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郊遊

第六章 郊遊

褚悠與其他朋友有些不一樣,可能在她的意識里,根本就沒有閑聊這件事,所以除非有必要,她從不會主動與我交談。

我的女性朋友除了小喬,她是唯一一個,但是與小喬相處的方式顯然不能套用到她身上,所以我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不知道該如何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我猜,她也是如此。

因為即使是她先提出的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這件事,可她對我的態度卻依舊沒有什麼顯著變化,她還是那個她—上課時認真聽講,下課時認真複習,只有在遇到難題時,才會想起我這個好朋友。

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問她,我說:「褚悠,我們是朋友嗎?」

她當時在做數學題,她頭都沒有抬一下就回答說:「當然啊,我們當然是朋友!」

我說:「那為什麼你都不跟我說話?也不跟我玩?」

她是:「我有跟你說話,我不是問過你問題嗎?」

我不可思議的高聲說到:「天吶!這算是什麼朋友?只有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才想起我,這讓我感覺我只是一個解答問題的機器而已。」

聽到我的話,她頓時停下手中的筆,慢慢轉頭看了我一眼,又轉過頭去,低聲說道:「對不起。」

她果然不是一個會按常理出牌的姑娘,對於她突如其來的道歉,我一時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問:「為什麼跟我說對不起?」

她依舊低着頭,想了好久說:「我不是不跟你說話,而是我的朋友本來就不多,我不知道什麼樣的方式是對的。我以為朋友就是有了困難會相互幫助的人。」

我一時無話,因為她說的似乎一點也不錯。朋友本該就是如此,沒事的時候可以一年都不聯繫,但只要有需要對方的地方,便會赴湯蹈火。

我突然有些好奇,關於她的成長,關於她的家人,關於她的朋友......

我們的關係一直不遠不近,直到十一假期......

國慶節不知不覺的來臨,為了加深班集體的感情,班長劉朵兒跟班主任商量,要組織一次集體郊遊活動。

雖然標榜著自願參加的原則,但是班主任話里話外都透露著一個信息,那就是必須參加。

她說:「同學們,這是咱們班第一次集體活動,集體是什麼意思?集體就是我們所有人!咱們班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少了一個人都不叫集體,都不是一個班!」

她又說:「你們現在已經成為了小學生,不再是躲在媽媽懷抱里的那個小寶寶了,所以你們需要有這種經歷,脫離開父母的庇護,與小朋友們一起去體驗大自然,一起去探險。所以,雖然咱們是自願參加,但老師還是希望你們都能夠積極參與的。」

那時候的我們還處於不管老師說什麼,我們基本不會反駁,把老師的要求當成「聖旨」的階段,於是經過班主任的這一番遊說,最後報名時,班裏沒有落下一個人。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看出了褚悠的猶豫,她從頭至尾一直低着頭,不安地擺弄着她手中已經削的只有差不多四厘米的鉛筆,直到老師說:「好了,現在統計一下,不想參加的同學請舉手。」時,她才慢悠悠地放下那個被她蹂躪了好久的鉛筆,準備舉起自己有些瘦弱的胳膊。可就在她抬手的那一剎那,她又忽然抬頭,看了一圈教室里的同學。

或許是看到沒有一個舉手的人,她又偷偷的把自己的手拿下課桌,藏在自己的背後,不知咕噥著說了一句什麼。

事情塵埃落定,假期第一天就是我們的郊遊日。

雖然老師前一天已經明令禁止帶過多零食,但當我們集合時,除了褚悠,每個人的或大或小的書包,都被塞得滿滿當當,拉鏈都像要掙開了一樣。

每個人都在看着褚悠,上下打量着她,今天有些多雲,溫度比平時稍低,她卻又換上了開學那天的白裙子,她雙手緊緊抓着書包帶,站在遠離人群十米開外的地方,看上去異常緊張。

本來與劉朵兒站在一起向彼此炫耀自己玩具的我也把目光轉向了她,我們就像觀察小丑一樣觀察着她。

然後,她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突然抬起頭與我們對視着,像即將要奔赴刑場的勇士一樣,眼睛裏寫滿了無畏,寫滿了英勇。

一個人與我們二十多個的對峙,最終以我們的失敗而告終……

事情很簡單,在我們莫名其妙地對峙時,班主任提着一個大袋子款款走來,她只是吼了一嗓子:「嘿,你們幹嘛呢?」我們就嚇得雙手背後抱住自己的書吧,一溜煙兒的以最快速度整好了隊。

幾年之後我們再回憶起這件事,褚悠疑惑地問我和劉朵兒,當時為什麼嚇成那樣,劉朵兒笑嘻嘻地說自己早就忘了,可我卻永遠記得,我對她說:「因為我們在用有色眼光看你,所有我們理虧,我們心虛。」

這是不爭的事實,就連這個班級里作為她唯一朋友的我都在笑話她,更不用說那些與她沒有交集的人了!

這些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當時我在想,「她為什麼看起來這麼像一個乞丐?天吶!她到底是從哪個垃圾堆里爬出來的?裙子髒兮兮的不說,那結成塊的頭髮看了真讓人噁心。」其他的人也在竊竊私語,有的說:「你知道嗎?那天我從她身邊走,都聞到她身上的臭味了。」有的說:「人家說褚悠是孤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的反駁說:「肯定不是,我在電視上看過,孤兒都是要去孤兒院的,他們不會來上學。」有的用同情的語氣說:「哎,許初陽真可憐,怎麼就跟她同桌了呢?」

有時候想想,真要感謝班主任的及時出現,不然不知道我們還會如何的意淫她。

班主任倒背着手,看着排列整齊的我們,又轉到我們身後看了看,有些無奈地說:「同學們,老師是怎麼說的?不要帶這麼多零食,你們看看你們身上的書包,好歹的沒把書包帶壓斷吧!」

她又回頭對着還在遠處的褚悠喊道:「褚悠,快歸隊,咱們馬上就要出發了。」

此時的褚悠又變成了無害的乖乖女,像個小綿羊一樣弱弱的點點頭,邁著小碎步站到了隊伍最後。

班級人員全部到齊,班主任揚了揚手中的袋子說:「看到沒有?這是帶的餐布和我自己做的一些食物,今天中午咱們就可以野餐了。」

我們歡呼,即便當時的我們並不明白野餐為何物......

時間過的飛快,公園還未參觀一半,午飯時間就已來臨。

班主任把帶來的餐佈展開平鋪在草坪上,把食物一一擺好,我們一個挨一個,圍成了一個大圈。

零食也被我們從書包運到了餐布上,看着各式各樣的零食,我們歡呼喊叫着。

班主任維持秩序說:「好了好了,同學們,都走了一上午了,也都餓了、累了,都不要大聲說話了,看看有什麼喜歡吃的趕緊吃,休息好了咱們繼續參觀。」

我們都聽從她的話,開始搶奪各種零食。

褚悠並沒有加入我們的「戰爭」,她從書包里翻出用膠袋裝着的兩個雞蛋,雞蛋已經因為擠壓而破碎,她小心翼翼地清理好,以兩口一個的速度消滅了它們。可能吃的急,她被蛋黃噎的打了幾個嗝。

午餐結束,我們繼續前行。

有時候意外來的就是這麼突然,因為褚悠的獨立與不合群,所以從一開始她就跟在隊伍最後,沒有人注意到她,就連是該掌握大局的班主任都忽略了她。

我是第一個發現她不見的人。當然還要感謝明宗,本來劉朵兒與我才是領隊,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劉朵兒的速度越來越慢,於是被明宗抓住了空檔,搶了他的領頭位置。

我倆關係還算融洽,明宗上來就跟我說:「初陽,改天去你家玩吧?」

我欣然接受,說:「好啊,反正我爸媽經常出去,老是留我一個人在家。」我想了想又說:「也叫上劉朵兒,再叫上褚悠。對了,我還有一個好朋友叫蕭喬,我平時都叫她小喬,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那天的我有些急切,說完以後立馬向後走,我想立刻告訴褚悠,算是為自己對她的看不起道歉。

走到隊伍最後,我還是沒有找到褚悠,我又來回找了一圈,依舊無人。我意識到事情或許有些嚴重,立馬跑到走在隊伍中間的班主任面前,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說:「老師老師,快蹲下,我有事要跟你說。」或許是假期的緣故,班主任比平時更加和善,她笑着說:「好,老師蹲下。」隊伍還在繼續向前走,我在她耳邊說:「賈老師,褚悠不見了。」

班主任一怔,反應過來后立馬轉頭對着隊伍喊道:「停,同學們,先原地休息一下。」然後她拍拍我示意我不要聲張,她清點着人數,一遍又一遍,果然,少了褚悠。她再出口的話就有了顫抖,她說:「劉,劉朵兒,你出來先看着隊伍,我,我跟許初陽有點事。」然後拉着我往回走。

她的速度極快,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她。我們走了十分鐘,一直到離我們野餐一百多米的地方才找到她。

她狼狽地坐在地上,裙子已經被鮮血染紅,腿上的那個大口子還不停的咕嘟咕嘟冒着血。班主任有些傻眼,機械地走到她身邊,蹲下,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捂上她膝蓋下方的大口子,哆哆嗦嗦地說:「沒事,褚悠,別害怕。」

我也學老師的樣子,蹲在褚悠身邊,說:「褚悠,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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