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守候

吃過年夜飯，李遠輝帶著孫芸曼出來散步。

學校不遠處就有十幾家住戶，平時大家去鎮上都要從學校門口經過，再之李遠輝的口碑很好，這十里八鄉的村民大多都認識他，有的還時不時悄悄的放些果蔬在他的宿舍門口，雖然他幾次貼出告示感謝大家，讓大家不要這麼做，但於事無補，村民的善心一如既往。

他們走進村子里，每家每戶都顯得熱鬧非凡，猜拳聲、說笑聲雖然有些嘈雜，但這便是年味(兒)。平時村子里沒有這麼熱鬧的，只是過年，在外工作的年輕人才全都回來了。

小孩子顯然無心吃飯，幾個聚在一起放起小煙花，你追我趕，這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候。

孩子們看見李遠輝，都親切的叫著李老師，但看著他旁邊的這個女孩子不是陸老師，大家都好奇的問：「李老師，這個姐姐是誰啊」。

李遠輝顯然被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所問住了，竟一時不該怎麼回答。

「女性朋友，簡稱「女朋友」」，李遠輝快速的反應過來。

「和我們平時說的媳婦有區別嗎」？一個小孩不懂事的問道。

「有，先是女朋友，然後才能是媳婦」，孫芸曼看李遠輝不知如何回答，便替他解了圍。

孩子們的天真永遠是那麼可愛，大人聽了不膩，但有時出洋相的又是我們這些看似經歷世事比孩子們多的大人。

一路上，村民們都很熱情的邀請李遠輝們到家裡坐坐，李遠輝都一一回絕了大家的好意。

走到村長家門口，村長一家都聚齊了，好不熱鬧，擺了三桌，大人坐了兩桌，孩子一桌。

孩子們先看到了李遠輝，一個孩子好像發現敵情一樣的跑進門去報告他爺爺，：「爺爺，我看到李老師了」。

村長趕忙從主屋走出來向李遠輝打招呼。邀李遠輝笑和孫芸曼到家裡吃飯，李遠輝先是拒絕。

村長那是那麼好糊弄的，見李遠輝謙虛，不肯來，村長硬是三步並兩步的走下台階來拉。

孫芸曼見村長如此熱情，叫李遠輝不要推遲，應了村長的好意。

中國的酒席從來都不是吃飯那麼簡單，人多的場合，酒是必不可少的。

還是逃不過那個問題，孫芸曼和李遠輝的關係。

「這位漂亮的姑娘是李老師的女朋友吧」，村長很直率的說道。

孫芸曼害羞的點了點頭。

「真是好女配好郎啊，李老師一個名牌大學的學生，甘願來我們這個窮鄉僻壤支教，是我們南嶺的福氣啊，今天我這個村長一定要代表全村的男女老少好好的敬李老師一杯」，村長語重心長說完就為李遠輝倒了半杯酒。

李遠輝從來沒有喝過白酒，但這種場合，他是難以拒絕的。只好飲下他此生以來的第一杯白酒，那種滋味讓他終生難忘，一言難盡。

陸陸續續的李遠輝在各種理由下喝了村長們敬的三杯酒，他的臉猶如落日一般的紅。

李遠輝顯然有些醉了，他開始主動敬村長和其他幾個長輩的酒，借著酒興，他們聊了許多關於孩子們的問題，還聊到以後取消南嶺小學，合併到鎮上的小學。

李遠輝早就意識到，單憑像他這種懷著熱血的青年是無法保證孩子享受到優質的教育的，最好的出路就是，整合資源，讓孩子們到更好的環境去。

說得興起，李遠輝接二連三的不知喝了多少杯，這完全不像一個第一次喝白酒的人，而且還是一個不甚酒力的人。

此時李遠輝的臉紅得像一個快要炸裂的氣球，馬上就到了極限，孫芸曼實在擔心，為他接了最後一杯酒向村長告辭。

村長看李遠輝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好再挽留，但此時的李遠輝是醉得不醒人事，村長只好讓大兒子將李遠輝悲了回去。

李遠輝躺在床上，臉實在紅得厲害，孫芸曼只好用熱毛巾給他熱敷。

李遠輝的酒品倒是很好，躺在床上的他很是安靜，只是嘴裡喃喃的叫著：「曼（兒）、曼（兒）……」。

孫芸曼聽不清他是叫「曼」還是「曼兒」，不管叫什麼，李遠輝從未這麼叫過，只在此時她才窺見她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這顯然讓她暗喜。

李遠輝感到有些冷，雙手抱拳發。孫芸曼將被子給他添得嚴實，把爐火燒得更旺。

眼看李遠輝一時半會是難以清醒的，孫芸曼也就不敢離去，只好搬來椅子坐在他床前寸步不離的照顧他。

她時不時的給她捋被子，時不時的看看爐火。她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這個男子，不知是在遐思未來還是過去，滿臉的從容安定，也帶著幸福的愉悅感。

夜很深了，有些乏了孫芸曼在不知不覺中趴在李遠輝的身旁睡熟了。

昨夜的雪依舊，沒有消融一點，萬籟俱寂。雪的覆蓋之下，生命對春的期盼還沒有那麼強烈，他們同樣也安靜的醞釀著。熟睡的身軀與靈魂，同樣有著下一場的期待。

大年初一的清晨，雞鳴的聲音清脆入耳，像是吹響軍隊進攻前的號角一般。東方有一股若明若暗的力量翻過學校對面的山脊慢慢的推移，一股「光」的大軍襲來，很快，光芒就佔領了小山村的每一個角落。

很久沒有見到陽光的李遠輝被那一剎那射進窗的陽光所驚醒，他睜開眼，頭還是有些暈，但清醒許多。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了。

他起身，感覺被子被壓著，才發現孫芸曼趴在床沿睡著了。他可能猜出昨夜自己喝醉了，孫芸曼守了他一晚。他拍了拍額頭，有些後悔昨晚不應該喝這麼多的，連累孫芸曼一宿未睡好。

李遠輝躡手躡腳的準備起身，還是驚醒了孫芸曼。

「頭還暈嗎」？孫芸曼搶在李遠輝的前面問道。

「不怎麼暈了，你在這裡守了我一晚」？李遠輝有些愧疚的問道。

「是啊，昨晚有個大英雄，起初別人敬酒半推半就的不喝，三杯下肚，就沒有原則，還主動敬起酒來，最後還是被人背回來的，好在，一位善良的姑娘不離不棄的一夜守候，才保全昨夜平安健康，沒有著涼」。孫芸曼用這種調侃的口吻訴說了昨夜的經過。

李遠輝聽了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慚愧的笑了笑。

「多謝這位善良的好姑娘，以後我保證不讓你這麼受罪了」，李遠輝向孫芸曼做了道歉。

孫芸曼正準備起身，突然一下子又癱坐下去，幸好李遠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險些坐到地上。

「別動，我腿麻了」，孫芸曼表情痛快的扶著腿。

李遠輝掀開被子，像猴子一般的跳下床來，鞋也顧不上穿。

「別動，我扶你坐到床上」，李遠輝一邊說著一邊一隻手扶著孫芸曼的雙腿，一隻手扶著她的背，把孫芸曼慢慢的抱著坐到床邊。

「慢點，慢慢的把腿伸直」，李遠輝扶著孫芸曼的腿慢慢的幫她伸直。

「委屈你了，我真不該喝那麼多的，讓你受罪了」，李遠輝不停的輕柔地柔著孫芸曼的腿，一臉的愧疚。

「不怪你，村長那個熱情的勁怎是你能招架的住的，沒有喝吐已經是萬幸了」，孫芸曼深明大義安慰道。

「也是，村長的套路真深，我竟毫無拒絕的理由。我來的時候他還是南嶺小學的校長，我來之後就把學校的事全部交由我來處理，後來索性直接退休了」，李遠輝轉憂為安，把村長的老辣道了出來。

「老村長一看就是那種精明之人，你這麼上心，他當然很放心把學校的事交給你負責，」孫芸曼也是慧眼如炬。

「好了，不談這事，你昨晚沒有睡好，你去睡一會兒吧，我來做飯，想吃什麼」，李遠輝聲音很溫潤的問孫芸曼。

「確實想小睡一下，我就這兒睡可以嗎，這屋子暖和，」孫芸曼不過是想看著李遠輝。

「當然可以，只要你不介意」，李遠輝很紳士的回答道。

「那想吃什麼呢？」李遠輝又問。

「當然吃餃子了，我們初一都吃餃子的，」孫芸曼是什麼時候都只知道吃餃子，因為她吃奶奶包的餃子從小吃到大。

「好的，我正有此意」，李遠輝一錘定音。

李遠輝有條不紊的開始做著包餃子的準備工作。

孫芸曼開始的幾分鐘還時不時的和李遠輝說著話，可沒過多久，屋子裡安靜下來，李遠輝回頭望向床那邊，孫芸曼已經睡熟了。李遠輝悄悄的踏著腳步走向床邊幫孫芸曼蓋好被子。

她深情的望著熟睡的孫芸曼，一股暖意油然而生，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然後又轉身去忙。

屋子裡偶爾有李遠輝那東西的響聲，屋外的天陽光還是沒能統治世界，一部分的大地金光燦燦，其餘的還等著迎接光明的駕臨。

冰雪融化的水從屋檐下你追我趕的滴落，有些喧鬧，確又如此輕快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