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伏擊

3 伏擊

季家大宅。

「怎麼樣?」安安甫一坐定,季豪傑就單刀直入。

「什麼怎麼樣?」

「林輝。」季豪傑言簡意賅,直奔主題。

「唔~」安安感覺臉上的溫度似乎又有上升的趨勢,她想了起林輝在黑暗裏跟她說「我原本可以成為一名律師」時的臉。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還不錯吧,人挺好的。聽說從斯坦福畢業,想必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安安拋開莫名的情愫,公事公辦的說,可糾纏的手指並沒有逃過季豪傑的眼睛。

「我收到確切的消息,」季豪傑身體前傾,雙手交握。「那份資料,就在海幫。」

安安覺得好像有人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喉嚨。

不能呼吸。

無法掙脫。

盼了十幾年的真相就在眼前,安安卻突然猶豫了,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就像季豪傑的計劃一樣,她在心裏早已預演的無數次的開始和結束,卻在宴會上被林輝的寥寥數語就弄得差點方寸大亂。即使她已經儘可能多的學習了相關的技能,但在人群里,她才發現所有的人都不會按照她的設定去運轉。如果說她一直以一個「情人」的身份出現的話倒沒有太多問題,可是如何在所有人的相關利益里攫取自己需要的東西並且還要全身而退,這才是她面臨的最大困難。很顯然的,義父現在並沒有要幫她拿到那份資料的打算,或者說,那份資料一直就不是義父的目的而只是讓安安跟她「合作」的一份籌碼而已。

「明天有批貨,你幫我送到海幫。」季豪傑沒有理會安安的猶豫,徑自說道:「林家那小子訂了一大批軍火,我會讓阿德他們全力配合你。」

***

隔天季豪傑派人給安安送來了好幾套不同款式的黑色衣服。

面對着鋪滿床鋪的黑色布料,安安有些好笑的想是不是非要穿黑色才能算真正的黑道中人······然後從幾套顏色幾乎一模一樣的衣服里挑選了一套微微帶點藍色的、乾脆利落的及膝連衣裙。

半小時后,兩輛大車帶着安安、5名保鏢、還有足夠配備一整支特種部隊的新式軍火駛離了季家大宅。

季豪傑派安安到林輝身邊去做眼線的直接原因就是這批軍火—50支SP2022手槍、20支德國產最新制式機槍、200枚微型手雷、還有2整箱的子彈。就算海幫是這裏屬一屬二的大幫派,一次性訂購這個數量的武器也足夠龐大到讓人產生懷疑。何況據季豪傑所說的,林輝的父親——也就是林如海,並不是象外界傳言的那樣因為愛妻之死而一病不起,而極有可能是因為遭到了長天幫的暗算。所以如果季豪傑的猜測沒錯,林輝訂購這批軍火的原因很可能是想要替他的父親復仇,滅了長天。這樣一來目前長嶼市海幫、清風、長天三大幫派各獨撐一面的局勢很可能就要被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林輝」打破,而無論林輝的復仇成功還是失敗,最後的勝利者卻只能是季豪傑。所以說安安現在要做的就是留在林輝身邊,隨時向季豪傑報告林輝的動向。

而在那之前,她首先得獲得叫做林輝的那個年輕的新一代黑幫頭子的信任。

交易的地點在一座偏僻的山上。為了隱蔽,車子在半路上換成了山裏常見的運送木材的貨車。老舊的貨車談不上什麼舒適性,顛簸的山路讓安安苦不堪言,差點就要把胃都吐出來。

到達交易地點已經是晚上7點多,安安能看見繁星如碎鑽般密佈閃爍的星空下,夜晚的城市燈火依舊繁華耀眼到能夠暗淡星光。

可是冥冥中有些虛無的東西忽然讓安安覺得有些迷惑。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覺得那些美好的景象都是騙人的,它們或者象是水中倒影那樣一觸即破,或者象是眼前那片華麗的色彩一般伸手不及。可是從樹木的間隙眺望出去,眼前那片黑色幕布里浩瀚如彩色星海的長嶼市的夜色還是讓她忍不住想沉醉。

等安安回過神來,駕駛室的門已經被一個保鏢大力拉開。她有些反應不及的抬起頭,看到海幫的新一代當家正被5、6個同樣身型高大的保鏢簇擁著朝她走過來。

好象是為了應驗安安之前的那個想法,朝她迎面走來的那幾個人清一色的全部穿着正統的黑色西裝,步履間一股氣勢和壓迫感從那抹有些冷酷的顏色中傾瀉出來,安安忽然就能夠理解為什麼幫派人員那麼鍾情於黑色。

就在安安小小的思維縫隙之間,那幾個人幾乎就已經到達了駕駛室前。在不得不感嘆這幾個人的走路速度、並且懷疑海幫挑選手下是不是以過人的身高為標準的同時,她急忙從車上下來。而這個時候走在人前的林輝剛好來到駕駛室前面,在安安兩隻胳膊撐住車門的兩側準備跳出駕駛室的同時林輝伸出手臂、兩隻寬大的手掌包住了安安的手肘、幾乎是托著安安把她從車上接了下來。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可安安確確實實的因為林輝的這個過分親密的舉動驚訝了一下。不止是因為安安畢竟和林輝是生意上的交往,用這種對待小孩子的舉動來對待一個成年的合作夥伴,無論如何都算的上是一種唐突,也因為那個身為幫派大哥的男人做出那個舉動時自然的幾乎就象是出自本能,似乎連林輝自己都因為剛剛那個舉動驚訝了一下。

不過很快安安的大腦就恢復了正常軌跡。她的任務只是潛入海幫,眼前這個男人的性格天真與否與她無關。所以她勾了勾嘴角、微微彎了彎眉毛,但卻並不真正讓笑意溶進眼睛的微笑了一下。同時拉了拉因為剛才跳下貨車的動作弄的有些起皺的裙擺,讓它恢復成端莊優雅的同時完全貼合著她的身形的狀態。

「你好,林輝先生,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我替季先生送那批貨來了。」

安安微笑着伸出手,那個年輕的黑幫頭子也很快從自我懊惱中恢復過來,他的視線從安安的臉挪到手上,然後用他的大掌握住了安安的手。

「你好,我也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季小姐,你叫我阿輝就好。」

「那麼,阿輝,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當然…」

……

交易的過程很簡單:軍火——驗貨——匯款——查帳…因為兩家一直都有長期合作,所以驗貨那一項幾乎只是一種形式,而林輝幾乎在安安的保鏢把第一箱手槍抬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告訴身後的手下按照之前約定好的金額把錢匯到季豪傑的帳號里,查看帳戶那一項也在最後一箱子彈被林輝的手下抬走之前完成。

所以——握手——交易成功。全部過程用了不到30分鐘,安安的手被握在林輝的手心裏說「下次合作愉快」的時候剛剛好是晚上8點鐘——正統的晚餐時間。

不難猜測這就是季豪傑選擇讓安安在晚上7點多鐘把貨送到的目的——給林輝一個留住安安的理由。

然後沒有意外的,安安受到了邀請。三分鐘之後一輛黑色房車在兩台普通黑色轎車的前後保護下直接停在林間的空地上。安安和林輝禮貌的交談著並排走向房車,不經意似的讓視線掃過百米外的樹叢,並且在發現那其中有微弱的紅光閃動的同時縮短了一點點和林輝之間的距離······

就在不足一秒鐘之後,從遠處樹叢間射來的一槍擦過安安的左肩膀射中了她的一個保鏢。安安本能似的向右側林輝的方向傾斜了身子、剛好擋在林輝身前,同時一顆子彈擊中了她的左手臂。在安安發出一聲痛呼的同時,另外兩顆子彈緊隨着上一顆埋進了她的左腰側和右腿。

十幾個保鏢同時擁上來把林輝和安安圍在中間。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巨痛伴着昏厥的感覺從安安的身體各處湧上來,她按著自己受傷的手臂拖着受傷的大腿踉蹌了一下幾乎昏到。安安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那些保鏢彷彿在她耳邊的蠅蟲似的吵鬧聲,還有架在她的左臂下寬大而溫暖的手掌。

「季小姐!季小姐!安安!你怎麼樣了?…阿森!開車!快點!他媽的!別都他媽的圍在這,小波、阿湯你們帶幾個人去給我追!…安安!安安!…「

安安想回答卻只能顫抖著張不開嘴唇,劇烈的疼痛讓冷汗滲出她的額頭、流進她的眼睛,她甚至連轉動眼珠都做不到……她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另一條強壯的手臂架上了她的膝蓋里側,瞬間騰空的感覺讓她本能的有些害怕,但是下一秒鐘她感覺到自己靠進了一個溫熱的物體。安心的感覺湧上來……安安昏了過去。

」老大!有警察!快走!「保鏢阿森不由分說的把林輝和季安安推進一輛車裏,顧不得讓他們坐好,隨即就一個急轉彎,翻起大片的泥土,車子低聲怒吼著衝進了樹林。

山間的路非常難開,阿森只想儘快的帶他們遠離火拚地點,並沒有多看方向,只是一股腦的往前開。雖然車窗是防彈的,可是以防萬一,林輝還是抱着安安躬身蜷縮在座椅下。幾分鐘后,激烈的槍聲漸漸遠去,也不再聽到子彈打在車身上發出的刺耳聲音,林輝才略微抬起身子,把安安放到座椅上躺着。

「阿森!急救包有沒有!」林輝滿手都是鮮血,連衣服也被浸透,安安蒼白的小臉上雙目緊閉,幾縷頭髮被汗濕胡亂的貼在臉頰上,氣息微弱。

畢竟是黑幫,阿森一下就從前座扔了一個藥箱過來,林輝顧不上擦乾淨手上的血污,手忙腳亂的掏出一大卷紗布,緊緊的纏在安安的傷口上。

手上忙着,林輝的腦子也沒閑着,飛快的捋了一遍。「阿森,你看清楚了,是警察嗎?」

「絕對是的,警車我都看見了。」阿森回答,「不過有一點很奇怪,長天的人不是和警察一起上來的。」

「難道走漏了風聲?」

「不可能!季豪傑那老狐狸怎麼可能讓警察抓到把柄,更何況還有季小姐在。」

「嗯。我們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季小姐需要醫生,她還在流血,我不知道子彈傷到了她哪裏。」林輝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阿森對這一帶比較熟悉,他讓林輝帶着季安安躲在一個灌木叢里,然後獨自開車走了。過了好一會兒,約定的暗號響起,阿森又回來了。

「我把車開遠了,這裏附近有個木屋,跟我來。」說完阿森把季安安背在背上,往前走去。

樹林里根本就沒有路,而且非常的黑,他們沒有打開手電筒,林輝簡直不知道阿森是不是有特異功能,居然能帶着他們一路走到小屋。

這是一間廢棄了很久的守林人的小木屋。這片林子幾十年前是個國營林場,面積非常大,交通又不方便,樹砍到哪裏,工人們就吃睡在哪裏,一路建了不少這種小木屋。後來樹砍完了,這些小屋也就廢棄了,再後來植樹造林,這裏又變成鬱鬱蔥蔥的森林,卻沒有人再來砍樹了,於是這裏就變成了幫派之間進行地下交易的場所。因為這裏林深路遠,警察很難及時趕到,就算提前收到線報,一打起來,趁亂逃脫也很容易,甚至因為樹木這樣的遮擋,連無人機和衛星都難以追蹤到他們的行蹤。

「我把藥箱帶來了,先給季小姐包紮一下。」來到小屋,阿森很快整理出一塊地方,把安安放了下來。

林輝在國外學過基礎的急救醫療,因此他很熟練的給季安安檢查了傷口。肩膀和腿上的傷不算嚴重,子彈只是擦過,比較麻煩的是腰上的傷口。

「貫穿傷。」撕開安安腰上的衣服,林輝看到了子彈穿出的傷口,不禁鬆了一口氣,萬幸,子彈沒有留在身體裏面。熟練的給她重新包紮好,林輝找了一片葯喂她吃下。

「阿森,必須儘快確定外面的情況。季小姐體內沒有子彈留下,這是個好消息,可我並不能確定她有沒有內出血,我們必須儘快把她送去醫院。」

「是的,少爺。」阿森聞言走出了木屋,消失在茫茫樹林。

安靜的可怕。

林輝看着動也不動的安安,手上的血跡慢慢凝結,形成一層緊繃繃的殼,輕輕一動,這層殼就細細碎碎的飛揚直下,腎上腺素的慢慢消退讓他感到了寒冷和疲憊,還有——恐懼。即使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槍林彈雨的幫派廝殺,剛剛的混亂中林輝也並沒有覺得害怕,可現在看着安安就那麼毫無生氣的躺在滿是塵土和落葉的地上,懷裏殘餘的溫度在逐漸冷卻,卻讓林輝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忍不住去探季安安的鼻息。良久,就在林輝幾乎以為安安是不是已經忘記了呼吸的時候,他的手指感受到一絲熱氣拂過,林輝這才想起來要找點什麼給安安保暖。

現在是四月,入夜後的森林涼氣沁人,安安只穿了件單薄的連衣裙,還被林輝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剛才的混亂中,她的高跟鞋也不知所蹤,現在可以說是衣不蔽體。林輝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安安蓋上,過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妥,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可以讓病人舒服休息的地方,乾脆連衣一起把人摟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給安安取暖。

阿森去了很久也沒回來,林輝就這麼抱着安安,半倚在一個柜子的後頭。從破舊的窗戶里,林輝可以看到黑色夜空裏閃爍的無數星光。如果不是周圍瀰漫的淡淡的血腥味,林輝有一種以為自己回到了12歲在黃石森林公園露營時的錯覺。低頭看了看懷裏人安靜的臉龐,難以置信,幾個小時前,這漫天的星光就是從這雙緊閉的眸子裏流淌而出,而現在,他無比渴望這雙眼睛能重新睜開來。

」篤、篤篤篤、篤······篤。「約定的暗號突然響起,打斷了林輝的思路,他在地板上敲出相同的節奏作為回應。一會兒,阿森貓著腰進來了,」少爺,沒事了,都散了,我把車開回來了。「

」怎麼回事?「林輝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

」不清楚。小波說我們的貨順利接走了,警察好像不是沖我們來的。「阿森低聲說,」好像是長天跟清風被警察盯上了,碰巧我們在那兒。「

」清風的人沒理由不知道季小姐在那裏。「林輝一邊說,手裏也沒閑着,他小心的把安安扶到阿森的背上,」先不管那麼多了,趕緊送季小姐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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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你,背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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