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下)

第四十二章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下)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敏知已經決定養著這隻小貓了。她準備今天晚飯後就去露西那裡請她幫忙,給她自己公寓的備用鑰匙,這樣的話,在自己上班忙碌的時候,這隻小貓也不會被餓死。

從前有一位不知名的智者說過,世界上的一切機緣巧合都是某人的精心籌劃。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講道理,這世上哪裡會有兩隻外表一樣、習性一樣的貓咪?

剛才在牆角確保了敏知能夠「偶遇」到貓咪的人,正正好就是唐慎行。

那次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分手之後,敏知用了兩個月來調整心情,慎行用了一個半月來搞定組裡的內鬼和接受眾人憐憫的、看傻子一樣的眼神,還要避開大部分人的耳目,偷偷修復小呆。

唐慎行一向長情,他和敏知一樣崇尚「衣不如新,貓不如舊」。所以他不嫌麻煩地重返上次救下敏知的無人區,收集到了小呆的殘骸,又導入了之前以防萬一存在電腦里的系統備份,不出一個月,小呆就差不多恢復如初了,只需要再把程序完善一下,就可以送回到敏知身邊陪她。

完善程序,這項工作聽起來容易,做起來著實費勁。

慎行現在的身份是傷員,拜他精湛的演技所賜,在探員們的眼裡,他還是個失憶后傻乎乎地執意要跟自己女朋友分手的傷員,大家都很同情他,基本上要他做的工作也不多,按理說,慎行的空閑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充裕個鬼啊。

真是多謝了安東尼的八卦天性,現在全組都知道慎行在失憶之後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自己的愛人分手了。而這幫探員在關心隊員心理健康上顯然做得十分出色,幾天內來找慎行喝茶談天的探員們絡繹不絕。

甚至連羞澀內向的安德魯都特意找了一個沒人的時間段來跟他說節哀順變,——這個小夥子明顯沒有搞清楚這個中國成語到底該怎麼用。

慎行滿不在乎地笑笑:「這有什麼可節哀順變的,我現在就是喜歡柳思啊,這樣吊著一個我不喜歡的人也不太好吧。」

安德魯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覺得你現在喜歡柳思啊?」他可是從安東尼那兒聽了不少或真或假的關於慎行敏知的愛情故事,現在聽他這麼一說,都快不相信愛情了,「不可能吧。」

何佳寧走了進來:「什麼不可能?」

安德魯瞅了一眼慎行的臉色,諾諾道:「沒、沒什麼,我就是來跟唐慎行先生說一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何佳寧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啊、不是不是,我說什麼來著,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對,天涯何處無芳草。」安德魯緊張地笑了笑。他不怎麼害怕慎行,但是何佳寧嚴格來說算是他的前輩和上級,顯然是他一個新人招惹不起的主。

何佳寧沒有追究安德魯那糟糕的漢語水平,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是慎行的身體:「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慎行現在需要休息,而不是被一群探員圍著挖掘隱私和八卦。」

安德魯走遠了之後,何佳寧還在碎碎念:「真是的,都是安東尼副組長帶起來的風氣······這再怎麼說都是你的私事,他們這樣實在沒有禮貌,你,你別把這些放在心上。」

慎行望向門口,笑得意味深長:「別的人還好說,安德魯這人來找我,還真不怪安東尼。」

何佳寧疑惑地看向他。「這話什麼意思?」

慎行笑得一臉神秘:「今晚收尾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何佳寧以為慎行說的是今晚上的出院,於是急匆匆地去檢查手續了。

晚上八點半,斯蒂芬的專車內,安東尼正窩在副駕駛座位上睡覺。

不知道為什麼,安東尼似乎特別偏愛斯蒂芬的副駕駛座,尤其喜歡窩在上面睡覺。斯蒂芬的副駕駛座之於安東尼,就像是最具有催眠誘惑力的桉樹枝之於考拉。

所有跟他熟識的人都知道這一點,而此刻站到了汽車邊上的安德魯卻寧願自己跟他不要這麼熟。

安德魯靜靜地看著車內沉睡的安東尼。副駕駛座被後仰成一個便於仰卧的弧度,防彈的車窗也打開了一半,車內的溫度既不沉悶也不冷肅,正適合讓某個犯懶的副組長睡覺。

也正適合讓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暗殺掉賞識自己的救命恩人。

安德魯重重地吞咽了一聲,似乎是希望這聲音可以把安東尼喚醒似的。

可是沒有,安東尼還是安穩地睡著,那兩彎比女人還長的睫毛顫都沒有顫一下。

沒有退路了,安德魯只好舉起裝上了消音器的手槍,對準曾經把他從槍林彈雨中抱出來的上司。

很抱歉,安東尼,他默念道,可是,我別無選擇。

安德魯扣動了扳機。

沒有出現安德魯預想中血流成河的畫面,本該是滿膛的槍里的子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掏了個乾淨。就在安德魯想要檢查一下手槍的時候,安東尼睜開毫無睡意的眼睛,對安德魯露出一個假笑。

隨即安德魯感到一個冰冷的槍管抵在了自己後頸。

安德魯很熟悉這種帶有強烈壓迫感的氣勢來源,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對不起,但我真的是別無選擇,組長。」

斯蒂芬沒有問他為什麼這麼說,而是冷著臉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知道安東尼為什麼喜歡睡在我的副駕駛座上嗎?」

安德魯漠然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知道,萬一有一天我倒霉,曾經豁出命來救下的人要取我的性命的話——就像現在這樣——有一個人會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安東尼道。他掛著一副平靜的表情,好像對自己被背叛這件事接受得很好——只有斯蒂芬知道,在慎行擺出安德魯和李建華的通信記錄后,安東尼一個人坐在原位怔愣了多久。

維克多和安德魯,一個是他深深景仰的、不是導師勝似導師的前輩,一個是他有意提拔、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救下的新秀後輩,卻都和李建華勾結到了一起。

安東尼心裡有多難過,斯蒂芬沒辦法感同身受,但是可以想像。只要試想一下,萬一哪天安東尼投敵了,斯蒂芬自己肯定連想死的心都有。

安德魯點頭,但是限於斯蒂芬的動作,他只能作出小幅度的點頭動作。「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安東尼反駁,「這種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的感覺,你永遠也不會明白——因為信任你的人會被你一槍崩掉,而你信任的人在用一個一戳就穿的假象欺騙你。」

安德魯聽懂了他話里的深意,驚詫地望向安東尼。

斯蒂芬一邊給他戴上手銬一邊道:「李建華在騙你,你妹妹早就去世了,死因是三年前的埃博拉。我的電腦里有證據,如果你需要看的話可以給你。」

安東尼看著他瞬間變成死灰的面色,本來要諷刺一句「李建華的話你也敢信」,想了想還是不忍心,於是問道:「他一直用你妹妹威脅你,但卻連你們倆通一次話都不讓,你都沒有懷疑過嗎?」

安德魯癱軟著身體被兩人抬進屋裡,他此刻萬念俱灰,苦笑道:「他說、他說,我妹妹本來就很脆弱,如果和我一聯繫的話······會更消解她的意志······」

這麼明顯的謊話都能把人蒙住,安德魯到底是什麼豬腦子?

安東尼忍不住罵了一聲。

他們把人押進去的時候,唐慎行和何佳寧早就在屋子裡等著了。何佳寧剛剛從「自己的兄弟沒有失憶,之前的表現都是裝出來的」這一點中恢復過來,又被「內鬼居然是小探員安德魯」這個消息給驚得目瞪口呆。

安德魯抬頭,不經意間對上何佳寧不可置信的震驚目光,不由羞愧地垂下了頭。

此時的唐慎行卻沒有什麼複雜的心理活動,他絲毫沒有受到身邊朋友們感傷心情的影響,面無表情地打開錄音筆準備開始審問。

本來唐慎行只是一個小小的技術顧問,是沒有資格審問哪怕是一個已經變節了的探員的。但是現在形勢緊迫,斯蒂芬只好打破常規,讓何佳寧和安東尼記錄,自己和唐慎行擔任主審。

一試才發現,唐慎行這個傢伙干這個還真不賴,他提出的每個問題都正中要害,而且對安德魯的回答的真實性有一個冷靜的、不受情緒左右的判斷——換言之,此刻的唐慎行就像是一架附帶了測謊效果的審問機器,效率高則高矣,只是作為旁觀者總感覺有一種不真實感。

很明顯,安東尼也察覺到了這種不真實感。他從被背叛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用胳膊肘懟了懟斯蒂芬。

安東尼不說話斯蒂芬也知道他要表達什麼,他的目光從正在一五一十老實交代事實的安德魯身上抽離,轉頭給了安東尼一個安撫的眼神。

唐慎行很快完成審訊,他看出了安東尼等人的遊離,以為是安德魯的背叛給他們的打擊太大的緣故,於是不解地問道:「你們的探員裡面之前都沒有出現過內鬼嗎?一個新人探員變節了對你們的打擊都這麼大,真是出人意料。」

安東尼知道他沒有惡意,但是對他這變本加厲的諷刺還是很不習慣:「不是,他不一樣,他原本是我看中的新人······」

「哦,是嗎,原來他只是你看中的新人而已啊。看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你不解釋的話,我還以為他是你看中的新娘呢。」唐慎行道。說完這句話,不等安東尼回嘴,他就轉向斯蒂芬說道:「組長,我們能從他這裡得到的信息就這麼多了,我已經全部整理了出來。有安德魯的配合,我們的行動不久之後應該就可以收尾了。」

凌晨一點半,關押安德魯的牢房。

安德魯抖落掉身上的繩子,把自己錯位的骨頭接正,抬腳就往外走。

「這一身縮骨的功夫,也是我教你的。」一道很輕的聲音從安德魯身後傳來,他沒有回頭,就知道是安東尼。

「我知道,我記得。我不是要越獄。」安德魯真誠地說道,「真的,你信我。」

安東尼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嗯,我盡量信你吧。所以呢,你想幹什麼去?」

「我的妹妹已經不在了······而明天一早,大家都會知道我背叛的消息。與其活著承受千夫所指,還不如我自己給自己一個了斷。」

安東尼扶住額頭,「說你傻你還真傻,有時候我真想給你一拳。」他靠近安德魯,說道,「過來。」

安德魯不疑有他,靠向安東尼的肩膀。隨後,他感到後頸上一陣刺痛,隨機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

安東尼拔出已經注射完藥劑的針管,湊到安德魯耳邊低聲道:「你明天早上突然想起來了一個重要消息,於是要求見唐慎行,他來了之後,你告訴他,你想起來了,之前反饋的情報有誤,你記錯了,李建華在艾克斯社區的二號樓,不在一號樓。讓探員們千萬不要走錯。」

安德魯無意識地點頭。具有混淆效果的藥劑加上所信任之人的聲音,構成了一個完美的認知要素。

安東尼拍了拍安德魯的後背,把他架回到椅子上,重新綁上繩子,隨即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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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公式的化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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