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誰給你的勇氣

第九十五章 誰給你的勇氣

「她是那種第一眼見到,就會立刻喜歡上的女孩子。」

又談起當年在燕城郊外宅的往事,覃柏微笑地說道:「從頭到腳,全身都散發出讓人無法忽視的光彩——鮮明,張揚,自然,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狴犴不禁擰起眉頭:「咱們說的,是同一個事兒么?」

「當然。」

覃柏笑道:「當時是馬匪為了向燕城駐軍示好,特意從關外送了幾車美酒和牛羊肉來,她也算是其中的禮物之一。按照趙崢的一貫好美色的作風,我原是應該將她納入王府為妾的。然而到底還是起了私心,不想與她錯過,便將她單獨安置在王府之外的一處私宅悄悄養著,等著有朝一日我得以脫身了,好再續前緣。

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呵……人算不如天算,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哈。」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很喜歡她。只是礙於身份特殊,不敢、也不能有非分之想。那段時間,就連將她藏在外宅的事,一想起來都是又悔又怕。但是只要一見到她,就又會立刻覺得哪怕是多費些心力、冒點風險,一切也都是值得。」

「所以,娶進門三個月,統共就露了兩次面,你跟我說這叫喜歡?」

狴犴語氣中不無嘲諷:「我該誇你是個敬業的戲精呢,還是個滿嘴謊話的騙子?」

「是真的!」

他卻言辭懇切,滿臉認真:「我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等假扮王爺的事情一過去,就立刻回來找她,告訴她一切!」

「啊哈,顯然她可沒那個耐心撐到那時候。」

「我也沒有想到。」

覃柏的臉上竟是微微泛紅:「我原先的計劃是,把她悄悄養在外宅,等熬到趙崢的陽壽盡了,至多也就是半年,我就去向她坦白一切,帶她遠走高飛!然而……」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頗顯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想要做的事情,就必須是現在、立刻、馬上,只爭朝夕。」

狴犴乾脆替他說了出來。

小心,謹慎,事事都以求穩妥為先,倒是覃柏的一貫作風。換一種說法就是,磨嘰,往死里磨嘰,雪河才沒這個耐心等你的拖延症自愈呢。

覃柏點頭:「她把我設定好的節奏全打亂了。事情敗露之後,我不得不回到王府,接著便是硬著頭皮奉旨剿匪,可以說皆是身不由己的,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當然,我這並不是在抱怨她,只是,陳述事實。」

他眼神中的小心翼翼,讓狴犴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仍是那個膽小怕事又慫兮兮的小河神。

狴犴望著他的臉,趙崢那張中年男人的面孔,在經歷了塵世間的十年滄桑歲月之後,已明顯變得蒼老了許多,雙鬢斑白,眼窩深陷,就連臉龐也比之前消瘦了不少。只是,當他談起雪河以及之前的往事,眼中竟是再次泛起少年般的光彩,簡單而純粹。

但狴犴莫名就突然想到上午才剛剛發生的三千宮女慘案。覃柏現在早已不是那個沒有主見、一心只要矇混過關的假王爺了,而是一朝天子趙崢。

「那三千宮女的事……」

果然,他才剛一提個開頭,覃柏的臉色馬上就陰沉下來,表現出一個冷血君王特有的嚴肅,冷峻的臉孔不怒自威。

「當然,無論前朝還是後宮,你是一朝天子,無論做什麼都無可厚非。」

狴犴注視著他臉上明顯的表情變化,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

「只是,我想提醒你,凡事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迹。雪河那丫頭鬼著呢,若是她知道你突然殺了這麼多宮女,卻又不肯說出原因,一定會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然,你可以隨便編個借口糊弄她,但是最好是得先編圓了。要知道,一個謊撒出去,可是需要一百個謊才能圓回來,三思啊。」

這話倒真是提醒了他。

他雖然並不在乎朝臣以及世人對他的看法,但是單純為了掩蓋一個不願意被人知道的真相,故意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怕也會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雪河果然要是較真兒問起來,還真是有些難以答對。她可是比處刑司的天官還難糊弄呢。

「所以呢,我建議皇上,以後如果再有事關後宮的,還是交給皇後來處理吧。餘妙瑾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肯定能把事情辦得滴水不漏。……哪怕是真的留下什麼把柄,這兩女人向來不對付,就算哪天見著了,估計也聊不出什麼花火來,大可以放心。」

覃柏想了想,終究點點頭:

「好,就聽你的便是。」

狴犴見此行目的基本達到,便點到為止,起身告辭道:「明兒一早我往南邊去,順便路過巫山地界。……你有什麼話,或是什麼東西要帶給她么?」

覃柏聞言猛然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

無論中原是什麼樣的季節,每次來到巫山時,氣候總是一成不變地又潮濕又悶熱,山間似乎除了下雨還是下雨,甚至讓人懷疑這鬼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晴天。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裡的大山上常年瀰漫著有毒的瘴氣,唯有清晨時分下雨的時候毒性最弱,外人才更容易平安進入祝始星宮。

「你說說你,摳的啊……」

束海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際去了,撇著嘴,一手托腮,瞟了一眼桌上的紙包,嫌棄道:「你爹娘就沒教過你,見長輩的時候要帶禮物的嗎?就帶一包果脯!還不是送給我的!這就敢闖我的山門,是誰給你的勇氣啊少年?」

「那,您要喜歡,下次給您另帶一包便是。」

「呸!我是要跟徒弟爭嘴吃的師父嗎?這是一包果脯的事嗎?態度!是態度問題好伐?!」

狴犴心知老怪就是故意在借題發揮,只得陪笑哄道:「怪我思慮不周,一大清早只顧趕路、來得匆忙了。您喜歡什麼,不妨直接告訴我一聲,下回肯定補上便是。」

「還下回?!信不信下回我門都不給你開了?」

束海一臉不屑,打開那個紙包,各式不同顏色的果脯散發出香甜味道撲面而來:

「怎麼,聽說覃柏那小子已經當上皇帝啦?」

「是。都有十來年了。」

「我看丫也夠摳的。都當皇帝了,金銀珠寶又不缺——撩妹就知道送這個啊?活該一輩子單身狗,呸。」

看來老怪還挺記仇的,上次出賣他的事還不算完,心裡這口惡氣還憋著呢。

狴犴也是無奈:「我問他要不要給雪河帶什麼東西、捎什麼話,他愣是想了一個晚上,結果大清早就塞給我一包這個讓我帶來,我也很絕望啊。」

「你也是奇怪。」

束海眯起眼睛說道:「一個平時什麼閑事都不管的大閑人,怎麼會突然就管上這檔子事了?不像你風格啊。」

狴犴嘆了口氣,就把覃柏一怒之下屠殺三千宮女,駿猊無法勸阻、只得傳訊給天庭希望派人下來幫忙處理的事說了。

「噫。」

束海津津有味地聽他說完,眯起眼睛笑道:「這裡頭有事兒吧?」

老怪就是老怪,不愧是幾千年的老仙兒,這眼光真是賊拉毒的。

狴犴也是一笑:「別的事不歸我管,總之他已經跟我保證過今後不會再亂殺宮女了,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幫他帶句話嘛,對大家都好。」

「誒,你別岔開話題,他為什麼要殺宮女啊?」

狴犴心裡嘆了口氣,苦笑道:「這個,他也沒跟我說啊。」

「嘁。」

沒打探到新鮮八卦,束海有些失望地搖頭:「回頭要是非等我徒弟去破案,那恐怕……嘿嘿。」

「……您就不能盼他們點好么?」

兩人正在說話,見雪河推門進來:「師父,你找我啊?」

她如先前一樣披著之前那副美人皮,個子瘦瘦小小的,身姿窈窕如故;她穿了一身南疆女子常見的家織布衣裳,深藍色打底的粗麻布上用綵線綉滿了花朵,雪白的頸子上戴著掛滿銀鈴的項圈,活像是個少數民族村寨中出來的可愛少女。

「四哥!」

見狴犴也在,雪河笑嘻嘻地上前打了個招呼。

看上去氣色不錯,心情也是不錯。不像覃柏,怨男當得太久離變態不遠了。

「誒?果脯!」

雪河一瞧見桌上的東西,立刻兩眼放光:「給我的?」

束海不滿地哼了一聲,狴犴微笑地點點頭。

「好久沒吃這個了,可想死我啦!」

雪河將那紙包拿在手裡,捏出一塊來就放進嘴裡,一邊傻笑一邊假模假式地讓兩人也嘗嘗,兩人紛紛擺手,瞧她這樣子倒是開心得很。

「這東西只有北邊才有,我要拿去給寨子里的阿姐阿妹也嘗嘗去!」雪河說著將那紙包又重新包好,仰起臉來問狴犴:

「他可有什麼話托你捎來的?」

「沒有。」

原以為她聽了可能會有些失望,不想她卻露出一個笑容,問道:「那他可曾纏著你、非要來找我么?」

「也沒有。」

「看來,他已經領會我的心意了。」

雪河仍是笑容不減,向狴犴道了聲謝,便轉身又出去了。

狴犴望著她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這丫頭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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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二代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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