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久違的哭泣

中午，孟超越在員工食堂買了半份蛋炒飯，獨自坐在角落的一張餐桌上吃著。可能是熟悉了的緣故，員工們的眼神已經很少再圍著她轉了，這讓她自在多了。

有橘色的胡蘿蔔，黃色的雞蛋，綠色的黃瓜，紅色的香腸，白色的大米合為一體的蛋炒飯，不僅色澤好看，口感更佳，孟超越感覺雖然有點貴，但還是蠻享受的。

「啪！」一個盤子放到了餐桌對面，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坐了下來。

孟超越抬頭看去，管仲雲正大口大口往嘴裡扒著飯，很快兩個腮幫子就鼓了起來。管仲雲本來臉就大，這樣看去更胖了。

「你也吃點！」管仲雲夾了兩筷子菜放到了孟超越的盤子里，又繼續大口吃起來。

「哦，謝謝……」

這個女孩雖然沒有甜言蜜語，但那些樸實的行為很讓她感動。

「你慢點吃，別噎著！」孟超越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句關心的話，她從來不敢這麼主動地跟別人交流。

管仲雲擺擺手，仍然快速吃著，含糊不清地說道：「吃完飯還要回去打文件，葛總說了，必須在上班之前完成！」

孟超越眨了眨眼睛，說道：「你別急，吃完飯，我幫你！」

管仲雲忽然停了下來，嘴巴也不咀嚼了，愣愣地看著孟超越，良久嘴巴一咧，飯粒掉到了桌子上。

「孟秘書，你真是我的恩人！」說完，竟站起身繞到孟超越身邊，緊緊把她抱住了。

孟超越感受著來自陌生女孩的擁抱，心裡好開心，原來被擁抱是這種滋味。

管仲雲回到座位后，放慢了吃飯的速度，又開始了滔滔不絕的講述。

「你不知道我們葛總有多霸道，他就是個工作狂，把我們這些手下當苦力使，每天有干不完的工作，害得我這個電腦盲每天加班到大半夜！」說完，管仲雲嘆了口氣，真不知當初來應聘這個工作是對還是錯。

孟超越低頭一想，抬起頭看著管仲雲的眼睛說道：「以後只要我不加班，我就過去幫你。」

管仲雲急忙擺擺手，拒絕道：「那怎麼行，今中午太急，所以才讓你幫忙。別的時候我自己可以搞定的，但是還要謝謝你！」

孟超越笑了，「那好，你如果忙不過來儘管開口！」

「嗯嗯，一定！」

兩個女孩就這樣一邊吃著一邊聊著，瞬間感覺像認識多年的好友。尤其是孟超越，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朋友，自然很珍惜這份友誼。

兩人吃完后，就匆匆來到了十六樓的銷售部秘書室，這個辦公室共有八位工作人員，此時正有三位人員在操作著電腦，對於孟超越這個生人也懶得看上一眼。

兩人來到了管仲雲的辦公桌前，管仲雲把幾張文件擺在孟超越面前，抱怨道：「這十張就是讓我列印的內容，你說就這麼點時間，就我這水平怎麼能完成呢？」

說完，她把頂上的兩張遞給了孟超越，指著一旁一台空著的電腦說道：「那張桌子沒人，你到那邊打字吧！」

孟超越反倒拿過了桌上另八張，把手裡那兩張遞給了管仲雲，轉身向那個電腦桌走去。

管仲雲愣了愣，也沒多說什麼，畢竟時間寶貴，她快速投入到打字中。可別說，這管仲雲的打字水平真是很爛，不看鍵盤根本戳不出字來。

而一旁的孟超越簡直太恐怖了，那噼里啪啦的手速讓瞥了一眼的管仲雲再也移不開視線。她貓起身子，把腦袋伸了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整個人更懵掉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電腦狂人？

「孟秘書，你真是神人！」管仲雲實在是憋不住了，終於按住孟超越的肩膀大聲嚷嚷起來。

孟超越被嚇得一哆嗦，只是笑了笑，接著又快速打起了字。

辦公室其他人被這聲「孟秘書」吸引了過去，畢竟孟超越名聲在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當看到孟超越的打字速度時，全都自愧不如。

很快手裡的八張文件打完了，而管仲雲連一張都沒打完，孟超越又把剩下的一張打完了。

「孟秘書，你再幫幫我們吧，我們也有好多材料沒打呢！」另三個工作人員也都拿著幾張材料來到了孟超越的面前，懇求道。

孟超越一一接過，她從來不會拒絕別人的乞求。

就這樣，她又再次投入到打字當中，終於在上班之前把所有的材料都打完了。

雖然孟超越名聲不好，但此時辦公室里的人都記住了這個叫孟超越的女人，而且記住的是她的好！

孟超越在和管仲雲道別的時候，管仲雲一臉歉意，「真對不起，讓你幹了那麼多活……」

孟超越微微一笑，低聲道：「很高興能幫到你們，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儘管來找我！」

「嗯，好！」管仲雲點頭，兩人道了別。

孟超越快速回到了二十樓秘書室，坐在辦公椅上，一縷陽光剛好照到她的臉上。不知怎的，此時的心裡就像這道陽光一樣溫暖，雙手托著下巴笑了。

「孟秘書，什麼事笑得這樣開心？」剛進門的李雲哲看到她那難得的笑容，不禁問道。

孟超越急忙收住笑容，她有在笑嗎？自己怎麼不知道。

李雲哲看著她那副吃驚的樣子，笑著坐到椅子上，補充道：「你要常笑，你笑起來很漂亮，很迷人的！」

孟超越瞬間臉紅，不敢再看李雲哲一眼。她臉皮太薄，經不起男人這般讚美。

看著孟超越害羞的樣子，李雲哲想到公司的女人們受到讚美時那誇張的表情，不自覺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很快鄭麗麗也來了，看向孟超越那高傲的目光收斂了很多，今天上午見證了她的實力，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懂得進退。

鄭麗麗剛在辦公椅上坐下來，桌上的呼叫器就響了，裡面傳來了秦淮磁性的聲音。

「麗麗，在嗎？」

「在，總裁有什麼事嗎？」鄭麗麗趕緊接話。

「孟超越來了嗎？來了的話讓她過來一下！」

「哦……好……」

鄭麗麗好一陣壓抑，感覺這孟超越來了真是搶盡了風頭，不僅多次長時間進入休息間，而且總是被秦淮接見，真是嫉妒得要命。

「聽到了吧？秦總叫你呢！」鄭麗麗頭也不回，扯著嫉妒的嗓門說道。

「哦……」

孟超越這才站起身走了出去，說實話她有些心虛，她怕見他，每次見他都好緊張。

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秦淮正靠在座椅上看著報紙，修長的身子很放鬆，陽光照在他乾淨的白襯衣上，慵懶又有魅力。

餘光瞥到那團消瘦的影子，秦淮抬起了頭看了她一眼。

「坐！」他指著一邊的椅子說道。

孟超越輕輕坐了下來，今天是第二次這麼近距離坐在他的身邊，心裡還是嘭嘭直跳。

正緊張著，手裡多了份報紙，孟超越向秦淮看去，只見他手裡空空如也，人也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她發現他的睫毛好長……

「念給我聽，想念什麼就念什麼。」他說道。

孟超越回過神來，低頭看向了報紙，心裡滿滿的疑惑，難道讓她來就是為了讀報紙？

她微微清了清嗓門，掃了眼報紙，隨便選了個輕鬆話題，輕輕開口念道：「額……今天分享一個蘿蔔新吃法，不腌蘿蔔，不包包子、餃子，這種做法特別養胃，早餐經常做著吃，營養豐富，做法也很簡單。看到圖片你首先會想到做什麼呢……」

她的聲音細小柔弱，跟平時說話沒什麼兩樣，一邊讀著，一邊悄悄看一眼沒有任何反應的秦淮。

「好，停！」新聞讀完了，秦淮也睜開了眼睛，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環胸對上了那雙舉足無措的眼睛。

「現在把報紙合上，口述給我聽你剛剛念的內容！」他接著說道。

孟超越心跳加速，喘息也凝重起來，眼睛眨了好幾下，咬了咬下唇合上了報紙。那雙深邃的眼睛依然毫不留情地盯著她，她好害怕。

秦淮看出了她眼底的膽怯，那雙纏在一起的細手都被她攪得發白了。

「別緊張，就當在和一個好朋友聊天，用自己的話把內容說一下就行了，無需一字不漏！」他耐心地提醒道。

孟超越垂下頭來，深吸一口氣，開始說道：「……額……分享一個……蘿蔔的新吃法……」

「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說！」秦淮打斷了她的話。

孟超越艱難抬頭，對上了那雙堅毅的眸子，他顯然有些生氣，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良久，孟超越紅著臉憋出了一句話，「我……我緊張……」

秦淮嘆了口氣，眉頭緊鎖，坐直了身子，看著那雙惶恐的眼睛，說道：「你如果覺得是面對我而緊張，那你可以把我想像成你的親人，比如你的爸爸媽媽，和自己的親人對話會覺得沒有那樣大的壓力。」

孟超越仍然難以開口，無論是親人還是陌生人，她的世界里都是孤獨，她就是個沉默的孤獨者，最多能說個隻言片語。二十九年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語言能力變得不健全了……

秦淮看她又低下了頭，無奈佔據了頭腦，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這樣耐心地幫助一個人，從她的能力一點一點突顯，他對她就改變了看法，他要改變她，讓她強大，讓她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但現實很骨感，這女人太……

「你平常都喜歡和誰說話？」秦淮再次抵住了心底的無奈，他必須冷靜待她，她太特別。

孟超越抬起頭看著他，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很少說話……」

秦淮敲了敲腦門，想了一會兒，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這女人肯定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你養過小動物嗎？比如小貓，小狗……」秦淮又試探性地問道。

這句話讓孟超越的記憶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走神了，進入了那段逝去的時光。

她坐在家裡破舊不堪的院子里，太陽暖暖地照著，懷裡抱著一隻灰黑色的小狸貓，她撫摸著它，給它講著白雪公主的故事。

突然院門打開了，爸爸回來了，醉醺醺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拽起貓的前腿，沒有任何防備地狠摔在地。貓沒有發出一聲呼叫，也沒有流血，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地上死去了……

孟超越的眼睛濕潤了，久違的眼淚像洪水一般流了下來，止都止不住，她不知道她哭了，就這樣坐著，眼睛睜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