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要見了

再也不要見了

「喂,李助理,吃了嗎?」

「正準備去吃。」

「我要說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嗯,請問小少爺有什麼條件呢。」李助理公式化的回答著,手裏早已經拿起筆,準備記錄了。

「李默,」冀轅直接開口叫他的名字,讓電話那頭的李默不禁打了個寒顫,一旦他開口連名帶姓的叫誰,准沒好事,「我是冀北的逆鱗,股份也是冀北的逆鱗,你說當這兩個逆鱗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你們冀大總裁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雖然在冀轅直接開口叫他的名字的時候,李默就做好了準備,但還是被他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略微遲疑了下,「小少爺,我只負責幫你轉達,最後拍板決定的還是冀總。」李默一板一眼的回答。

冀轅聽到他的回答,心裏的小惡魔頓時像吃了三秒肥一樣,陡然變成一隻等待狩獵的大饕餮,用極其溫柔的聲音說:「嗯,這樣啊,那麻煩李助理轉告一下,我的額外條件就是......鼎淵10%的股份。」

「小少爺,雖然我只負責傳達,但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你這個條件冀總恐怕......」

「別恐怕,冀北是肯定不會答應的,我知道,難道李助理不想知道,當你們冀總的逆鱗與逆鱗碰撞,冀總的生理與心理會產生怎樣的化學反應嗎,反正我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熱血沸騰了。」冀轅輕笑一聲,語氣平淡得就像在和他拉家常一樣,但是這個「家常」的內容卻讓李默在電話那頭艱難的消化了一會兒,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是認真的,不是為了整他好玩而隨意說的,如果不是隔着屏幕,李默就會被他像毒蛇盯上獵物一般的眼神嚇到說不出話了。

這個小少爺別的本事沒有,讓冀北失控炸毛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他對這個小少爺實在是沒什麼好印象,他做冀北的助理六年了,這六年來,他三天兩頭就往警察局跑,被請去學校更是家常便飯,不是打架鬥毆,就是考試考零分,抽煙喝酒倒是有模有樣,一個典型的不良少年,若不是因為老太太執意要把他送進鑫才,現在指不定在哪條陰溝里撲騰呢。

雖然知道在冀家沒人待見他,但是他也知道,他除了對冀北一家三口特別不對付之外,對身邊的其他所有人都特別好。

冀轅能記得冀家所有傭人的生日,並在那一天送他們禮物,也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給他們送禮物,包括他本人在內,但是又從來不會過問他別的事,彷彿送禮物就是例行公事一樣,送完了就走,不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所有的一切,都濃縮在了一張小小的賀卡上,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很漂亮,但是卻沒有他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張狂鋒利,而是像姑娘的字一樣內斂娟秀,永遠都是寫的那句話,「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送禮物的人的心意有傳達到,讓收禮物的人開心,這才是送禮物的意義,希望你能因此而開心。」

儘管印象不好歸印象不好,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所以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

但是冀軒和他卻是反著的,大少爺從來都不主動和他們這些打工的主動接觸,但也不會和他們計較什麼,對誰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態度,喜怒都寫在臉上,不會整天惹是生非,成績也是學校拔尖的,也不會說讓他們為難的話,更不會因為他自己的事而讓冀北牽扯連累到他們這些人,除了脾氣不是特別好之外,就是一個標準的新時代好少年。

冀轅看着和誰都能好好相處,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但是其實誰都沒能走進他的內心,誰也摸不清楚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所有的行為模式全部隨心情而定;而冀軒看着和誰都不好相處,其實是一隻順毛貓,只要順着他的意思一點一點的往下捋,就能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內心一點兒也不深沉,就是有點沉不住氣。

當時冀北給他打電話,告訴他這事的時候,他腦子裏蹦出來的第一個名字就是冀轅,可是當冀北告訴他是冀軒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讓他當場愣了幾秒鐘,有點難以置信的向冀北又確認了一遍,還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所以他處理後續事情的時候格外的小心謹慎,生怕出了一點紕漏。

「好的,我一定替你轉達。」

「嗯,謝謝,我也提醒你一句,別在他面前叫我小少爺,以後也別再叫我小少爺了,小心冀北開了你,寶貝兒。」冀轅不緊不慢地說着,「哦,對了,告訴冀北,有什麼問題讓他直接來找我談,通過你轉達的話,我通通不聽,記住了嗎,寶貝兒。」

這一聲寶貝兒,聽得李默整個人都酥了。

他的聲音特別好聽,儘管只要碰到和冀北沾邊的事的時候,都是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也抵不住他性感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讓人渾身酥麻,不論男女。

「好的,少……」

「沒關係,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不用為難,你因為我也遭了不少罪。」冀轅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

「我會帶為轉達的。」李默斟酌了片刻,決定不帶稱呼自己,感覺怎麼叫都不合適。

「讓他自己來跟我談。」

冀轅舒了一口氣,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後走到窗邊,喝了口咖啡,「嘶,真苦,」自嘲似的笑笑,「再苦也沒有我的心苦。」

……

十天後,鼎淵總裁辦公室。

經過了一個多星期的惡性「討論」,兩人最終坐在了這裏,簽署那份從頭至尾都是一個笑話的合同。

經過他們惡性討論得出的最終條件很簡單:第一兩千萬外加鼎淵3%的股份;第二和冀家脫離關係,從此之後他不再是冀家人,只是一個姓冀的普通人;第三上述兩條不可以對外公佈,不然他會公開這份合同,還有附屬協議——附屬協議便是他幫冀軒頂罪的詳盡內容。

簽署完畢冀轅準備起身就走,卻被冀北一把拉住破天荒地把他抱了個滿懷,竟一時沒反應過來,兩秒之後他沖着冀北咬耳朵,冷冷地開口道:「冀北,你這又是什麼把戲。」

「我們之間不是和解了嗎,小轅。」冀北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之中竟然有些了不舍的意味。

「可是還有後半句你別說你忘了」冀轅說得很慢,但是聲音卻冷得扎人,眯縫着眼睛說,「而且還我記得我強調過,重點是後半句。」

「小轅,我……」冀北被他的話刺得動作一僵,輕拍他背的手懸在了空中。

「惺惺作態,我馬上就要去警察局報道了,這個暑假都會待在那個陰暗潮濕的監獄里,你不用擔心,哦,你應該也不會擔心,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進去了,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你不需要特別囑咐,我輕車熟路,放心,稿子我都背熟了,」冀轅說,「然後你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記者們面前說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說你沒教育好我,哦,這句話好像也挺對,你確實沒教育好我,因為你壓根兒就沒教育過我,」冀轅退出他的懷抱,眼神像刀一樣掃過他的臉,「然後再假裝沉痛的說,這件事你們會負責到底,出錢迫使女方家同意私了,決定不起訴『我』了,最後,恭喜你了,如你所願,了卻你十年的心病,我徹底的和你們冀家楚河漢界分明的劃清界限了,你現在這出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戲碼是幾個意思。」冀轅的語速快極了,像是學相聲練的嘴皮子,背台詞一樣,聲音里沒有一絲起伏,沒有一絲溫度,更沒有一絲感情,就像終年冰封的北極一樣冷得錐心刺骨。

那雙漂亮的異瞳大眼睛裏,同樣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伏在上面的長睫毛隨着人本能的眨眼睛而輕輕顫動。

冀北聽到他的話,一時之間語塞,張了張嘴,卻最終一個音都沒發出來,他的喉頭哽得難受,毫無疑問他不喜歡冀轅,而且是從不掩飾的討厭,但是一想到從此往後他再也見不到冀轅了,竟也有些不舍與難過,特別是在聽了冀轅的那番話之後,他竟有些悔意,後悔找他替冀軒頂罪。

「行了,別裝什麼深情好老爸了,不覺得太晚了嗎。」冀轅見他不說話,拍掉他僵在空中的手,錯身繞開他,聳聳肩,開口道:「把十九給我養好了,我出獄后要帶它走。然後,我們就再也不要見了。」

走到門的時候他停下來帶點撒嬌的語氣說,「幫我找間獨房,謝謝。」

走出鼎淵后,冀轅先去修了修頭髮,雖然是頂罪,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好,因為李默告訴他,他「入獄」那天可能會來很多記者,雖然他們所有人都會極力保護他,不讓他被曝光,但是還是要穿囚服,剃平頭是最好的,其實都不用特別囑咐,他知道該怎麼做。

「就是可惜了我這頭髮,」冀轅自言自語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長起來,心塞。」

……

一晃兩個月過去。

其實這兩個月冀轅過得還不錯,監獄里一個被判無期徒刑的老大哥第一眼看他就喜歡他,因為他長得像他十二年前枉死的兒子,冀轅當然是不信的,畢竟從老大哥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地方,能生出一個像他這麼帥的兒子,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這兩個月享受着「土太子」的待遇,不說多舒爽,至少他感受到了久違的,來自父輩的關愛。

出獄當天,冀轅就買了一堆東西回去看他,還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好好改造,早點出來跟他團聚,當然了這是一句廢話,一個被判無期的人,再怎麼減刑也得幾十年後才能出來了。

……

然後清空了他公寓裏的一切,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就讓方燚東看着處理,抱着十九,不留一絲遺憾的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十年的城市。

這十年裏,他唯一的安慰就是奶奶不討厭他,因為他有着和冀岩相似度極高的眉眼,特別是眼尾的那顆硃砂痣,簡直就和他那位沒見過面的爺爺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摻一點假。

周沁汾和冀岩,從相識相愛相知相守一共六十年,冀岩直到死前都在用力的愛着周沁汾,若不是他最後把周沁汾護在懷裏,那他們兩人就真的同年同月同日葬身於郵輪之下了,冀轅也不可能被認回來了。

冀轅繼承了齊新和冀北的所有優點,不論長相身高還是智商。

……

齊新是G大的雙博士,才情兼備的同時,還霸佔了整整六年的校花之位,也是G大迄今為止最年輕的教授,追她的人可以繞G大排兩圈,可她天生驕傲,走路都帶風,身邊那些蒼蠅她根本看不上,更是不想理會,但是蒼蠅哪裏都有,她只好裝聾作啞,目不斜視,用一種姿態應付千萬種蒼蠅。

冀北則是N大的雙博士,他曾經給自己披上了一千層一萬層的皮囊,帶着千萬隻的面具,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只要他想,他可以是任何形象,謙謙君子也好,雅痞紳士也罷,可他內心裏,卻比任何人都要自卑,也比任何人都野心勃勃。

本該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因為一次兩校聯合的交換生計劃而命中注定般的相遇了。

那一年齊新26歲,冀北24歲。

帥哥和美女自古以來都是奪人眼球的,光是遠遠的看一眼都能甚覺滿足。

但即使是這樣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的冀北,也只是讓齊新的眼睛多為他停留了兩秒而已,但,也是因為這兩秒,把她往後的餘生攪得不得安寧。

冀北作為N大的學生代表,自然是一馬當先的往齊新身邊站,「教授你好,『交換生計劃』第一期,總共十人,我是第一期的組長,我叫冀北,往後的三個月里,還請多指教。」冀北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向她介紹,「他叫袁明,是信息技術學院二年級的;她叫田立飛,也是信息技術學院的,今年剛入學;這個小眼鏡是我們學生會的副主席,信息工程學院三年級的……」

「停,你們的名字我都知道,資料信息我都有看,你說你是這一期的組長對吧,你知道組長在我手底下都是幹什麼嗎?」齊新的每天輕輕皺了一下,隨即便舒展開,用一種近乎於臨終關懷的語氣說。

「知道知道,就是給您跑腿兒,給我們跑腿兒的。」那個小眼鏡抖機靈道。

「嗯,不錯,你的思想覺悟很高嘛,」齊新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正午太陽正毒辣,刺眼的陽光灑在大地上,齊新臉上被帽檐下的陰影遮住了半張臉,嘴唇在太陽的光照下,像一朵含苞待放,嬌艷欲滴的玫瑰,讓人挪不開眼,幾個平時只和代碼打交道的技術宅們,不論男女,都對這個近在咫尺的人間女神根本毫無抵抗力,「我並不是這次帶你們的人,我是心理研究學院的,你們不歸我管,我只是負責把你們帶到他的辦公室去。」

「那……那為什麼是您來接我們啊!」聽完她的話,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冀北,有些震驚。

「校長拜託的。」齊新輕輕地說,「前面那棟樓,三層就是你們這段時間的課室,你們自己去吧,回學校那天,我會去送你們的,再會。」說完便兀自走開,頭也不回。

一切的開始,便是一切的結束,冀北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教授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而齊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多看冀北兩眼。

孽緣從此開始,貫穿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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