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煙和月快馬趕到紅日山莊山腳下的小鎮，在客棧歇了一晚，第二日天未亮便易容混進了紅日山莊。
負責保衛的還是昔日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一番察擦，發現當家主人卻不見了蹤影！
兩人迂迴地打探了數日，均未果！
月不免有些着急，雖然三小姐說秘密行動，可是……
「要不我們去找倏問問？」
十幾年的夥伴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煙睨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回道，「要問你自己去問！」
煙對倏一直有成見，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倏對她也挺好的……
月沒轍了，閉上嘴巴，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只是沒一會兒又耐不住這份安靜停了下來，「那我們怎麼辦？一點進展都沒有……」
猴年馬月才能回宮啊，真是的！
「你慢慢想，我睡了！」煙從容地鋪好被子，淡淡地說道。
月愣了下，復又想起那幾條準則，於是不舍地望了眼暖暖的被窩，「呃……那我去外面替你守着……」
轉身的瞬間，忽然一陣氣流來襲！
月抓着與自己腦袋碰撞后掉落下來的枕頭，有些莫名其妙地問半躺在床上的人，「你幹嗎？」
雖然不怎麼疼，可是也會嚇到人的好不好？！
雖然不想承認，可從前那個對自己千依百順、鞍前馬後的人確實不見了……
煙驀地有些委屈，眼眶也不禁泛紅，幽幽地看着在門邊杵得直挺挺的人，哀怨道，「你就這麼不樂意與我一起？」
看到煙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月慌亂了，像個愣頭青似的，亂擺着手否定着靠近，「不是的，哎呀，你別哭啊，我沒不樂意，真的……」
事實上她是非常相當樂意啊，只是不能表現出來……
同樣也是憋屈得很啊！
遲疑着伸出手，抹去掛在煙臉頰上濕漉漉的兩條痕迹，月徹底心軟了，再也不想顧慮這顧慮那的，猛地就把哭得有越來越凶趨勢的人兒拉進懷裏，細聲輕哄……
好像很久都沒享受到這種溫柔了……
煙似要把近段時間所累積的壓抑都一次性發泄出來般，一哭而不可收拾，任憑月怎麼安撫怎麼解釋都無濟於事。
月很苦惱，她清楚地知道，這種情況，叫做自作自受！
隨着煙每一次悲痛哀傷的重重抽泣，月的心都會跟着抽疼一下，而且還是持續不斷的、鈍鈍的疼！
真是、折磨得狠啊！
輕嘆口氣，月不舍地道，「煙，不哭了好不？你聽，聲音都啞了……」
聽到前一句的時候還是聽不進去的悲憤，聽到后一句那就完全是聽進去的氣憤了！
人家因為你哭得那麼傷心，你還嫌棄人家的哭聲不好聽咋滴？！
果斷地扒開月領口的衣襟，煙毫不遲疑、狠狠地下了一口，印上自己深刻的齒印，也成功地讓罪魁禍首對她此刻的糾結感同深受！
「嘶——」
月咬牙，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哀嚎全數往肚子裏吞，她就怕自己掙扎后，眼前這女人會哭得更令人心疼……
印齒跡的力度好像減輕了不少，痛意也不再那麼深沉了，月吁出口氣，放軟了僵硬的身體，只是一想到自己現在這樣衣冠不整的樣子暴露在煙的面前，臉頰上就剋制不住地泛上了紅暈……
她是白痴嗎？痛不會叫出來不會服個軟嗎？這樣默默忍受着自己的任性，強忍着又算什麼？！
明明心裏的怒火還沒得到完整的宣洩，甚至持續一波接一波地泛濫著，嘴裏卻不忍地先一步妥協了……
沒再狠下心用力，煙就這樣緊貼著月，一直保持着「咬」的姿勢……
夜裏總是有些涼的……
當月暴露在外的肌膚起了陣陣的雞皮疙瘩，煙才鬆開口，蹲坐在床頭，月趕緊整理好自己半開的領子，然後擦去煙還在臉上肆虐的淚水，臉上儘是自責……
「以後別再為我哭了……」
第一次在月面前哭得這麼歇斯底里、什麼形象都毀了，煙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她硬是把這些沒用的羞澀全部埋藏到一個不易察覺的角落深處，然後理直氣壯地表現出一副都是你錯的小模樣。
「那你以後就別再惹我哭啊！」
等價交換，公平又合理！
月哭笑不得，回首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她覺得自己除了拉開兩人的距離，並沒有刻意去碰觸她的底線，現在怎麼就成了惹她哭泣的元兇了？！
雖然覺得自己很無辜，可心裏還是剋制不住地泛甜！
月很確定，煙在意她，只是這種在意究竟到了哪種程度，她卻並不明了……
倒霉謝說該出手時就出手，不然就做好準備，永遠在朋友的位置上守候……
不進，風平浪靜，卻剪不斷理還亂；進了，可能從此陌路，卻也有可能皆大歡喜……
從前她並不奢望，能與煙坦白心跡，攜手共生。可是現在，那個本就不甚牢固的意念動搖了，她變得貪心了，不再滿足於現狀了……
所以，她決定，不管結局如何，她要讓煙明白，她對她的心意！
雙手堅定地按住煙的肩膀，忽視她眼神中的詫異，月低下頭，慢慢地靠近，調整好角度，然後閉上眼……
熾熱的鼻息交斥，她感覺到了自己突然加快的呼吸頻率，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以及臉上的熱血上涌……
雙手微微發抖，還想再與她柔軟的雙唇廝磨一會兒，哪怕就多一點點時間，可是抵在傷口處的力道讓月不得不清醒過來，繼而面對骨感的現實……
煙，這是無言的拒絕嗎？
月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沮喪地垂著，不甘地似乎連握拳的力氣都消失殆盡了，這就是結果吧……
果然是自己太理想化了……
只是有些在意而已，是她誤會了，這，與愛無關……
月艱難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混著鼻音，顫著聲，卻假裝鎮定地把話說完……
「你睡吧，我去外面替你守着……」
唇上的感覺猶存，那麼清晰，那麼柔軟，那麼溫熱，彷彿一下子就觸動了自己的心弦……
煙目送著月沮喪頹廢的背影離去，想要挽回的聲音卻哽在了喉頭，剛才月帶給她的信息太過震撼也太過直接，以至於她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份變了質的友情！
內心的不滿早已消散，剩下的只是滿滿的驚慌，卻沒有惱怒……
被一個信任的同性輕薄了，難道不值得惱怒嗎？
煙迷惑了，她覺得自己並不討厭那種親昵，只是一時還無法說服自己，怎樣去接受而已……
想通了月之前的彷徨，煙突然覺得，或許在這之前的惆悵，只是因為太喜歡了而不明了吧……
煙輕輕地打開門，月背對着無助顫動的身影讓她感到痛心，她怎麼就忘了，從小到大，月一直是個不會輕言苦楚的、執著倔強的孩子啊！
慢慢地走近，看到那人驚慌地抹掉眼淚，然後擺出一副傻子似的笑容，煙驀地釋懷了，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
「剛、剛才，對不起……」月低着頭，一副標準的罪人姿態，訕訕地認著罪。
煙搖了搖頭，沉默著把她拉入屋內，關上門，擁入懷裏。
月傻眼了，享受地靠了一會兒后，又自暴自棄地推開這個讓她留戀不已的懷抱，紅着眼倔強地說道，「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
真是個獃子！
煙有些窘迫，她覺得現在若是說出感性的話，未免有些尷尬，可是……
煙作了決定，拉過月，面向自己，伸出食指勾起了她低垂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的視線，然後紅著臉，在她的嘴角輕啄了一下，快速離開……
都做得這麼明顯了，這回傻子都該明白了吧？！
月確實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只是她還不敢相信，對自身的不自信，這麼多年的姐妹之情，難道真能說變就變了？還是，這只是她對自己的同情，純粹只是安慰……？
月把下唇都快咬破了，這才直視煙的眼睛，可是她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說話，這好不容易營造出的、讓自己心跳不已的氣氛就會被打得支離破碎！
再一次靠近，這次兩人的氣息都有些急，月的手攀上煙的腰，把她的身體往自己身上貼，唇間廝磨的渴望進一步加深，月試探地伸出舌尖，擠兌著煙緊閉的唇齒，溫柔卻急切……
煙緊閉雙眼，回應着月的熱情，微微啟齒，剛好夠容納她的侵略，然後進一步包容，與之共舞……
無聊的失眠夜很長，有情的黑夜卻總嫌時間不夠！
第二天，月看到身旁睡得一臉香甜的煙，幸福得差點落淚！
煙在月的懷中醒來，看到她笑得一臉傻樣，禁不住想到昨晚又紅了臉……
然後，兩人起床梳洗，月為煙畫眉，煙為月梳頭，其樂融融！
清晨，兩人整裝，到紅日山莊后出乎意料地得到了莊主衛子風的消息……
煙第一時間擬了消息，飛鴿傳書給附近據點的信使。
本以為任務完結，於是兩人往京都的方向一路遊山玩水，好不樂乎，卻在行至半途又得到了莊主讓她們去北邊一個小鎮調查神秘人的命令……
她們的行動除了三小姐知道外，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三小姐遠在京城，短時間內又無瑕與莊主取得聯繫……
儘管有所懷疑，但衛子風畢竟是她們發誓效忠的主人之一，於是調轉方向馬不停蹄，匆匆趕往北方。
一路很詭異，除了有人一直跟蹤，時不時還出現幾個刺客，但每次刺殺都有所保留，直到她們被逼到傳說中的「烏炎林」附近……
刺客不見了，代替刺客的是數量龐大的、渾身散發腐爛氣息的行屍走肉……
月受了重傷，手臂幾乎被撕下一整塊肉，煙護着她，誤打誤撞闖入了「烏炎林」，兩人吃了月隨身帶的解毒丸，然後且行且探，一路疲憊不堪地來到一個一看就有詭異的山洞前。
煙已是身心疲憊，月又重傷在身，拖延不得……
不願再冒險，可后又有追兵，無奈之下，煙背着月飛飛停停地上了崖頂，然後尋了處能掩身形的草叢，拿出藥物為月進行緊急治療。
月昏迷了兩天，煙寸步不離地照料著，每次稍微恢復些體力便背着月頻繁地更換著可以容身的「場地」，尋尋覓覓中，竟意外發現了一處不易被發覺的避難場所，於是便在此紮寨，安定了下來。
在煙的精心照料下，月的情況也有了很大幅度的改善，高燒退了，人也漸漸地恢復了意識。
兩人不敢生火，便以野果充饑，沒事的時候思前想後，直到得出一個讓人心寒的結論……
月行動不便要養傷，煙就白天出去探地形，找能儘早出林子的方法。
又是一個夜晚，兩人即將就寢，卻透過一絲縫隙，看到不遠處升起的裊裊炊煙……
她們在這觀察了這麼多天，除了偶爾遇到分散遊離的活死人，還真沒看到什麼活人！
兩人都想儘快出這個死氣沉沉的林子，於是煙決定冒險出去打探打探。
月知道煙性子沉穩，輕功又好，於是也就安心地放行，臨行囑咐道：安全第一！
煙行得謹慎，加上夜晚昏暗，迷霧環繞，四處又雜草叢生，所以很容易找到遮避的地方。
當她看到衛怡彤和衛夕語，幾乎一個控制不住就要熱淚盈眶，恰巧謝雨辰無聊地亂搖着什麼東西看過來，兩人一對視，煙條件反射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人倒也聽話，看着她裝模作樣地扔著石子步步靠近卻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煙心裏弔掛着的石頭也輕了不少。
她不確定自己與月這幾日得出的結論是否可靠，這幫人里又有幾個是完全忠於三小姐和七小姐的……
實在是不敢打草驚蛇，於是便將一系列重要的信息寫於小紙條，壓在碎石下，見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狀況，便悄悄離去……
月聽說距離不遠處的就是三小姐與七小姐一伙人，不禁喜出望外，只是興奮過後又是深深的擔憂……
「大皇子好狠的心，竟將她們引到這來，莫不成想一網打盡不成？她們可是他的親妹妹啊！」
「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得想個法子，與七小姐當面談談才行……」
兩人冥思苦想，最終決定，讓月易容成皇帝大人的樣子，在眾人眼下來場「偷梁換柱」！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夜，經過昨日的配合，謝雨辰對周圍的風吹草動敏感了很多，尤其是那些陰暗易避身形的地方！
果然，目標又出現了！
某隻根據指示，帶着皇帝大人來到一處假山後，月早已在那附近等候，見她們一來，立馬上前解下皇帝大人的披風，系在自己身上，然後把一張路線圖塞到皇帝大人的手中。
某隻看到皇帝大人獨自消失在茂密的草叢中，心裏有些惴惴不安，於是湊到月的耳邊，低聲問道，「不會有危險吧？」
「倒霉謝，你少烏鴉嘴了！」
月入戲很快，親密地挽住某隻的手臂，拉着她在眾人面前晃蕩了一圈，然後坐到三公主大人身旁。
「姐妹」閑聊，知趣的人自是懂得迴避！
於是雙管齊下，煙與皇帝大人溝通的同時，月也儘可能簡略地描繪了一下她們現在所處的處境。
三公主大人知道眼前的人是月時，心裏自然是欣喜的，可欣喜不過多久，月就給她放出了個重磅炸彈，差點就炸得她體無完膚，這就有些難以接受了！
「具體的，我想七小姐回來后，自會有定奪。」
皇帝大人把煙所畫的「烏炎林」的地形圖牢牢地刻在了腦子裏，她讓月與煙明日在一處易守難攻的地設下埋伏，並偽裝成暗領與最近從山莊調來的另一暗衛的模樣，待她們一出現，便進行行刺……
拖了這麼久，也該是引蛇出洞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