弟、妹妹們做到的極致,捨生忘死,只為幼妹,平安萬好。

既然能為愛人做到不要命、能為弟妹做到忘卻生死,朱璃自然能為孝悌之義,不顧一切?

丈夫不死,至親皆安,這才是一個男人的追求,一個男人的天職!

男人的天職是什麼,自然是守護。

平凡的男人,守護親人,不失大丈夫。

有能力的男人,守護一方,英雄丈夫。

偉大的男人,守護一族、甚至一國,那是偉丈夫。

無論別人怎麼說他,其實在朱璃的心中,他只想做個小丈夫,英雄太遙遠;偉丈夫,對他來說,更是虛無縹緲。

身為一個小丈夫,自然就要守護好自己的親人,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置身險境而不顧。

住了朱琊,朱璃又轉頭看向了李孤峰,懇切而凝重地開口道:「孤峰兄弟,如今江南兄,重創初愈,不宜過多廝殺,很多重任,朱某隻有拜託你了。」

一見朱璃說得如此鄭重,李孤峰立刻面色一肅,拱手道:「將軍這樣說,實在折煞屬下了,李某既然選擇效忠將軍,定當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好,龍鵠宮的男兒,果然沒有一個是孬種。」朱璃由衷的盛讚道,「朱某前去闖陣,一定會竭力拚殺,若是朱某有機會衝出死陣,必會沖向我家阿郎所在的位置。」

「彼時,希望孤峰兄弟,聯合姚州關雲長、徐州韓雉,暗中接應於我,即便朱某身死,也要救下我家阿郎,方才不失孝義。」

此話一出,李孤峰立刻抬起頭來,定定地凝視著朱璃良久,這才一臉凝重地拱手道:「若是將軍嘯沖而出,即便是李某性命不保,也定要助將軍,救回朱公!」

這句話,他說得斬釘截鐵、堅定而毅然。

為人臣子,效忠誰不重要,關鍵是要效忠一個值得效忠的人;有情有義、忠孝仁厚的君主,自然首當其衝。

朱璃,無疑就是這樣的一位主君,李孤峰又豈會吝嗇一死,關鍵是,對方的人品值得他這樣的做!

囑咐完二人,朱璃就揮了揮手,淡然道:「你們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我若回去,必然會有很多兄弟,攔阻於我。」

「李法主今日,公然邀我入陣,其人目標,必然是我,既然如此,我就給他來個單槍匹馬闖死陣,無辜的犧牲,能免還是免了吧。」

「你們給今天出擊的隊伍,打個招呼,讓他們暫緩攻擊,待我先闖一陣。」

一言方落,只見玄盔玄甲的朱璃,雙腳猛地一磕赤兔腹部,豪然道:「老夥計,就讓我們一人一馬,去殺它個天昏地暗吧。」

「大兄!」

「將軍!」

一抹紅雲,一如飛逝的紅霞一般,徑直衝了向了死陣;而在那紅雲的後頭,兩道哽咽般的驚呼聲,脫口而出,音帶激懷、聲蘊悲憤。

就在這一刻,圍觀的諸藩大員,在陣戰尚未開始之際,看到了震驚的一幕;只見懷化大將軍朱璃,只矛獨騎,嘯沖而出,直奔死陣的傷門所在,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當然,在這些震驚的人中,有人的芳心,都差點蹦了出來;例如,幽州的尉遲總管,還有江右的王月瑤。

跟在朱璃身邊的人,那就更加驚駭了。

望著單槍匹馬的朱璃,千慕然這位異族小娘,紅艷的小口,張得都能吞下一個小兒的拳頭了;青箬三人,也差點驚掉了下巴。

文蘭小娘,小口微張,猛暴粗口:「他大爺的,陽光師妹,我看到了什麼,豬頭將軍這是要幹啥,他活膩了嗎?」

陽光的神情,自然與她一般無二,望著嘯奔而出的朱璃,陽光喃喃有聲道:「師姐,你昨天說要給他下藥,不會已經下了吧,不然他怎麼這麼不正常!」

尉遲槿更是全身顫慄,幾欲站立不穩,幾次張口,卻駭得說不出任何語言。

弈江南、周然、李天府、關雲長這幾位,都是帶媳婦來的,原本他們正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突然看到這一幕,嚇得一個哆嗦,連媳婦的小手都捏紅了,都渾然不知道。

類似徐州韓雉這樣的單身漢,看到這一幕,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顯然想到了很多......

不管別人反應如何,朱璃掄起雙刃矛,已經抵達了死陣的傷門位置,這才施施然地停馬駐立了下來,抬頭看向了李法主所在的方向。

迎著朱璃的目光,李法主倒是知道,朱璃在看什麼,顯然是要看朱淳是否真在他的手中。

只見他伸手一揮,江右的大營中,立刻走來三人,兩名一臉橫肉的大漢,挾持著一位,一臉鐵青的英武漢子,可不正是朱淳嗎。

在兩位大漢的吆喝下,朱淳苦澀地走向了陣前,走向了李法主所在的位置。

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以朱璃的目力,自然也看到了父親身上的鞭痕,他的心中,猛地就騰起無邊的怒火,怒火三千丈,焚滅了諸天、盪盡了蒼穹。

朱璃暗暗發誓,若是今日救出父親,他必然不惜一切手段,也做掉李法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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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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