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不走

孟超越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李萌萌正在打包著行李，客廳里更亂了。

李萌萌抬頭看了一眼傻站著的孟超越，放下手頭的活兒，站直了腰身，說道：「下個月就要交房租了，我以後不住這兒了，祝你自己過得開心！」

孟超越努力抬起頭看著李萌萌，別說注視她比注視秦淮輕鬆多了，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清了李萌萌的臉。

「不住這兒了？」她低聲道，心底產生一絲恐懼，想到了那昂貴的租金。

「對，該拿的東西我都拿走了，剩下的這些衣服鞋子什麼的，你覺得能穿的著就留下，扔掉也行！」李萌萌指著客廳里亂七八糟的東西說道。

「真的不住這兒了嗎？」孟超越無力地說著，想要挽留她。

李萌萌搖了搖頭，看著她身上的黑色連衣裙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但也沒有多問。

「雖然這四年的時間對你沒有什麼感情，但畢竟相處一場，好言勸你一句，人活著就要有精氣神，你該改變一下了。不過，此刻的你看著舒服多了！」

孟超越看了眼身上的裙子，這還是譚芳走後身上最乾淨的一次。

這時，李萌萌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沒接，提起兩個小巧的行李袋看著孟超越，「走了，拜拜！」

就這樣，李萌萌走了，透過門縫，孟超越看到了門口停著的一輛寶馬轎車，很快也駛離了。

孤獨寂靜的房間里，孟超越繞著房子看了一圈，李萌萌的卧室裡衣服和垃圾雜亂地堆放著，想到了秦淮昨晚那厭惡的眼神，第一次想要收拾一下。

說干就干，就這樣她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清理，雖然還是有些亂，但總算有了個家的樣子。

李萌萌的衣服她都留了下來，能一文不花得到這麼多衣服她還是很高興的。

接著她又到洗手間把臟衣服全部洗了一遍，雖然洗得有些倉促，但對她而言卻是有生以來最充實的時刻，原來，勞動也是快樂的。

直到凌晨她才睡去，她夢到了秦淮……

早晨，她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睜開疲乏的雙眼，摸到枕頭邊的手機，看了一眼頓時清醒了，快速坐了起來。

「媽……」她接通手機輕聲說道。

「我馬上就坐車去你那兒！」譚芳生硬地說道。

孟超越甭提多興奮了，想到自己的支柱要回來，感覺生活又有希望了。

「可是，我又找了個工作，一天都不在家。」

譚芳心裡一顫，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孟超越有工作，但是又感覺沒那麼幸運。

「什麼工作？」譚芳試探地問道，仍然抱有一起希望。

孟超越想了想，說道：「星辰國際，總裁秘書……」

「星辰國際？總裁秘書？」譚芳驚呼道，「好好，真是總裁秘書？」

「嗯……」

「好，好好乾，我就知道我培養的女兒一定會有出息的！」手機那頭傳來了譚芳爽朗的笑聲。

掛斷手機，孟超越心情莫名的壓抑，就像今天陰沉沉的天氣，看來又有大雨降臨。

想到穿工作服打掃衛生不方便，孟超越就穿了李萌萌一身灰色的運動衣上班去了。

她來得有些晚，一樓辦公室已經坐滿了人，在拖地的時候，每個人都很配合，再也沒有人刁難，用了兩個小時就把衛生打掃了出來。

秦淮路過的時候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孟超越忙完就上了二十樓，李雲哲在電梯口攔住了她。

「孟秘書，你的辦公桌在秘書室，我們一起過去吧！」

孟超越看了眼比自己矮了一個頭頂的李雲哲，這男人是微笑著的，跟他對視也是很輕鬆的。

「好！」

來到秘書室，鄭麗麗不在，孟超越第一眼就看到了內側靠牆位置一張新的辦公桌椅，辦公桌上有一台嶄新的白色蘋果筆記本電腦，不自覺地咧開嘴笑了。

李雲哲看呆了，他是第二次看到孟超越笑了。

「孟秘書，來，有些東西我得跟你說一下。」李雲哲先一步走到了辦公桌旁，孟超越趕緊坐到了舒服的辦公椅上。

打開電腦，李雲哲把公司常用的一些軟體和程序簡單地做了下交代，並把秘書需要做的工作跟她說了一下。

本來這工作應該由鄭麗麗做的，畢竟她更加熟悉，但秦淮卻交給了李雲哲，只能趕鴨子上架，大體說了一下。

「秦總說了，你每天打掃完衛生后的任務就是熟悉你的電腦，不懂的話我那兒還有幾本關於電腦的書，再不明白直接問我就行！」

說完，李雲哲就拿了幾本書給了孟超越，這些書有電腦基礎的，還有比較複雜程序設置的。想到昨天下午秦淮對他的囑託，就感覺這孟超越可能是個電腦盲。

「謝謝你！」孟超越感激地說道。

李雲哲被那雙漂亮的眼睛看得發毛，相比公司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們，這女人的眼睛竟然這麼好看，雖然有點黑。

觸到那柔軟的鍵盤，孟超越心裡太興奮了，隨便點開一個軟體，那網速快得驚人，她更加興奮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她很少操作電腦，而是看起了那些編寫複雜程序的書，她看得入神，簡直不能自拔。

「孟秘書，午飯時間到了，我們一起吃飯吧！」

李雲哲忙完手頭的工作走到了她的跟前，當看到她正在樂此不疲地看那些他都看不懂的天書時，他感覺詫異極了。

「嗯，好！」

中午這頓飯是李雲哲請的，他還好心地為她辦了張飯卡，裡面充了二百元錢。

孟超越感激不盡，原來被別人幫助是很幸福的事情。李雲哲之所以幫助她，也是秦淮交代的，他真心不懂這總裁竟然如此心善。

吃完飯回了一樓，外面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像要宣洩情緒一般，天氣瞬間清爽了很多。

想到還要看電腦，孟超越賣力地拖著地，陸續有員工吃完飯走了進來。

剛拖到走廊處，身後就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孟超越，有人找！」

孟超越回頭，是門口執勤的保安大哥。她想也沒想，拿著拖把跟上了他的腳步。

剛到大廳，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譚芳，她渾身濕淋淋地站在門口，右手一把黑色的摺疊傘還在不停地滴著水，左手一個水果袋子也在滴著水。

孟超越一笑，向著那個可以依靠的身影跑了過去。

「媽，你來了！」

譚芳靜靜地看著孟超越手裡的拖把，還有那耀眼的黃色橡膠手套，心涼到了極點。

「這就是你所謂的工作，總裁秘書？啊？」譚芳冷笑道。

孟超越一慌，譚芳大鬧劉長明公司的事再次浮現腦海。

「媽，你聽我說……」

「閉嘴！」

譚芳打斷她的話，眼圈紅了，她是個多麼要強的女人。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跟保安說出孟超越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會如此不屑。

她奪過孟超越手裡的拖把，狠狠摔在地上，巨大的聲響讓陸續進來的員工駐足了腳步。又撕下她的橡膠手套扔到了雨水濺起的地面上。

「孟超越，跟我回家，走，咱回家！」譚芳拉扯著孟超越的胳膊用力地往外拽著。

孟超越慌了，她喜歡這個工作，喜歡那些對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她不能再失去這份工作了。第一次用力掙脫了譚芳的手臂。

「媽，我喜歡這個工作，我不能走！」她勇敢地說了出來。

譚芳的眼淚流了出來，一米七三的身子站得筆直。

「孟超越，你是經濟學博士，卻干著這麼低級的工作，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走，給我走！」說著，再次攥住了她的胳膊，往台階下拖去。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媽，我不走，我要留下！」

孟超越弓著腰向後掙脫著，直到下了台階才掙脫開，兩人瞬間被大雨襲擊，很快濕了個透。

「啪！」一記耳光響起，「你就這個德性了嗎？」

孟超越的臉火辣辣的，這種耳光她習慣了。

「我要留下來！」她昂起頭說道，雨水打的她臉生疼。

「啪！」又一記耳光印在了那側火辣辣的臉上，「你到底走不走？」譚芳竭斯底里地喊道。

孟超越搖著頭，「不走！」

瞬間，孟超越感覺肩頭被重物襲擊，接著一袋子蘋果悶聲彈跳在了地面上。

「你到底走不走？」譚芳再次咆哮著。

「不走……」

譚芳渾身顫抖地摸向了口袋，一沓厚厚的鈔票襲擊了孟超越的臉部，嘩啦，一百張百元鈔票瞬間散開，飛落在地，全部被雨水浸濕。

譚芳更是一步不回頭地走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看熱鬧的，有說笑的，也有皺眉的。

孟超越慌了，蹲下身快速地划拉著地上的錢，看到有的錢順著雨水漂向了下水道，她急了。

終於有人按耐不住了，管仲雲舉著傘衝到了雨里，快速向著漂走的錢追去……

李雲哲直接竄到了雨里，瞬間衣服全濕，也幫著撿起了錢。

後來李燕也舉著傘加入了進來，再後來更多的人加入了進來。一把把雨傘在雨中晃動著，為守護那些錢努力著。

孟超越感激極了，她深情地看了眼雨中的同事們，向著走遠的譚芳追了過去。

「媽，媽……」終於她追上了她，拉住了她的手，譚芳的眼淚混著雨水流個不停。

她把今早晨特意帶身上的鐲子拿了出來，笑著說道：「媽，鐲子……這鐲子是送你的生日禮物！」

譚芳感覺到了手裡的冰涼，低頭瞅了一眼，瞬間狠狠扔到了地上。

「砰！」清脆的破碎聲響起，孟超越愣住了。

「我要的是一個有自尊的你，別的我都不稀罕！」說完，譚芳走了，帶著失望走了。

孟超越撿起碎成三段的玉鐲，緊緊放在胸前，心疼得渾身發抖。

這時，一把傘蓋過頭頂，一沓百元鈔票放到了她的手裡。孟超越抬眼看去，管仲雲正心疼得看著她，眼圈紅紅的。

「傷心的話可以哭出來……」管仲雲也是個同樣的玉鐲，愛惜得不得了。

孟超越搖了搖頭，她不知道什麼是哭，譚芳從小就教育她眼淚最不值錢。

「拿著，我這個鐲子送給你了！」說著，把手腕上的玉鐲摘了下來，遞到了孟超越手裡。

孟超越趕緊搖頭拒絕了，感激地笑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