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話好好說
束海站起身,清瘦的身材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雪河不得不抬起眼睛看他。只見那雙狹長的鳳目細細在自己身上好一陣端詳,捏起她的下巴左右看看:
「你這臭小孩,不是囑咐過你要好好保養的嗎?按時補水了嗎?看這皮膚讓你給造的!都干成什麼樣了!」
雪河討好地呲牙笑道:「師父給的葯我都有按時在用啦!」
「女人的這副皮囊,三分天姿靠父母,最要緊的七分就是靠保養!」
束海擰著眉頭嘖嘖半天,命令道:
「過來!衣服脫了!」
「哎呀師父!」
一聽師父又要給自己身上糊奇怪的油,雪河立刻苦著臉退後幾步,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央告道:「不要了吧!我回去以後自己會塗的!」
束海彷彿一眼看透:「你個小兔崽子!……怎麼,連師父都不讓碰了?」
雪河又退了一步,笑嘻嘻地搖頭道:
「嗯,師父也不行……」
「為什麼?」
束海故意板起臉,問道:「以前明明都可以的?」
「以前是以前。」
雪河一臉認真,堅定地拒絕道:「現在只有相公公才可以。」
束海揚揚眉:「他又不會知道!」
雪河表情糾結地又想了想,
「……那,也不行。」
其實她也想不太明白具體是因為什麼。
從小在所有人寵愛中長大的雪河,五六歲時都還是哥哥們幫著洗澡,對於在師父面前赤身露體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更別說現在的身體是由師父一手製成的人皮囊,早在穿上身之前早不知被他盤過多少遍了!
但是,就是本能地抗拒,突然之間。
「鬼丫頭,是長大了。」
束海也沒有勉強,寬容地笑著點點頭,從懷裡摸出個小瓶子:「拿去。」
雪河這才走到近前,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接過瓶子,喚來小兔回家去了。
心情莫名大好,雪河在院里落了地,哼著小曲兒剛一推開門,卻正瞧見屋裡的爐火里燒得旺旺地,原本冰窖一樣的屋子被烤得暖烘烘。
老內監笑呵呵地望著她,而穿了一身墨色狐裘的趙崢站在面前,目光冷冰冰地望著她:
「又跑哪瘋去了?這麼半天才回來?!」
雪河心裡一驚,不假思索地說道:「尿尿。」
「哼。」
趙崢板著臉孔,將身上厚重的狐裘脫下來,披到她身上:「穿這麼單薄,不會冷的嗎?!」
「相公公!」
雪河瞬間就忘記了他數天來的冷漠,一下子撲到他溫暖的懷裡,撒嬌道:「要抱抱!」
卧槽!這誰頂得住啊!心都要化了好嗎!
趙崢臉上再也綳不住,寵溺地摟著她,低頭親吻她凍得冰涼的小耳朵。雪河咯咯地笑,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專心仰著臉索吻。
趙崢輕嘆一聲,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一路直接抱回了永樂殿。
深秋冷,寒夜長,紅燭搖曳,錦裘暖,被翻紅浪。冷清了多日的永樂殿上再度傳出嬌聲嚶嚀,似乎兩人從來就沒生過嫌隙,小別幾日卻反而恩愛更盛。
然而,待歡愉過後的短暫安靜——
「你這色坯!」
隨著『啪』的一記響亮耳光,雪河氣鼓鼓抱著衣裙跳下床,嘴裡怒道:「我再不跟你好了!王八蛋!」
「你這妖精!」
一臉懵逼的覃柏坐起身,面頰上多出個鮮紅的大巴掌印:「剛還好好的,你這又鬧什麼?」
「呸!你這大騙砸!」
雪河草草把衣裳裹上身,蹬上繡鞋就往外走。到了正廳時,一眼正瞧見案頭上擺著王妃送來的白玉盅,心頭無名火起,一把將那盅子狠狠擲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我叫你偷吃!偷吃完了嘴都不擦凈就來抱我!——噁心!」
「不是,你這……哪跟哪兒啊?」
覃柏一頭霧水,披了件單衣就追出來,見她正摔東西,忙解釋道:「餘妙瑾是來過一趟,送完湯就走了啊!這有什麼可鬧的?」
「啐!」
雪河指著他鼻子怒道:「自己照鏡子看看!沒臉沒皮的,扯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
覃柏回頭在銅鏡前照了照,只見頸子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抹胭脂。
——媽的,這女人就是故意坑我呢吧!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覃柏只覺得頭都變成兩個大,勉強捋了捋思路,說道:「她方才是送湯來了,然後我們就說了會兒話,誰知道她突然就哭了,還撲到我懷裡……」
「你混蛋!」
雪河哪有心情聽他說這些細節,隨手抄起桌上的書本就朝他丟了過去。
覃柏無奈,只得先接住放到一邊,一臉忌諱地壓低聲音勸道:「她是王爺最寵愛的正妃,人家好言好語地來了,我總要裝裝樣子的吧?」
雪河叉腰,大聲叫罵道:「好啊!那你接著裝啊!跟她好去啊!我又沒攔著你!……如今又巴巴地跑來招我做什麼?」
雪河一時氣急,把案頭的書冊卷宗一本一本地朝他臉上丟過去,嚷道:「人家是正妃,我不過是個小老婆!你又何必這麼低三下四地哄我呢?!」
「你這女人!」
覃柏眼見她是氣昏了頭,心裡雖是恨得咬牙,卻仍是低聲勸道:「她是趙崢的正妃!又不是我的!我覃柏只有你一個女人好伐!跟她都是作戲的!假的!」
桌上的東西扔得差不多了,雪河聽了這話,舉著硯台的手在空中略停頓了一下,但隨即還是朝他砸了過去:
「放屁!你敢說你對她沒存過一點兒心思?!」
覃柏嚇得一縮脖子,躲過:「哎呀,上好的端硯啊,可惜了了……」
「啥?!」
「夫人砸得好!我早想砸它了。」
覃柏看了一眼粉身碎骨的硯,默默心疼一下,立刻正色說道:「我瘋了么我惦記她?!那女人多精明啊!我就整天躲著她走都怕會露餡!我哪還敢碰她?!我吃飽撐得我……」
覃柏趁她不備,上前一步摟住她,抓住那雙正在作惡的小魔爪,在她耳邊輕聲哄道:
「當初娶你進門不就為了躲開她嘛!你想啊,我就是再能裝,我學王爺說話走路,我還能學他在床上怎麼跟女人歡好么?我在他枕邊人面前作這個死幹嘛!肯定立刻就穿幫了啊!」
雪河想了想,倒也有理,勉強哼了一聲,半推半就地偎到他懷裡,冷臉問道:「你是不敢、還是不想啊?」
「既不敢也不想啊!」
覃柏見她終於有所緩和,慢慢掰開她的手指,把那紫檀木的筆架搶救下來,忙又好言道:「王妃那又老又丑的,哪裡有你好嘛!我這輩子有你一個就夠了,平白招惹那女人做什麼!」
「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好好好!」
覃柏抱起她就往內室走:「外頭怪冷的,還是先進去再說吧。」
雪河被他一路抱回床上,兩人重新又鑽回被子里,覃柏摟著她繼續哄道:「這王府里女人再多,都是趙崢的女人,我哪裡敢碰?犯天條的喂!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只有你才是我的嘛!咱倆才是合法噠!」
「呸!」
雪河啐他一口:「說得就跟你正經娶了我一樣!哪有的事兒?!」
「有的有的!」
覃柏笑道:「等眼前這事兒完活了,你要什麼樣的婚禮我都應了你!全都補給你!」
「我才不希罕呢。」
「希不希罕的有什麼關係,反正以後是咱兩個關起門來過日子嘛……跟外頭那些女人都不相干!」
說到此處,雪河莫名又想起老內監白天說的那番話,不禁心裡一酸,抬頭問道:「如果我也和她一樣不會生養呢?你也會納妾生子嗎?」
「嗯?」
覃柏一愣,反應了片刻:「什麼?」
「我是說,我不能為你生孩子。」雪河正色說道,「沒有開玩笑。」
覃柏看著她的眼睛,意識到她此時並不是說氣話,略一沉吟,遲疑了片刻。
稍一猶豫的空當,雪河擰起眉頭:「你會嫌棄我嗎?」
「怎麼會?!」
覃柏微微一笑,忙解釋道:
「我又不是趙崢!我,一個孤家寡人的小小河神,既沒有王位要繼承,又沒有萬貫家財,能娶到你這麼漂亮的小狐仙已是祖上積了大德,生不生養這種事,哪裡就那麼要緊了?」
師父說得果然是對的。
起初她還有點害怕,就怕萬一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如果他從此就不再寵她了該怎麼辦呢?
覃柏用力把她抱緊,又接著在她耳畔說道:「阿翁把下午跟你說的話都講給我聽了,他說你突然間就哭了,我還當是什麼大事,急忙忙就找過去了,原來竟是為了這個——我們又不是凡人,有沒有子嗣哪裡就那麼重要?」
雪河擰著眉,咬著唇:「真的么?」
「有你一個大寶貝就夠我折騰了!」覃柏笑道:「我這人很容易滿足的。」
「……不許偷吃。」
「從來沒有!將來也不會。」
信誓旦旦。
雪河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伸出手指戳戳紅腫起來的巴掌印:「……疼咩?」
「疼死了!」
覃柏悲憤道:「咱能不能打個商量?以後有話好好說,可不可以別打臉?」
點頭。
「那,踢屁股行嗎?」
「這個,最好,……也不要吧。」
「那你指個能打的地方給我。」
「不如,你實在忍不住想打的時候,就親我可好?」
「呸!想得美!」