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相思點了點頭，又是千恩萬謝。

四人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殘，就這麼步履蹣跚地朝著家中走去。

城門口的雪早就被人群的熱量給化了，四人倒是走的還算順暢。

直到走到家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

進了家門，老人點上蠟燭，借著昏黃的燭光去翻找工具和葯。

城門口。

秋相思幾人剛走不久，突然門外一陣騷動，眾人紛紛探頭去看，緊接著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炮聲在耳邊炸開，城門開了！

眾人來不及欣喜，往門外沖的腳步還沒邁開，就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

城門外一片土黃色的軍裝，個個手裡端著長槍。

不一會兒，城門口的屍體就堆成了小山，日軍衝破城門，闖進了南京城！

燭火太暗，老人又年紀大了，自然視力不太好，秋相思靜靜趴在床上，婦人舉著蠟燭，幾人都圍在那方窄窄的床邊。

曲子彈，上藥，包紮，一系列動作下來，秋相思幾次要疼暈過去。

就算打小就開始跟著戲班子老闆訓練，五更起床，三更睡覺，秋相思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痛的事。

繃帶剛綁好，街道上就傳來躁動聲。

槍聲，慘叫聲，夾雜著日軍的呵斥聲，混雜成一片，四人都變了臉色。

「快走！」

幾人匆忙關了燈，借著月光從屋內跑出來，就沖向後門。

還在庭院內的時候就聽到有人拍門，四人臉色大變，眼看門就要被暴力破開，老人突然停住了腳步，沖著那三人大喊，「快走！」

秋相思面色一沉，「我一條廢腿能跑到哪裡去，你們走吧。」說著就要過去開門。

老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朝中年婦女扔了過去，「你還年輕，我老頭子一把年紀，活不了幾天，別讓我白救了你！」

秋相思面色凝重，正欲說什麼，老人已經毅然決然地轉身走去開門。

她被中年婦女拖著，腿腳又不靈便，婦女將她的手臂搭在肩上，幾人迅速開了後門跑了出去。

剛跑出後門沒幾步，就聽到院里一聲槍響，秋相思回過頭，深深看了一眼自己逃出的庭院，幾人的身形迅速隱藏在夜色中。

她們三人一個帶著傷，一個是僅僅幾歲的小孩子，沒跑幾步就跑不動了，偏日軍屠城一般，滿南京都是紛亂的腳步聲，這一夜，槍聲不斷，南京城的大街小巷全是橫陳的屍體，鮮血滲透了這座六朝古都的每條青石板街，血腥味瀰漫在整座城市。

天沉沉的，化不開的墨色里藏著烏壓壓的雲，雪紛紛揚揚地落下，銀裝素裹，晶瑩潔白的雪像是一層大自然給的厚棉被，溫柔的，充滿憐憫的，蓋在那些遇難者的人身上，蓋在這南京城滿城的鮮血之上。

鮮血落在地上，染成紅色，化了，像紅色的河，又給凍住，紅色的小冰滴灑滿了街，一層又一層，雪下的很大，鵝毛一般飄落，直到完全將鮮紅覆蓋，整個南京城，望過去一片聖潔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