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知暖的確是不怕，以她的聰明，早就猜出殷天的來歷不一般，最重要的是，據她觀察，殷天雖然背景複雜，但是，人品是過硬的，更何況像她現在這種情況也是屬於人見人怕，殷天肯仗義留下來陪她，她內心還是很感動的。

殷天見她不為所動，忍不住問道：「你晚上跟我種黑道出身的人一個房間，你就一點不用防備著我嗎？」

蘇知暖放下碗，奇怪地看著殷天，好像他說了多不可思議的話一樣，過一會兒她才喃喃道：「你都雙腿殘疾了，難不成還能非禮女人？」

這是殷天生平第一次被人堵得無話可說，偏偏對方並無意歧視他，她只是說出她認為的實情而已，殷天將輪椅旋轉了180度，一邊向房裡走去，一邊冷冷說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麼！」

她說錯什麼了嗎？不管了，反正蘇知暖認定殷天是好人！喝完一整鍋粥的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離開家的第一晚，沒有想象中難過，不用聽姑姑責罵，不用防備姑夫，也不用老是羨慕梁芷晴，她內心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有過的平靜。她收拾好餐具，快速跑進殷天的房間。

「被褥我幫你鋪好了，你早點休息吧。」殷天坐在桌前看書，一見她進來就安排她休息。

「可是，我們說好你睡床，我在桌上趴一晚的。」說到底殷天是租客，她怎麼好意思讓他坐一個通宵陪她呢？

「我說過了，你得聽我的。」殷天的語氣是不容商量的。

雖然他毫無笑容，但是，蘇知暖就是覺得心安。她默默地走到床前，看著殷天寬厚的背，突然就想到失蹤多年的父親，一陣鼻酸，自從父母失蹤，她已經許久未曾讓人如此體貼地對待過了。

她鑽進溫暖的被窩，帶著鼻音說道：「我能提個要求嗎？能不能不要熄燈？」

「不會熄的，放心。」殷天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入住鬼屋的第一夜，蘇知暖以為自己會失眠，卻不曾料到睡得特別好，等她睜眼的時候天已經朦朦亮了，果然如殷天所言，燈並沒有熄，可是，他卻並不在房裡。難道半夜丟下她走了？

一想到自己一個人在鬼屋裡，外面的天又還沒亮，她就有點慌了，小聲地叫喚了下：「大叔？」

一點回應都沒有，她再試一次：「殷天！」

這黑燈瞎火的，殷天能去哪兒呢？他腿腳又不靈便，難道是被仇家尋上門帶走了？還是被這屋裡的鬼帶走了？越想越擔心，她打算起床去看看。蘇知暖穿好衣服，深吸一口氣，像潛水時扎猛子一樣，用力拉開房門，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以她眼睛平視的高度，門外並沒有人，可是，如果她再細心一點，低30度看一下就會發現，殷天正好在房門口，她的腿踢在了他的輪椅上，身體因為剎不住車往前衝去，以一個非常尷尬的姿勢撲倒在殷天懷裡。

殷天其實是練過武的，並且身手不錯，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熟睡在床上的蘇知暖會出來尋他，他退無可退，條件反射地用手接住蘇知暖，這丫頭一點都不重，而且，手感軟綿綿的，他低頭看見蘇知暖紅透的臉，才意識到自己正好「接」住了她的胸部。

他立刻放手，蘇知暖根本就還沒穩住身體，接住她身體的力量一旦撤去，她無能為力地跌到低，爬在了殷天的腿上，臉正好對著殷天的「那兒」，悶悶地說道：「大叔，你嚇死我了，你去哪兒了呀？」

「起來！」殷天的聲音冷冷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慌亂地從他腿上爬起，由於姿勢詭異，腿臉部在他「那兒」蹭了好幾下，她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深沉和緊繃的肌肉。

她一邊揉著紅腫的腿一邊說道：「我一覺醒來看見你不在了，我以為你被仇家尋仇了，就想出來找找你。」

殷天深呼吸之後，已經恢復平靜，看著她純真無邪的臉，他淡淡地說道：「夜深之後，樓里一直有響動傳出，我就出去尋查了一下。」

「發現什麼了嗎？」蘇知暖有點緊張。

「一樓有幾間房的窗戶壞了，保險扣和合頁都不行了，所以，外面風大一點，就吹得窗戶直搖晃，不斷發出撞擊聲。」

「哦。」

殷天問她：「這樓有多久沒人住了？」

「挺久的了，從我爺爺過世之後應該沒人進來了過，算起來二十多年了吧。」

「可是，我看這地方不像二十多年沒人打理，最多幾年沒人管。」

「不可能。」蘇知暖覺得自家的事，難道自己還不比他清楚。

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敲門聲「砰砰砰」，天還沒亮，他們倆又沒什麼親戚朋友，會有什麼人現在來敲門呢？蘇知暖一陣緊張，殷天示意她別出聲，他輕輕推著輪椅走到院門口，低聲喝道：「誰？」

「來租房子的。」居然有人這個時間來租鬼屋？

殷天打開門，門外是位容貌俊美的年輕男人，一見門打開，立刻鬼鬼祟祟地要鑽進來，殷天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他立刻叫痛：「哎呀，你力氣好大。」

「你是幹什麼的？」

「我說過了，我是來租房子的，你先讓我進來，咱們慢慢說。」年輕男人著急地說道。

蘇知暖本來在房間里，聽到他們的對話，她已經走出來了，畢竟她才是房東，只見殷天扭著個男人，這男人長得還不是一般的帥氣，一雙招魂的桃花眼就可以迷倒不少女孩了。

年輕男人沒料到這鬼屋裡還有個年輕女孩，他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說道：「這位是你女朋友吧？你放心啦，我是個正經人。」

蘇知暖剛想解釋，殷天已經回應了：「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是的，我是欠了一點債，不過也不是巨款，等過段時間我找到工作了，馬上就能還上的。我是個心理醫生，不信，我給你們看醫生證。」他說著就開始掏口袋，三兩下還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來個工作證一樣的東西，他把醫生證遞給殷天，殷天看了一下又遞給蘇知暖。

只見小小的卡片上寫著「XX心理診所白昀醫生」，蘇知暖遲疑道：「這是醫生證？這個最多是張名片吧？」

白昀嘆口氣說道：「唉，不瞞你們說，我以前真的是開心理診所的，後來出了點事才被迫關門，我真不是壞人，我就是看中你們這兒房租便宜才來的。」

能把鬼屋一間一間租出去，讓這裡充滿人味就是蘇知暖的終極目標，所以，她並不是非常介意對方是來躲什麼的，反過來說，什麼都不用躲，幹嘛要來租鬼屋。

「沒問題，你不嫌這間屋子簡陋就好，我是房東蘇知暖，他也是租客，叫殷天，以後有事大家互相照應。

「你們倆只是房東與租戶？」白昀看了看小樓唯一亮燈的一間房，似乎有些質疑。

「別誤會，我們都是剛搬進來，還來不及收拾房間，第一晚先將就了一下。」蘇知暖覺得共住一間房是她提出來的，她得說清楚，不然，別人要誤會殷天的人品了。

白昀笑了笑，殷天不說話獨自回了房，蘇知暖看著天已大亮，說道：「白大哥，你在一樓挑一間房吧，不過，別選左邊最裡邊一間和它旁邊的一間，因為那是我和大叔住的。」

「那我就選你們旁邊的一間，大家靠近點熱鬧些。」

「嗯，好的，白大哥我要燒早飯了，你吃嗎？」

「這多不好意思。」

蘇知暖笑了笑，麻利地開始生火，白昀沒有料到，原來這兒的燒飯工具這麼原始，他不禁對蘇知暖有點好奇：「小姑娘，你怎麼會一個人出租這棟鬼屋？你不上學嗎？」

蘇知暖點好火，把水燒上去：「這幾天向學校請假了，這兒是我父母留給我的，他們不在了，我實在沒地方去，只能住這兒，我怕鬼，所以，才把房子租出去的。」

「你是孤兒？」

蘇知暖點點頭，白昀嘆息道：「其實我也差不多，本來我的心理診所生意風生水起的，我跟我未婚妻還貸款買了房打算結婚。誰知道天降橫禍，突然有個病人自殺了，他留下遺書說是我讓他自殺的，我跟他無怨無仇，幹嘛做這種毀我事業的事？家屬不依不饒天天來鬧，最後連警察也驚動了，我被當成謀殺嫌疑人隔離調查了好久，這件案子到現在也沒了結。我的診所算是毀了，還賠了幾十萬給病人家屬，未婚妻也離開我了。」

蘇知暖覺得自己跟這個白昀還挺聊得來的，竟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做著飯，一會兒就煮好了一大鍋白粥，蘇知暖又用昨晚剩下的白菜，炒了個酸辣大白菜，她的手藝真的沒得說，白昀還沒吃就直呼好香，她笑了笑，跑去殷天房裡叫他吃早飯。

三人在院子里吃著早飯，蘇知暖心裡暖暖的，殷天看了她一眼說道：「丫頭，你吃完早飯就去上學吧。」

「不行，不行，我今天得再打掃出一間房來，還得把廚房也整好。」

「去吧，房子有我和他呢。」他瞥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白昀。

「對對，交給我們吧，你這麼便宜租房給我們，我們也得有點回報。」

不知為何，蘇知暖跟殷天和白昀只是萍水相逢，這兩天她卻能感受到濃濃的人情味，相較下姑姑和姑夫對她真的是毫不留情。就這樣，她在兩人的半強迫下，心存感激地回去上課了。

她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姑姑送梁芷晴來上學，梁芷晴看見她愣了一下，立刻上前拉住她：「暖暖，你怎麼樣了？祖屋住得還好嗎？」

好！有鬼屋住還能不好嗎？她不想搭理她們母女，姑姑蘇艷娟笑道：「暖暖，周六回來吃個飯吧，你芝桂姨要帶浩浩來咱們家。」

浩浩叫吳銘浩，是蘇知暖媽媽在的時候給她找的未婚夫，雖然只是她媽和閨中密友王芝桂之間的口頭約定，不過，那時候兩家還挺當真的。現在最上心的就是姑姑了，因為芝桂姨的老公是政府秘書長，吳銘浩長得又一表人才，蘇艷娟早就覺得這麼好的親事不能浪費在蘇知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