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嵐出事（二）

鄭芷又來到了這個她即熟悉又陌生的書房，這裡曾經是她嚮往過的地方，也是讓她害怕的地方。還沒走到門前，竹望看到鄭芷就迎了上來。他跪地行了個大禮，鄭芷連忙抬手讓他起身，她注意到竹望眼圈有一點泛紅。

他有點斷斷續續地說：「小奶奶，我聽聞小嵐偷了孫媽媽的錢兩，現在她可還好？」鄭芷凝噎了一會，輕聲說：「竹望，你且放心，我會把這事情弄清楚的，今日我就是為此事而來。」竹望又跪拜了下來。

鄭芷整了整儀容后才步入書房，柏子逸並沒有在看賬本，此時的他正透過窗欞望著外面，待鄭芷走到他身邊時，他才好像回過神來，看著鄭芷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閃躲。鄭芷還是第一次看到柏子逸有這樣的神情，她有點怔。而柏子逸很快恢復了平時溫和的神情，淡淡地說：「今日怎想起來過來了？」

鄭芷覺得柏子逸多少應該會猜到她此行目的，她微微躬身：」妾今日來是有一事要請求相公。「

柏子逸聽后表情一點也不驚訝，波瀾不興地問道：」可是你的婢女小嵐之事?「

鄭芷點頭，」正是此事。「他果然已經知道了。

柏子逸點點頭，也沒有再看鄭芷，自己坐在了書案前面。鄭芷等了一會，見柏子逸沒有開口，就斟酌了言語開口：」小嵐現在不知為何神志並不清醒，妾以為這件事情還有許多疑點，僅憑孫媽媽的一家之言並不能斷定此事就是小嵐所為，是故妾斗膽想要再查一查此事。「

柏子逸坐的位置正好背對著鄭芷，此時鄭芷看不見他的表情。等鄭芷說完，柏子逸的聲音也並沒有起伏：「此事之前是由鄭蕊來查辦的吧？「

鄭芷心中緊了一緊:」是妹妹來辦的。「

柏子逸接著說道：」那就由鄭蕊來決斷，她是我的妻子，自是應當操持後院事務。再說你們是姐妹，難道你不相信她嗎？「

鄭芷頓覺如刺在喉，但她還不想放棄:」並不是不相信，只是小嵐一直在我身邊，我了解小嵐的為人和喜好……」

柏子逸一直沒有回頭：」我懂你的心情，不過事實已經擺在面前。我會讓人在這段時間好好待小嵐，等她出府後，我再找個好丫頭給你。「

鄭芷一下子氣血似湧入腦中，柏子逸這是默認了鄭蕊的做法了，小嵐最終還是要背負著偷盜的罪名被趕出柏府。而已經神志不清的小嵐出府後根本無法生活。

鄭芷難受地跪在地上，艱難地說道：「妾不再有其他奢望，不再求其他，只求這一次能還原真相還小嵐清白，只求這一次……」

柏子逸聲音沉沉：「這是鄭蕊第一次想認真管理後院的事，就讓她去辦吧。「

鄭芷覺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為了鄭蕊，他就要犧牲其他人了嗎？

鄭芷不禁又想到，宴席那日，柏子逸酒後的溫柔眷戀，是不是因為他把她當成了鄭蕊才會那樣？所以當他神智清醒后，看到是她，他就馬上離開了。

跪在地上的鄭芷心痛難忍再也說不出話來，頭頂上平淡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我還有事要忙，若沒有其他事了，就退下吧。「

等鄭芷出門，柏子逸這才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又來到了窗前，看著鄭芷低著頭走出院子，連竹望行禮說話也沒有理會。柏子逸臉上神情變了幾變，最後輕聲嘆息道：」不再有其他奢望了嗎？「

出了書房后的鄭芷一直獃滯地往前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暫時關押小嵐的柴房。柴房門口有兩個粗壯的婆子，兩個婆子看到鄭芷后臉上勉強擠出了笑容。鄭芷挺了挺脊背，看了看潮濕破舊的柴房，說：「我要看看小嵐。「

兩個婆子互相看了一眼，左邊那個略瘦的馬上為難地說：」小奶奶，真是不好意思，大奶奶吩咐誰都不可靠近小嵐，她已經得了瘋病，怕是會傷著您。「

鄭芷提高了聲音：「我說我要看我的婢女，你沒聽見嗎？還不快開門？」

右邊略矮的婆子低著頭，聲音渾厚有力：」小奶奶，沒有大奶奶的吩咐，我們不敢開門，況且，這門上的鑰匙是玉環姑娘保管著，我們實在無能為力。「

鄭芷看見了門上碩大的鏈條和鎖，她咬了咬牙，對著柴房高聲呼喊道：」小嵐，我來看你了，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柴房裡面沒有動靜，鄭芷不甘心又放聲叫道：」小嵐，是我，你能不能聽見？「

過了一會，柴房中才有微弱的悉悉索索聲傳出，然後是小嵐突然爆發出的驚恐叫聲：」有鬼，有鬼要害我！有鬼要害我啊！救命啊！「

鄭芷聽到聲響立刻就想衝到柴房門前，卻被那兩個看門的婆子拉住。鄭芷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反手一巴掌扇在了略矮的那個婆子臉上。隨著」啪「的一聲，柴房中也沒了聲音。而挨了耳光的婆子仍然沒有放手，鄭芷無法靠近柴房門邊，此時的她力氣也快用盡，突然一個略帶嘲諷的男聲響起：」喲，這是怎麼回事？柏府的下人竟會阻撓主子了？「

鄭芷回頭，來人正是快要把柏府當成自己第二個家的凌二公子凌霄，旁邊還站著一個鄭芷從來沒見過的陌生男子，看樣子是凌霄的手下。

兩個婆子聞言收了手，對凌霄行了禮。鄭芷此時正在氣頭上，委屈憤怒讓她已經顧不得其他，她看到凌霄身邊的陌生男子腰間配著一把短刃，就走上前去說：「借短刃一用。「說話的同時她就想伸手去拿，結果暗金一閃身，就給躲開了。

凌霄看著兩眼微微紅腫的鄭芷，皺了皺眉頭，道「嫂夫人，怎麼對我手下的防身兵刃感興趣了？「

鄭芷愣愣地看著自己伸出去的手，一瞬間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快速籠罩了她，她對這種感覺實在太熟悉，從她父親去世，到她來到知縣府，再到嫁入柏府。她一直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

凌霄看著對面忽然臉色煞白的鄭芷，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原本溫柔明亮的眼睛也失去光彩。她慢慢放下了手，任由其無力地垂在身側。她如被牽線的木偶般，慢慢機械地走過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